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神情漸漸平靜,他看了我和我媽一眼,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爺爺哀求道:“老漢兒,我不曉得祖宗們留了什麽東西,也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麽,但軒娃子是我的娃娃,是你的孫子,我求你放過他!放過他吧!”


    我爸跪在地上向著爺爺磕頭,我媽緊緊地抱著我埋頭哭泣,我也嚇傻了,忍不住大哭起來。


    爺爺的麵容在這一瞬間似乎蒼老了許多,他愣愣的看著正哇哇大哭的我,最終歎息道:“軒娃子是我孫子,我不會害他,先人們也不會害他!”


    爺爺說完話,就踏步走出院子,他的背影在月光下顯得孤單、落寞,原本打得筆直的腰在這一瞬似乎佝僂了下來。


    這一晚是不平靜的、混亂的,因為怕餘震,我們不敢進屋去睡,是我爸衝進了屋子從裏麵抱出來鋪蓋和席子,我們一家就在院子裏打了個地鋪。我媽在席子上墊了床棉絮,把我放在上麵,身上蓋了床被子。


    我之前受到驚嚇,加上突如其來的睡意,我很快就沉沉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在迷迷糊糊之間,我被一陣哭聲驚醒。我睜開眼看到我媽正在低聲哭泣,淚如雨下,而我爸坐在她旁邊,摟著我媽的肩膀,低聲說著什麽。


    我立馬睡意全無,假裝閉上眼睛,悄悄把耳朵繃直,偷聽我爸和我媽的談話。


    “漢濤,你真的要走啊?這剛剛才地震了,我好害怕。”我媽低聲說道,聲音說不出的柔弱。陳漢濤是我爸的名字,據說當年他出生時有個算年先生給他算過,說他命裏缺水,所以爺爺才給他改了兩個水字旁的名字。


    我爸聲音有些低沉,說道:“這青衣村幾百年都沒出現過什麽災害,結果這把蛇君廟一拆掉,又是死人又是地震的,你看李刀疤那群人的死相,這是人能做出來的嗎?這幾天村裏人都在說廟子下的妖怪跑出來了,要殺人報複呢!”


    “而且你看到我老漢兒那樣子沒,這李刀疤等人的死和這次的地震,他都沒有一點吃驚的表情,似乎全部都在他的意料之內,我敢說,這些事,他肯定提前就曉得了。”我爸臉色凝重的說道。


    “你們陳家到底有啥子秘密?我嫁到你家來就沒有過過一天的安生日子。”我媽有些幽怨的說道。


    我爸說道:“陳家的秘密我也不曉得,反正和那個蛇君廟絕對有關係,我以前聽老人們說,蛇君廟隻要毀了,這村子就會出大事的!我老漢兒肯定在謀劃著一件關係到軒娃子的事,我媽和龍娃子的死,他絕對脫不了幹係。”


    我媽聽到我爸提起死去的奶奶和我的哥哥,頓時又有些悲傷,身體無力地靠在我爸身上。


    “我以前在成都幫工的時候,遇到過一個道長,那是一個十分有本事的人。我這次就是要去找他,求他幫我家軒娃子渡過這一劫!而且我還要弄清楚這個到底是什麽東西!”我爸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個物件。


    這是一個青綠色的銅鑄麵具,麵具上有一個人臉,寬嘴大耳,凸起呈圓柱狀的眼球,額頭正中的小孔裏還有一個鑲著鳳鳥的飾物。


    第六章 中邪


    我瞪大了眼睛,借助朦朧的月色看到我爸手中的麵具,正是那天爺爺在白棺材裏取出的東西,還說是先人們留給我的寶貝。


    隻是這東西不是爺爺一直替我保管的麽,怎麽會跑到我爸的手上?


    “這是啥子東西?”我媽看著眼前這個怪異的麵具,不解的問道。


    我爸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曉得,所以才想去弄清楚,我總感覺這東西非常重要!”


    “那你從哪裏弄來的?”我媽說道。


    我爸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看了看四周沒人才低聲說道:“從老漢兒屋裏偷出來的。”


    “好了,趁老漢兒沒回來,我要走了。我不在的時間裏,你要保護好娃娃,小心一點。”我爸對我媽叮囑了一番,拿起旁邊一個收拾好的行囊就出了院子。


    他在離開時回頭看了我一眼,剛好與正抬著頭偷窺的我四目相望,我趕忙一縮脖子,躺在床上裝睡,我爸笑了笑,沒說話,轉身離開了。


    我很快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當我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早晨。


    我媽給我弄了些吃的,等我解決完肚子問題後,才看到爺爺滿臉疲憊的跨進院子。他是陳家的族長,昨晚出了那麽大的事,他自然要出麵處理,安撫族人,照顧傷者之類的事他也要安排一下。


    隻是後來當我長大,回憶起這件事時,卻對爺爺的做法十分疑惑,他既然能提前告訴我說會發生地龍翻身,那他應該是早就知道,但卻並沒有去通知族人們做預防措施,這作為一個族長來說,是十分不合常理的。


    除非,爺爺別有算計?


    爺爺一回來就進了屋,很快他房裏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他麵色陰沉的走出來,對我媽說道:“漢濤呢?”


    我媽一驚,喏喏的說道:“漢濤說他去成都了。”


    爺爺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他厲聲問道:“他把我東西拿走了?”


    我媽低著頭,有些不敢看爺爺。


    “媽的,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我爺爺麵色鐵青,一摔門走了出去。


    ……


    這次的大地震雖然看上去搖晃的劇烈,但其實震級不高,造成的威力並不大,村裏也就是有幾戶人家的土房子被震垮,十多人受傷,至於死亡的倒是一個都沒有。這次的地震更多的是給從未經曆過這種災難的青衣村人帶來一場心理上的恐懼。


    地震之後的幾天裏,縣上的領導來到我們這個小小的村落慰問和指導工作,隨行的還有幾個戴著眼鏡的地震專家,據他們說,這次的地震不到四級,並沒有什麽破壞力,隻是因為地震的震源就在我們村子的後山,所以我們這裏才會感覺的那麽劇烈。


    但村民們可不吃專家的這一套,他們固執地認為,這場地震就是蛇神對他們拆除廟宇的懲戒,畢竟哪有幾百年都沒出事,而一拆了廟宇就是又死人又地震。又驚又懼的村民們找到我爺爺,鬧著說要把後山收回來,把茶商趕走,重新給蛇君修廟。


    那幾天我爺爺心頭正冒著火,把這群來找他扯皮的村民們罵了個狗血淋頭,最終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隻是青衣村私下裏有一股暗流湧動。


    直到幾天過後,村裏的趙老五嫁女兒那天再次出現了一件極其詭異的事,“他們”的身影第一次出現在我的麵前,讓我知道,這個世界所隱藏的東西,到底是有多麽的光怪陸離。


    記得那天,我很早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和鄰居家的二毛一起往趙老五家走去,他家今天女兒出嫁,按規矩是要在村裏擺宴席的。


    我們這些小屁孩最期待的就是去纏著來接親的新郎和新娘,給他們鬧,然後他們就要給我們發喜糖吃,要知道在那個年代,一顆水果糖都能讓我們這些小孩子高興好久。


    我們去的早,就眼巴巴的站在趙老五家的門口等新郎來接親。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村口方向終於傳來一陣汽車的轟鳴聲。


    很快的,一輛貼著喜字,掛滿彩條的桑塔納停在了趙老五家門口。我跟二毛流著口水看著這輛小汽車,眼睛裏全是羨慕,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能開的上一輛桑塔納簡直就是有錢人的標誌,不過我後來才知道這輛桑塔納其實是和新郎一起來的那個年輕人的,他是新郎的朋友。


    從車上下來兩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前麵一個胸口別著大紅花的眼鏡男子大概就是新郎了,聽我媽說這新郎是成都人,在我們縣上的某單位工作,家裏還挺有錢的。


    我跟二毛趕忙上前一口一個“恭喜”的叫著,隻把新郎樂得咧開了嘴,從西服兜裏掏了一把大白兔奶糖給我們,差點把我牙齒都給笑掉了。


    趙家的親戚趕忙把新郎等人迎了進去,就留我和二毛在外麵瓜分戰利品。隔了一會兒,我們準備進去入席了,結果還沒進院門,就聽到裏麵傳來吵鬧聲,女人的哭泣和男人的叱罵聲震得門口的大樹嘩嘩作響。


    我跟二毛十分好奇,趕忙溜了進去,剛進門就看到趙老五正臉紅脖子粗的對著他閨女,也就是新娘趙曉燕一頓亂罵,新郎尷尬的站在旁邊,臉色漲的通紅,周圍還圍了一圈趙家的親戚和看熱鬧的村裏人。


    有熱鬧看了!


    我往嘴裏放了顆大白兔奶糖,拉著二毛就往人群擠。


    “你個狗日的東西,你有本事再給老子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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