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昱義正言辭道:“找出真凶才是對死者的尊重,才能讓死者安息。”


    “丁捕頭從劉員外府上的一個丫鬟口中得知,那劉員外一直對海鮮魚腥之類的食物過敏,江頌每次送去的魚蝦都是供府上的其他人食用的。劉夫人,我說的沒錯吧?”林昱轉頭向劉夫人問道。


    那劉張氏手一抖,手帕掉在了地上,我我地說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


    “哦,照這樣說來,殺害劉員外的真凶不是江頌,而是另有其人。”譚知縣一臉誇張地恍然大悟道。


    林昱微微一笑:“真凶究竟是誰,大人您要問問劉夫人了,起初劉夫人說劉員外死亡之時隻有她和管家在場。”


    “民婦冤枉啊大人,民婦斷然不會謀害自己的夫君,請大人明察。“劉夫人一邊說著,一邊朝堂上叩首不迭。


    這時幾個捕快帶上來一個人,其中一個捕快把那人推在劉夫人跟前跪下,隻見那人一身粗衣短褐,頭發淩亂,看起來風塵仆仆,肩上還背著一個包袱,劉夫人轉頭一看,那人正是劉府管家,兩人對視一眼,沉默無語。


    一個捕快走上前來,跪下,朝知縣拱手見禮,道:“大人,小人丁武,是揚州府衙捕頭。昨日大公子命我把劉員外案子找到重要線索的消息放出風去,當天夜裏小的就和幾個衙役守在劉府的前後門,二更時分發現有個下人打扮的人背著包袱,鬼鬼祟祟地從後門溜出來,小的上前詢問,那人見到有人扭頭就走,我讓衙役們攔下此人,細問之下,此人原來是劉府管家。“


    譚知縣目光略過管家,在丁武身上落定,微眯著眼道:“丁捕頭乃江南第一神捕,此等小案勞煩丁捕頭親力親為,真是可敬,可敬啊。”


    “此乃大公子所托,更是丁武分內之事。”說罷朝堂上又行一禮,“小人告退。”


    “大人,小人隻是要回老家探親,跟我家老爺的案子並無關係啊!“那管家嚇得直哆嗦,慌忙朝知縣拜了又拜。


    譚知縣大聲喝道:“大膽管家,如若不是做賊心虛,你為何半夜喬裝逃走,還不從實招來,免得受些皮肉之苦。“


    “大人,此案與小人無關啊,大人。“管家雙手朝下趴在地上,不敢抬頭。


    “看來不給你吃點苦頭你是不肯招了,來啊,給我大刑伺候,我勸你還是識相點早點招了,受了刑少說也要脫一層皮,本官可不想擔個屈打成招的罪名。“知縣懨懨地說罷就擺手示意兩旁的衙役來拿管家。


    那管家隻嚇得渾身發抖,麵如菜色,一疊聲道:“小人招了,小人全招了。”跪在身旁的劉夫人目眥欲裂,憤怒的向管家吼道:“你,你這個沒良心的。”一邊欲要上前撕抓那管家的臉麵。


    “哼,公堂之上豈容你一個婦人在此喧嘩造次。”譚知縣拍了一下驚堂木,旁邊機靈點的衙役立馬上前把劉夫人按住。


    譚知縣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正色道:“我算是看出來了,劉員外必是你們二人合謀害死的,管家,還不快從實招來,若有一絲錯漏之處,定不輕饒。”


    “是,大人,小人是劉府的管家,我家老爺經常出門做生意,夫人年輕貌美,常常獨守空房,寂寞難耐,就與小人,與小人通了奸。“管家用袖子擦擦額頭的汗,繼續說:“那日,我與夫人正在房中幽會,老爺卻突然回來,我們被老爺當場抓了個現行,老爺憤怒之下誓要休妻,把小人趕出府去,還要把我倆的醜事公之於眾。我與夫人一不做二不休,就用毛巾把老爺悶死,這時正好江老兒送魚過來,那江老兒前幾日與我家老爺發生過爭執,我就與夫人合計用毒/藥灌入老爺口中,再把毒/藥浸入魚肉之中,從而嫁禍給那江老兒。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半句,請大人饒小的一命啊。”


    “哼,你們二人通奸合謀殺害劉員外,還妄圖嫁禍他人,多虧了知府大人還有大公子明察秋毫,才將你二人的罪行公之於眾。來人啊,把這二人打入大牢,聽候發落。”譚知縣話音剛落,衙役們就上前把不停叩頭求饒的管家和早已嚇暈的劉夫人拖了下去。


    林昱轉身向譚知縣問道:“大人,如今殺害劉員外的真凶已經叩首服罪,那江頌乃清白之人,應如何處置?”


    “如此,江頌當無罪釋放。”


    “謝過大人。”林昱說罷走出縣衙,目光掃向圍觀的人群,神情似有期待。他這一望人群中立刻引發不小的騷動,一時間許多婦人小姐嘰嘰喳喳好不熱鬧。他眸色閃過一絲黯然,但是轉瞬又恢複平靜,遂叫上林成一道離開了縣衙。


    第3章 佳人之約


    夜半,林府。


    皎潔的月光照進庭院中一方蓮池上,池麵上躺著零星幾盞睡蓮,空氣中氤氳著一些蒙蒙水霧和淡薄的蓮花香氣,四周靜悄悄的,隻聞得幾聲夏蟲啾鳴。


    林昱像往常一樣踱步到這裏賞月,淡淡的月光透過枝椏斑駁地映在他的身上,為他灑上一圈溫和的朦朧光暈。他身著一襲素淨的月白色長袍,頎長的身影佇立在清新的夜風裏,更襯得他棱角分明的臉異常俊美。


    忽然,一陣鈴鐺聲傳入林昱的耳中,隨即一個碧衣女子破水而出,掛著鈴鐺的蓮足剛剛邁上台階,一聲公子還未來得及說出口,林昱突然一個箭步上前,一個手刀將女子劈暈。


    他將女子放到庭中的石凳上,而後邁入中庭,果然見另一位碧衣女子巧笑嫣然立在月光之下。


    “公子,小蓮今日特意前來向公子道謝,多謝公子出手相救小蓮的救命恩人。”碧色女子福身向林公子施了一禮。


    “小姐不必多禮,在知府管轄的地界如若發生冤假錯案也是家父的過錯,在下還要感謝小姐給我們糾正的機會。”林昱上前扶住女子的手臂,阻止女子福身的動作,眼前的女子麵色緋紅,他看向扶住女子柔荑的手不覺一陣尷尬,月光下二人就這樣對凝視著對方,良久無語。


    “姑娘好水性。”過了許久,林昱突然道。


    “什麽?”女子不由愣了一愣,朝林昱身後張望了一下。


    林昱微微一笑:“唔,我是說小姐可是在等蓮花池裏的那位姑娘?”


    女子雙腮羞紅,頷首道:“既然公子已經了然,我也不必再隱瞞公子了,小女子乃是那江老兒之女江若寧。公子當日落水之時,若寧正在附近的蓮葉叢中采蓮,聽到公子落水便入水相救。後來聽說公子派人在蛟河河畔尋當日救人的美貌女子,若寧誤以為公子是那放浪形骸之徒,故而避之。後來父親被人誣告入獄,生死未卜,隻因家中貧寒,無銀兩為父親奔走,又無親戚可依靠,萬般無奈之下若寧才出此下策,以小蓮之名請公子幫父親翻案。公子在蓮花池看到的那位姑娘正是舍妹江若蘭。”


    林昱疑惑地問道:“在下還有一事不明,府中雖然算不上戒備森嚴,但是憑你姐妹二人是如何進來而不被發現的?依在下看來,你姐妹二人並無半點武功。還有,姑娘如何對在下的行蹤如此了如指掌,就連我每逢月圓之夜就到蓮池庭中賞月的事都知曉,平日裏沒有我的允許旁人是不能擅自進入那座庭院之中的,連打掃的下人都隻能在白天固定的一個時辰在那裏停留。”


    “公子向來不常在家,對府中的下人定是很少留意。後院之中負責府中掌燈之事的人正是我家鄰居劉嬸,府中各個庭院每日取用多少燈油蠟燭皆記錄在冊,在月末的時候交給管事查看以便進行采買事宜。每逢公子在家,十六那日負責打掃那座庭院的下人就會發現燈油燃盡,劉嬸就會吩咐丫鬟添一添那裏的燈油,因此得知每月十五月圓之夜必然有人在庭中房裏過夜,而能進出那裏的隻有公子一人,所以能推斷公子必會在十五那日出現。那座庭院本就建在公子的居所枕星苑的後麵,且隻有走廊這一個出口,穿過走廊便到了這裏,所以若寧就在此等候公子。這兩月每到十五前後我們姐妹二人就托劉嬸在府裏找些臨時漿洗的活計,這幾日就住在府中的下人房裏,明日做完最後一天就要回家了。今夜我們本不該來打擾公子,但是不來向公子道聲謝實在是過意不去,還請公子見諒。”


    林昱邊聽邊頷首微笑。


    若寧說罷,突然眼睛一亮:“不知舍妹若蘭現在何處?”


    林昱將若寧帶到蓮花庭院中,見若蘭仍然昏迷地趴在石桌上,若寧將她扶到下人房中,給她換了身幹淨衣裳。翌日黃昏二人跟管事結了漿洗的錢,就回家去了。


    隔日,若寧收到張嬸帶來的一封書信,寫信的人正是大公子林昱,信上說與若寧約在七裏湖,有要事相商。


    林昱一大早就來到七裏湖,遠遠看到一個清麗的身影立在河畔,正是若寧。她今日依然穿著一件梨花白短衣,外麵是一件碧色直領對襟的窄袖長褙子,袖口和領子上都有精致的繡花,腰間用勒帛係束,一襲白色麻布長裙,行走時款步姍姍,似柳搖花笑潤初妍,更顯清麗脫俗。近看豐頰紅腮,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唇不點而赤,眉不畫而黛。一個簡單的發髻梳在腦後,發間沒有簪子珠玉之類的配飾,隻在耳後別了一朵嬌妍的薔薇花,垂下來的秀發隻用一根碧色發帶係著。林昱仍舊雷打不動一身素衣涼衫,手中握一把折扇。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衣服用料手工都很精細,領口袖口皆飾以同色繁複考究的花紋,加上他豐神俊朗的麵容和溫潤如玉的性情,翩然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樣。


    “不知林公子找若寧所為何事?”若寧輕輕福身道。


    “令尊大人回去已經將近一月,不知現下身體可好些了。”林昱關切地問道。


    若寧回道:“承蒙公子問詢,家父雖在牢裏吃了不少苦頭,回去之後有我姐妹二人悉心照料,縣衙又送了些撫恤銀子,這幾日已經大好了。”


    “昱與小姐已有數麵之緣,當不必如此拘泥,不如就互以名字相稱,不知江小姐意下如何?”林昱神色溫和,眼中盡是期盼之意。


    “如此,也好。”半晌,若寧答道。


    “今日風和日麗,天清氣爽,若寧可願與昱一道散步?”林昱愉悅地問道。


    若寧莞爾:“就依公子之意。”


    七裏湖邊楊柳依依,徐風陣陣,湖麵波光粼粼,不斷晃動著細碎跳躍的陽光,樹蔭下立著的兩人宛如一對璧人。


    二人走了不多遠,突然有個油頭粉麵的富家公子橫在他們前麵,後麵跟著幾個家丁模樣的隨從。若寧看了那人一眼,心中不禁一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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