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天空上那翱翔飛騰的十隻金烏,它們身上的火焰將大地變成烘爐,看著地上的萬千生靈一個個被曬成醜陋猙獰的幹屍,它們興奮難聽的叫聲在天宇響徹。


    一個持弓的男人站在原野中,他盯著天上的十個太陽,喃喃道:“我隻願,我的族人不再經受這些苦難。”


    箭矢劃破天空,一連九道光影伴隨著九輪太陽的破滅,男人手掌破碎,力竭倒下。瞳孔中是最後一隻倉皇逃躥的金烏身影。


    我眼角的淚水一滴滴滑落,喉頭哽咽。


    我看到暗黑的洞穴中獨自挑戰九頭巨蛇的戰士。我看到幽深的沼澤裏被掩埋的枯骨,我看到龍穴外堆積起來的破碎兵刃……


    一幕幕似曾相識的場景,一個個被斬掉頭顱的巨獸,以及那一個個為了族人挺身而出的英雄。


    我跪倒在地上。淚流滿麵,和所有的族人一起,向著這些為了種族存亡而戰鬥的戰士祈禱。


    上古時代,人神共存。巨獸肆虐人間。


    帝嚳、堯帝、舜帝,大禹……


    作為華夏的帝王,他們相隔無盡時空同時站在那高台之上,看著破碎的山河,同時說出一句帶著無盡決心的低語。


    “我隻願,天下再無仙神,世間再無巨獸,我們的族人將不再遭受苦難。我們的後代將主宰這片土地……”


    他們屠巨龍,降金鵬,斬殺所有作亂的妖物。


    他們用數代人上百年的時間,將剩餘殘存的巨獸囚禁在了華夏各地。他們用巨獸天生的神力為源,以天地為棋,以華夏為局,在整個九州大地布下了一個巨大的法陣。


    他們封天鎖地,封絕天地靈脈,從此世間靈氣漸弱,再不適合修煉,更不適合那些巨獸凶神的成長。


    那些凶殘的巨獸惡神漸漸消失在人類的視野中。雖偶有出現,但也再難以泛起大的波浪。沒有了這些怪物的威脅,人類的族群日益擴大,直到實現了祖先所寄予的期望。徹底的成為了這片土地的主宰者,再沒有任何的仙神妖魔能夠奴役與驅使。


    而與此付出的代價,則是修行之人代代衰弱,雖然尚有奇法異術,但再沒人能夠達到上古那種揮手改天換地的神通。上古之人年歲數百,而在天地靈氣衰弱後,壽元大減,修行越發艱難,被修行界稱之為道法末世。


    我愣愣的看著眼前閃過的無數光影,看著那一位位高大的帝王身影,他們用畢生的心血為後世的族人開辟了一條輝煌而平坦的大道,我心中感歎萬分。


    金色的光輝將我全身籠罩,他們站在高台上看著我,跨越無盡時空與我相互對視。


    血液澎湃,金光彌漫。


    我閉上眼,感覺自己在這一刻似乎已經不再是陳子軒,而是變成了我的祖先,每一位為了族人而戰鬥與拚搏的先祖,他們一生的每一場戰鬥,每一次的修行都深深的烙印在了我的腦海中。


    光影變化,金光漸散。


    驀然間,我睜開眼,眼中光彩流轉。


    我明白了,這裏不僅是舜帝之陵,更是當初鎮壓四凶之饕餮的地方!


    四凶為天地間最凶惡殘暴的妖獸,比之真龍更加強大的存在。當年數位上古帝王將他們封印在華夏四方,用它們的凶威與神力鎮壓在其餘妖獸,以此構成封印天地靈脈的法陣。但四凶太強了,它們來曆神秘,堪與天地同壽。普通的封印根本就困鎖不住。


    上古帝王們則決定用自己的屍身進行壓製,帝王之軀秉承天地氣運,蘊含無窮神力,能夠將它們強行壓製下去。而舜帝當年南巡蒼梧,則是感應到饕餮即將破封而出,倉促間在禹的幫助下,用自己的身軀進行鎮壓。


    一切,隻為了後世子孫的太平……


    第四百四十章 黑暗將現


    石室一片寂靜,沒有任何的聲音。


    我掃視四周,這才發現我此刻身體正盤坐在中央的石台之上,而原本坐在這裏的老人卻是消失無蹤,就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隻是,我的身上,此刻正穿著記憶中老人身上的素衣。


    “帝王之軀並非萬古永恒,四千年的時間足以消磨所有。封印力量逐漸減弱,除非再出現一個上古帝王,否則沒人能夠阻止饕餮的出世。”


    我輕聲低語,聲音有些沉重。正如我話中所說,雖然整個九嶷山都是一個巨大的封印法陣。擁有鎮壓萬物的能力,但是能夠將饕餮一直封印到現在,最主要的還是有舜帝的屍身存在。此刻帝屍已沒,九嶷山封印撐不了多久!


    然而最讓我的擔憂的並不是一個饕餮,而是它出世所引發的連鎖反應。帝王們用整個九州布下的封靈大陣,其中最主要的便是這四凶的封印,一個凶獸出世,法陣出現破綻,其餘三凶要不了多久也會接連出現,到時候大陣破裂。那些在上古被封印下來的無數凶獸妖魔也將全部重現世間,塗炭生靈。


    當然這樣也會帶來一個好處,那就是被壓製無數年的天地靈氣將重新充盈這個世界,所有生靈的壽命和身體強度都將得到大幅度的提高,修行也將比之以往更加的容易,就算再修出幾個仙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隻是,在此之前,沒有強大修行者的人類能夠抵擋的住這些凶獸妖魔的攻擊嗎?


    我從石台上起身,一層又一層的汙垢與死皮從我身上脫落。下麵的皮膚彷如剛出生的嬰兒,白皙柔嫩,吹彈可破。我的額頭上有著一個金色的字符,泛起淡淡的金輝,全身上下像是有著用不完的力氣,比之以往而更加的巨大。我感覺一揮手就能擊斷一座山峰。


    而我的腦海深處不時湧現出各種神奇的術法與神通,那是來自於上古帝王的傳承。在舜帝生命的最後時刻,他將自身殘餘的力量與記憶當做傳承留下,以給予後世的子孫,或許他曾寄希望在若幹年後能有後世子孫來繼承先祖的偉業,將這些凶魔繼續鎮壓下去。


    “它,快出來了。”


    我低聲自語,從石台上跳下,冰涼的觸感從腳掌傳遍全身。在我身後,石台寸寸崩裂,化作齏粉,而石室牆壁上的壁畫也是一片片的脫落下來,摔在地上變成粉碎。


    ……


    遠處的一條甬道之中,雲家大長老看著麵前的麒麟石像,神色狂熱而癲狂,他沙啞瘋狂的笑道:“殺吧,屠戮吧,用你們的貪婪來點燃迎接神祖的聖火,用你們的血與魂來為神祖獻上最美味的祭品。”


    麒麟神像黑色蔓延全身,上麵金色的字符越加暗淡,眼看要不了多久就會被黑暗的力量所吞噬。這樣的場景在無數的甬道石像中不斷重現,尖利的怪笑聲在大地深處不斷回響。


    然而此刻並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這一幕的變化,無數條甬道,無數場殺戮。進入帝陵中的上萬修行者。此刻隻剩半數。他們或是死於對寶物的爭搶,或是死在早已種下的仇恨。詭異的黑色氣息在每一條甬道中蔓延,它誘惑著每一位修行者的心神,讓他們心中的貪戀與暴虐越發放大,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一件寶物便能引來無數人的廝殺爭奪。


    七宗罪之貪婪,七宗罪之暴虐。


    血水滲透地麵流向大地的最深處,冤死的魂魄怒吼著,鳴嘯著,被暗黑的力量拉入地底,削弱著封印的力量,增強著來自黑暗的凶魔。而這也是雲家召集修行者們來此的目的,用人性中的貪婪與暴虐來祭祀饕餮。


    ……


    一條石階的最上方,與甬道交界處。


    娥皇臉色變幻,身子一動,扭曲中消失不見。


    其後的站著的年輕道士,麵容平靜,不發一言,隻是眼中有一種喜意閃過。


    後方薄薄的霧氣蕩開,一個女子的身影漸漸出現,手中的青色長劍泛起異樣的光輝。她臉色複雜的看著前方的道士,冷笑道:“你滿意了吧?”


    年輕道士輕歎,道:“你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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