“確實,刀口很深,但是創口裂開的程度並不大,說明這把刀很小、很快、很薄。”胡科長說,“凶手用這麽不方便殺人的凶器來殺人,倒是奇怪。”


    我哼了一聲,說:“看來凶手對自己能用這麽小的刀去成功殺一個人非常有信心,因為他非常了解人體結構。”


    “戴手套、鞋套。”我想了想,接著說,“關鍵是可以找準解剖位置一刀致命。你們說會不會是一個有強烈反偵查能力的屠夫?”


    “有道理啊。”大寶齜著牙笑著說,“屠夫的可能性大,殺豬都是割脖子的。”


    我皺了皺眉頭,說:“這個結論依據不足,咱們暫且不做定論。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凶手是怎麽做到悄無聲息地接近死者,趁其不備,且可以順利找到解剖位置下手的?”


    大寶附議:“頸部這個位置,不太好下手啊。你說你來摸我脖子,我會讓你摸嗎?”


    “而且傻四當時並不在睡覺。”我說,“根據血跡噴濺的位置,當時傻四應該是坐在那裏的。這樣接近他也應該知道啊。看到一個戴著手套、鞋套,拿著刀的人,他再傻,也會反抗啊。”


    “沒有任何抵抗或者約束的痕跡。”一直在解剖死者四肢關節的胡科長補充道。


    解剖進行得很順利,但是通過解剖,我們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和開始一樣,我們依舊不知道凶手的作案動機是什麽,不知道凶手怎麽能做到悄無聲息、一刀致命。但我卻被陳詩羽的淡定驚著了,這個女孩在一邊默默地看完了整個解剖過程,毫無差池地完成了整台解剖手術的照相工作。初次麵對血腥的解剖,我記得我都曾努力地克服自己內心的湧動,而這個非法醫專業的女孩卻麵不改色心不跳。不知道她是真的在這方麵比較粗線條呢,還是強壓在心裏不表現出來。


    下午,我們又返回案發現場,對現場進行了進一步的勘查,依舊一無所獲。


    “凶手沒有給我們留下一丁點兒線索或者物證。”我拖著疲憊的身軀,沮喪地說。


    “不知道文檢科的檢驗有沒有什麽線索。”大寶說。


    “如果有線索,早就來信兒了。”我看了看周圍,暮色已經降臨,說,“今天先回去吧,這個案子我們一點兒頭緒都沒有,之前很少出現這種情況啊。”


    話音還沒落,胡科長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接通電話後,胡科長的臉色變得更加凝重,他掛了電話,說:“城東又發生了一起命案,真是雪上加霜。你們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看看?”


    “當然去!”陳詩羽搶在我前頭說道。


    第二章


    去城東的路上,陳詩羽接了一通師父的來電。從她的答話來看,師父應該是詢問了一下案子的有關情況,也問了問陳詩羽第一次觀看解剖的感受。可陳詩羽總是有一句沒一句的,仿佛對師父的關心並不在意,回答觀看解剖的感受時更是輕描淡寫。我倒是有些上心了,師父居然給她打電話,而不給我打。難道師父是想試探一下我們?看看我們這些一開始反對她加入的人,有沒有給陳詩羽小鞋穿?師父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到了城東,路變得窄了起來,房屋的排列也更加緊湊,看上去一點兒也沒有省城的樣子。在一片居民區裏的小路上,停了好幾輛警車,數十名警察也分成若幹組,在詢問著不同的人。


    “我就覺得對麵的苗總家裏不太對勁兒。”一個中年婦女倚在牆邊,對辦案民警說。她穿著睡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別害怕,我們肯定會破案的,張大姐。”民警安慰道。


    “她抖得那麽明顯,”大寶悄悄對我說,“肯定是嚇得夠嗆。”


    這個初春的夜晚,雖然不熱,卻也不寒冷。有了新的命案,我們努力甩掉一身疲憊,投入到新的戰鬥中。我們圍在張大姐身邊,開始聽她敘述自己報案的過程。


    半個小時前,張大姐在家裏吃完飯後,舒服地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無意中,她瞥見陽台對麵二樓的窗戶似乎有點兒異常。


    這是城郊一片還沒有完全開發的地方,集中坐落著一些二層民居。因為附近很快就要修建高鐵站,所以這兒也跟著變得寸土寸金,每一個住戶都成了一個富豪坯子。為了在拆遷過程中獲取更多的賠償,房主們爭相把自家的老房子裝修得格外精致,相繼在原先的院落裏搭建了一些臨時平房。遠遠看去,這一片民居,緊密相連,不分彼此。


    省城的人都知道,這一帶絕對是藏龍臥虎。很多有遠見的人,不知從哪裏打探到了高鐵的發展規劃,幾年前就在這裏收購了房子,坐等拆遷升值,然後大賺一筆。


    張大姐是這裏的原住民,對這裏的每一戶人家多多少少都比較熟悉。尤其是住在她家對麵的那個苗總家,平時隔著陽台就能看到他們家的動靜,因此對這一家四口的情況,張大姐更是了如指掌。有時候,苗總家臥室的燈光映出小兩口卿卿我我、打情罵俏的場景,張大姐更是羨慕地指給自己的老公看。那一家人總是有說有笑、相親相愛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和諧社會的典範。


    可是今天晚上,她發現了異常。


    像往常一樣,苗總家臥室的燈開著,把雪白的窗紗照得透亮。可是,在雪白的窗紗上,隱約卻有一條斜行的斑影,一動不動的,一直沒有變換形狀。張大姐起了疑心,趕緊走到陽台上,這麽一近看,她才發現,那斑影竟是一道殷紅的血跡!


    大驚之下,張大姐拉上了自己的丈夫,繞到苗總家的門前。剛推開虛掩的大門,兩具仰臥在客廳的屍體和一大攤血跡就映入他們的眼簾。張大姐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張大了嘴巴,說不出一句話。倒是張大姐的丈夫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機,撥通了110。


    “那麽好的一家人,怎麽就沒了呢?這殺手殺誰也不能殺他們啊!在我們那個年代,這就是‘五好家庭’啊!”張大姐一臉沮喪,“人家都說婆媳關係不好處,這家的婆媳,比母親和女兒還親啊。天天挽著手走路,而且總是談笑風生的。和小俞聊天,她還總說自己的命好,攤上了一個疼愛她的婆婆。多好啊,多讓人羨慕啊!怎麽都沒了呢?對了,警察同誌,他們家裏,還有活口嗎?”


    民警垂著眼簾,搖了搖頭,接著問:“你和你的丈夫進入現場了嗎?”


    這是對報案人詢問必備的一條,用以甄別現場痕跡。


    “沒有。”張大姐說。


    “你們可以進去了。”林濤穿著一身勘查裝備從現場走出來,“現場通道已經打開了,進去的時候不要踩到白線區域。”


    “幾具?”大寶總是這個問題。


    林濤說:“挺慘的,五具。”


    “有什麽有價值的痕跡物證嗎?”我問。


    林濤點點頭,說:“有血鞋印,不過不典型,不能作為排查依據,但是可以作為認定凶手的證據。”


    “那也是重要發現。”我心裏踏實了一點兒,“案件性質,可有什麽看法?”


    “不確定。”林濤說,“不過現場有翻動,劫財的跡象還是存在的。”


    “好。”我一邊穿戴好現場勘查裝備,一邊招呼還在一旁聽民警介紹前期情況的大寶和陳詩羽,一起走進了現場。


    現場是個獨門的二層小樓,一樓是客廳和餐廳,二樓是臥室和衛生間。小樓外麵還有一排作為廂房、廚房使用的小平房。主樓裏裝潢考究,符合一個私企中層領導的品味。聽張大姐“苗總苗總”地稱呼,看來這家的主人應該是個公司老總之類的人。


    一樓客廳裏仰麵躺著兩具女屍,衣著整齊,麵部都被血液浸染,看不清楚。根據之前了解的情況,應該是戶主苗正的母親王秀黎和他們家的保姆齊傳芝。苗正和他的妻子以及七歲的兒子都在二樓的臥室中被殺害。


    苗正倒伏在臥室的大門口,他的妻子俞莉麗、兒子苗苗仰臥在臥室床的兩側。


    大概看了一下屍體的方位,我和大寶重新下到現場一樓,開始逐一對屍體進行初步檢驗。雖然麵對著五人死亡的血腥現場,但陳詩羽依舊沒有露出絲毫膽怯,隻是默默拿著那台單反“哢嚓哢嚓”地拍著。


    “保姆距離大門最近,損傷位於頭頂部。”我小心地扒開保姆頭頂的頭發,隻見創口附近浸染著大量血液,“創口看不清,但不像是銳器傷。”


    “王秀黎的損傷也在頭部,主要位置是在枕部。”大寶說,“大量血染,同樣沒法分辨創口形態。”


    既然現場看不清創口形態,我們就不繼續翻動屍體了,免得破壞屍體的原始狀態。到了解剖室,有的是時間仔細觀察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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