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媽咋啦?”韓亮說,“我現在的媽就是後媽,對我好得很呢。”


    “不過,這倒是能解釋殺害自己孩子的心理基礎。”陳詩羽用了一個心理學的名詞。


    “等等,等等。”我覺得他們分析作案動機有些操之過急了,“也就是說,報案人和他們家沒多大關係?”


    楊大隊點點頭,說:“王壯英平時好打麻將,所以兩天沒去湊局實在有些反常。今天下午,幾個牌友相約來她家找她,發現她家的院門雖然關閉,但是並沒有上鎖,於是拉開院門,進了院子。院子裏雖然沒有血跡,但是地麵上躺著祖孫二人,屍體已經腐臭,嚇得幾個牌友魂飛魄散,隨即報了警。”


    我看夜幕已經逐漸降臨,抓緊時間問道:“這時間點實在有點兒亂,你剛才說屍體腐敗程度、手機關機、沒去打牌的時間,這些時間點都查實了嗎?”


    楊大隊點點頭,說:“我來詳細說一下。今天是10月28日。王壯英以前不能說每天,但是至少每兩天會去打一次牌。她最後一次打牌的時間是10月25日下午。”


    “那手機通話和關機時間呢?”我問。


    楊大隊說:“她一般是兩三天給她丈夫楊少業打一次電話,她最後一次打電話給她丈夫是10月25日晚間,我猜是打完牌回到家吧。”


    “電話是什麽內容?”我急著問。


    楊大隊皺起眉頭搖了搖頭,說:“目前我們還沒有和楊少業聯係上,手機顯示是欠費停機。”


    “那關機又是什麽時候?”我問。


    “王壯英在10月25日晚間打了楊少業的電話以後,又打了電話給一個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朋友,然後就沒有通話了,在10月26日中午時分關機了。”


    “什麽朋友?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男性朋友,叫孫閑福,是否有暖昧關係,偵查部門還在調查。”


    “那這個人呢?他對本案也很重要!”


    “這個孫閑福的手機也關機了,我們正在積極查找他。


    “這個案子還是有很多抓手的啊。”我歎了口氣,雖然目前仿佛沒有什麽線索,但是這兩個和案件有著緊密關係的聯係人都還沒有找到,一切都還不至於過於悲觀。


    “目前,我們派出了幾條警犬,正在以王壯英的鞋子為嗅源,進行搜索,畢竟她消失的時間不長,還是有希望通過最簡單、最直接的方法找到的。”楊大隊說。


    我點了點頭,說:“屍體腐敗得很厲害?”


    “還好。”楊大隊指了指天空,說,“天氣已經轉涼了,而且最多也就三天的時間,屍綠和腐敗靜脈網已經遍布屍體,但是還沒有完全形成巨人觀。”


    剛剛過了夏天的法醫,連這種已經是高度腐敗的屍體,都會稱之為“還好”。其實我也隻是隨口一問,我站在院門口的時候,就已聞到了院子裏散發出的惡臭,早就做好了被熏的心理準備。


    “就是說,目前看,作案時間應該是25日下午至26日中午?”我問。


    楊大隊點點頭說:“從調查和手機情況看,是這樣,從法醫角度看,也吻合。”


    屍體已經腐敗,就不再具備推斷具體死亡時間的條件了。屍體的腐敗,受著自身、環境、氣候等諸多因素的影響,一個法醫能把一具腐敗屍體的死亡時間推斷誤差控製在一天之內,就已經很牛了。大多數時候,還是要結合調查來判斷,法醫的推斷隻能看出吻合還是不吻合。


    為了趕在天黑前初步勘查現場,我們以最快的速度換上了現場勘查裝備,走入了現場。


    現場院落很整潔,並沒有異常的跡象。林濤站在勘查踏板上,用足跡燈照射地麵。一旁的技術員小駱說:“院子裏的足跡太複雜了,而且這種磚石地麵條件實在不好,我們幾乎看不出一個有特征性的足跡。”


    看著林濤惋惜地點頭,我知道他讚同了小駱的意見。


    屍體躺在院子東頭由衛生間和廚房組成的平房外麵,小孩子仰臥著,屍體已經完全變成了綠色,雖然眼球和舌頭並沒有因為腐敗氣體的作用而被頂出來,但已經完全高度腐敗,甚至有腐敗液體浸濕了屍體下方的磚石地麵。


    老太太的屍體弓著身子躺得更靠近平房。準確地說,並不是躺著,而是側臥。


    我走近老太太的屍體,蹲下身子仔細觀察,發現屍體並沒有完全貼地。因為肘關節的支撐,屍體的上半身和胯部竟然微微離開地麵。


    “這不對啊。”我說,“這是屍體的原始位置嗎?”


    楊大隊點點頭,說:“沒人動過。”


    我搖搖頭,說:“如果死者就處於這種體位死亡,由於肌肉鬆弛,她應該自然側臥,肘部不應該成為一個支撐點。”


    “你的意思是?”楊大隊問。


    我說:“屍體應該是處於坐位死亡的,比如靠著牆坐地死亡。死亡後十多個小時,屍僵到最強硬的狀態時,被翻動了屍體,導致左肘部成為身體的支撐點,側臥在地上,上身離地。隨著屍僵的完全緩解,雖然支撐點失去了支撐的力量,卻留下了這麽一個別扭的姿勢。”


    “有道理。”楊大隊若有所思,“會不會是王壯英翻動了屍體?這也很正常。”


    我說:“可是王壯英中午才去打牌,晚上就回來了,即便這期間發案,也不夠十多個小時。難道,25日晚上她沒有回家?是26日回來才發現死者的?”


    “絕對不會。”楊大隊說,“她剛剛嫁過來,生怕婆婆會誤會,調查顯示,她結婚後,從來沒有在外麵過夜。25日晚上,也有人親眼看見她打牌回來進了家門。


    “那就是說,如果是王壯英翻動屍體,她就應該和死者共度十幾個小時?”我說,“這顯然不合常理。”


    “但這個和案件沒有直接關係。”楊大隊說,“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找證據。”


    我看著老太太雖然已經變綠,但是依舊可以看出有表皮明顯脫落的雙臂和麵部,深深點了點頭。


    “幾個房間都看了嗎?”林濤依舊拿著足跡燈。


    小駱點點頭,說:“大致看了一遍,雖然室內都是水泥地麵,但是載體依舊粗糙,我們並沒有發現什麽可疑足跡。”


    惡臭讓我不自覺地用肘窩揉了揉鼻子。我直起身,沿著小路一樣的勘查踏板走到衛生間門口,見裏麵一切幹淨、自然。我又走到了廚房門口,見廚房裏有一個老式的灶台,灶台上有一口直徑將近一米的大鍋,灶台下麵有一個小板凳。灶台的旁邊是一個新式的煤氣灶,看來這一家也真是土洋結合,有燒氣的灶台,也有燒柴火的灶台。廚房裏的擺設也很整潔自然,並沒有什麽明顯的疑點。但我留意到,廚房的門口隨意丟棄著一把幹淨的瓢,這和整個屋子的整潔格格不入。


    主房的客廳和兩間臥室都很整潔,甚至被子都是疊好的,除了客廳一個小方桌上散落著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其他—切正常。


    院子西頭的倉庫裏,整齊地碼著一些蛇皮袋。有的袋子裏是糧食,有的袋子裏是雜物,還有的袋子裏是柴火。所有的袋子都分門別類地擺放得很整齊。倉庫的中央有一張條形的桌子,桌子上放著一些山芋,還有一個裝了一半山芋的蛇皮袋。


    “案發當時,操英華應該正在收拾這些。”我腦補了一下當時的狀況。


    “這個我們也想到了。”楊大隊指著地麵上的一個山芋,說,“操英華當時正在整理倉庫,可能是聽見什麽聲音,所以才慌亂地跑出去,桌上的山芋都掉下去了一個。”


    “會是什麽聲音呢?”我邊說,邊走出倉庫,看了看四周的牆頭。


    四周的牆頭很高,外牆也沒有墊腳物,一般人想從牆上翻進來是不可能的。更何況,牆頭都擺著一些廢舊的瓦片,而院子裏也沒見到有廢舊瓦片掉落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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