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非常清楚,臨行前,首領告訴他們,說如意客棧的老板,是清河盧氏中人,讓我們盡量不要得罪。大家出門在外,人地不熟,在涼州城又沒有什麽像樣的靠山,再說大秦的官員,無論如何,也是向著他們秦人的。所以,一定不要傷人,隻要能順利拿回大家應得的那一份,受點委屈,不算什麽。”


    “結果,你猜怎麽著,他們居然打人,還有沒有天理了。”


    梅長歌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突然覺得這馬成文,真的很有說書的潛力,講的這般抑揚頓挫,聲淚俱下,不是為了搏同情扮可憐,又是為了什麽。


    “你的意思,是他們先動手的?”梅長歌難以置信的問道。


    “自然。”莫爾斬釘截鐵的說道,“若不是他們動手傷人在先,我們是絕不會出手反擊的。這世道,誰有權有勢,誰就是強者,好端端的,我們總不會閑得無聊,做這種損人不利已的事情。”


    額,貌似說的還很有道理的樣子,梅長歌抬頭看他,眼眸中流露出一點淡淡的無奈,“不介意我再問問旁人吧。”


    馬成文聞言,身子微微傾斜,禮貌而又疏離的說道,“您請便,我反正是無所謂的。”


    梅長歌耐著性子問了一圈,龜茲商隊中的每一個人,都像商量好了似的,異口同聲的告訴她,案發當日,確實是如意客棧的夥計們,先動的手。


    當然,要說收獲,多少也還是有一點的。


    雖然這群人給出的答案,都是一致的,但其中有兩個人,很明顯的,說了假話。


    馬爾科姆在回答梅長歌的問題時,故意限製了他的手臂和腳步動作,並且將雙腳纏在椅子腿上。


    這是和警覺的一種表現,說謊者通常都會使用這種方法來緩解他們的不安。


    和馬爾科姆不同,克雷格則做出了一個標準的“砌牆”動作。


    說謊的人,常會在雙方之間設置各種障礙,這些障礙表明對方想和你保持一定的距離或隔絕,或是想隱藏什麽。因為他很拘束,在這種情況下,某些親密動作會讓他感到不舒適,害怕你看出他的破綻。


    “我要帶這兩個人,回去問話。”梅長歌指著馬爾科姆和克雷格,冷冷的說道。


    “您請隨意。”馬成文恭敬有禮的說道。


    湛藍的天空下,高聳巍峨的涼州城門,整齊端嚴,肅立於長風薄塵之中。正午的陽光,略有熱意,照得梅長歌脖頸間,有微微的汗,她用帕子細細的擦著,順著街道上的樹蔭慢慢行去,一路想著眼前這樁案子。


    諱莫如深的涼州刺史崔顥,八麵玲瓏的龜茲使臣馬成文,滴水不漏的客棧老板盧紳,每一個人,都像是一個難解的謎。


    況且,還要加上那件大宗貨物不翼而飛的事情。


    梅長歌的麵容,在此時的樹蔭下,蒙著一層淡淡的輝光。陽光從葉子的縫隙間篩下來,如果一條條金色的細絲,變幻流轉。


    讓一樣東西消失的方法,可以有無數種,但能讓成百上千件東西,同時消失在眾人眼前的辦法,或許隻剩了最簡單的那一個。


    不過一切要想塵埃落定,還要看崔顥那邊,能不能有所收獲。


    “梅小姐,梅小姐,原來你在這裏啊,可算找到你了。”盧紳一邊擦著滿頭的大汗,一邊氣喘籲籲的說道,“我找到那批失蹤的貨物了。”


    “哦?”梅長歌聞言,終於將探尋的目光,重新落到了他的身上,“你且細細說來聽聽。”


    “從案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涼州城的百姓們,都說我盧紳是不祥之人,給他們帶來了戰亂和災禍。我的如意客棧,被逼無奈之下,也隻能關門大吉。”盧紳不甘心的說道,“就算僅僅隻是為了自己,我也要查出真相。”


    “開始我想啊,如果真的是賊人偷了東西,那肯定是要拿出來的,對不對?總不會放在家中看著,那不是有病嗎?”


    盧紳想了想,又道,“所以,我派人查遍了涼州城中,大大小小的商行、當鋪,卻是一無所獲,又聯想到當日的情景,自然會先入為主的認為,那龜茲商隊,不過是一群賊喊捉賊的騙子。”


    “直到方才,我的人,終於在離同文館兩條街道的一個倉庫裏,找到了那批本該消失的無影無蹤的貨物,我才更加確信了這一點。”盧紳神神秘秘的說道,“梅小姐,你說奇怪不奇怪,這世間,竟然有這樣的賊。偷了東西,一不拿去錢,二不拿回家用,卻偏偏花錢租了個倉庫,好端端的供著它們,你說說,哪有這樣的人?”


    可還未等梅長歌接過話頭,盧紳又心急火燎的說道,“而且,用來裝東西的那些箱子,與當日封存在刺史府庫房中的那些箱子,是一模一樣的。”


    “等會,盧先,你方便透露一下,你究竟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嗎?”


    “貓有貓道,狗有狗道,我自然也有我的辦法。”盧紳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怒氣衝衝的說道,“這說明什麽,依我看,這就充分說明,那個所謂的龜茲商隊,就是專門來涼州訛詐秦人的,我也真的是倒了黴了。”


    “梅小姐,你聽我給你分析分析哈。”


    “我如意客棧,意一直紅火,來往的商隊很多,我雇傭的夥計們,主要的任務,是看有沒有人偷客人的行李,有沒有人去後院馬廄,翻客人們裝貨物的大箱子,對吧。”


    “如果有人,用同等數量的箱子,和相似的馬匹,置換掉龜茲商隊的貨物,我的夥計們,基本上是不會發現的。因為經過軍方查驗,並且通過涼州關卡的貨物,我們是無權檢查的,隻有等商隊將貨物拉到相對應的商行,才能在三方到場的情況下,共同盤點箱中物品。”


    “我們客棧方麵,所能做到的極致,無非是登記一下,掛個牌子,然後數一數,一共有幾匹馬,幾個箱子。況且,老實說,以前還真沒有哪個商隊,能想出這麽陰損缺德的法子,來找我們秦人的麻煩。所以,這裏麵,能動的手腳,實在是太多了。”


    “嗯,你說的,我感覺,還是比較有道理的。”梅長歌點點頭,讚同的說道,“可是,敢問盧先,你方才洋洋灑灑,說了這麽多,應該全是你的揣測之詞吧。”


    “你手上,有什麽確實可信的證據嗎?”


    “這手法,簡單易行,操作便捷,可不是隻有龜茲人能用的。甚至,從某些方麵來說,這件事,反倒恰恰證明了他們的清白。”


    ------題外話------


    請完全無視本章節中,曾出現過的幾個外國人的名字,他們唯一的作用,就是讓大家能夠清楚的分辨出,誰是龜茲人,誰是秦人。這幾個人名,實在是太不講究了,作者也嫌棄的很。


    3920第一百九十八章 叛軍的味道3920


    “怎麽說?”難為盧紳在聽到梅長歌推翻他思索良久,精心準備的推論後,還能保持先前的平靜和忍耐。


    “事實上,商隊用來拉貨的馬匹,定然不會是什麽神勇無比的駿馬,箱子的款式,也很稀鬆平常。”梅長歌遊目四周,張望了一下,淡淡說道,“涼州城中,來往的商隊,非常多,我敢說,不看人,光看箱子和馬匹,你根本分不清,哪輛馬車上的東西,是屬於哪個商隊的。”


    “不信你看,那邊不遠處,就有一個滯留在此地的商隊,你過去看看,那箱子和馬匹,你是分得清,還是分不清呢?”


    盧紳滿臉不相信的湊過去,看了又看,仔細端詳晌,方垂頭喪氣的回來了。


    “確如梅小姐所言。”盧紳愁眉苦臉的說道,“那箱子和馬匹,看上去,與龜茲商隊丟失的,並無二致。”


    “隻是,那些龜茲商人監守自盜的嫌疑,多少還是有的。”盧紳忙急促的辯解道,“要說完全沒有可能,未免也太過牽強了些。”


    “合情合理,絕不牽強。”梅長歌歎息道,“盧先在涼州經營了這麽久的客棧,難道竟不知道,商隊買的流程嗎?”


    “我朝原是不主張對外通商的,隻是因為走私屢禁不止,再加上確實有和鄰國互通有無的必要,所以才特設涼州一地,作為對外通商的紐帶。”


    “商隊將極具各國風情的貨物,千裏迢迢的從關外運往涼州,送到朝廷特許經營的十二家商行,經商隊、商行、涼州刺史府三方審核清算後,依照市價,當場結清貨款,隨即各奔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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