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那章雲多半是瘋了,刑具都上了,還是不肯招供,隻一個勁地胡言亂語。”丁武抱臂而立,憂心道,“昱哥,是不是你猜錯了,真凶並不是你說的那個人,沒有真憑實據咱們怎麽抓人呢?”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那邊多派幾個人手盯緊些。另外,命人把王大人抬進府內,由我親自照料。”


    “好吧,聽你的。”


    林昱垂下眼眸,淡淡道:“讓我靜一靜。”


    暮靄將昏,燦爛的餘暉染紅了半掩半開的鏤花紗窗,透過縫隙傾灑在人身上。


    林昱臨窗闔目,腦中思緒紛雜。


    關牧鑫與王源修二人的廚藝比試上,王大人被突然湧進大堂的野蜂所傷。他受養蜂人的啟發,推斷出凶手是借著幫王大人驅趕蜜蜂的時機,把藏在王大人身上的王籠取走,他們沿著這一線索,鎖定了五名嫌疑人士。


    衙差從趙耀的房間內搜出了裝有野蜂蜂王的王籠,尋到趙耀時,他人卻已經溺死在水渠中。


    而後,他有意放出王大人即將蘇醒的消息,本也不指望凶手會在風口浪尖的當口,再次對王大人痛下殺手,卻沒想到憑空出現了個裝瘋賣傻的章雲。


    凶手的目標應該隻是王大人才對,凶手殺趙耀是為了讓他背黑鍋,或者還有別的緣由。


    退一萬步講,殺害一個人的方法有千萬種,凶手卻選擇了極易暴露身份的方式。


    若是,這兩場廚藝比試原本就是凶手事先密謀好的呢?那天香閣的關牧鑫在此案中又是扮演著什麽角色!


    這其中必有情弊。


    林昱睜開雙目,眼底是一望無際的清明。


    65.騙局


    “押大押小,各位客官,買定離手了哦!”


    “我押大!”


    “我要押小!”


    鬼市中一個隱蔽的賭坊內,聚集了許多賭徒。


    場內空氣渾濁,呼喝聲、擲骰聲不絕於耳, 贏者吐氣揚眉, 拜謝財神庇護;輸者垂頭喪氣, 自歎時運不濟。


    關牧鑫正夾在人群堆裏, 將眼前的一堆籌碼推到桌子的正中間, “全押了!”


    手執竹筒的莊家朱六在對麵道:“哎,關老板,這可是你的全部家當,若是這把輸了, 加上之前的賭債, 您隻有拿天香閣抵押了。”


    關牧鑫沉著一張黑峻方臉, 鎖著兩道關公粗眉, 拳頭握得死緊,癟著嘴道:“若贏, 那店子安閑我手中, 若輸,最多賠了重來。莊家,休要囉嗦,搖骰子吧。”


    朱六一拍桌麵,手中竹筒唰地一掃,將彈震起來的骰子收入筒內,輕車熟路地晃動起來。


    眾人的目光都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手中的竹筒上。關牧鑫把腰上的貔貅玉墜解下來放在桌上,頭部對著莊家的位置擺放,而後屈起一條腿,踩在板凳上,身子朝前傾著,上半身幾乎全壓在了桌子上。


    竹筒在空中飛快翻轉,骰子觸在筒壁,發出清脆的聲音。一通翻晃後,朱六突然將竹筒倒扣在了桌子上。


    “開大,開大!”氣氛驟然變得緊張,關牧鑫汗流滿麵,心也突突地跳得更烈。


    竹筒緩緩移開,兩隻骰子剛剛露頭,關牧鑫就一拳砸在桌麵上。


    “唉,今天的手氣真是背到家了!”


    朱六賊笑著,雙臂攏成一個圈,把籌碼拔拉到自己跟前,“願賭服輸,關老板,咱們什麽時候去立字據,將你那天香閣抵給我啊?”


    關牧鑫的眼中精光一閃,霍地一下從桌子前竄起身,轉身就往外跑,還未跑到賭坊門口,就被兩個身強力壯的打手給攔下了,


    朱六轉到他麵前,揪住他的衣領,譏笑道:“好你個關老黑,賭輸了就想跑,哪有那麽便宜的事!”然後他向兩旁吩咐:“給我收拾一頓,直到他願意立字據為止。”


    話剛落下,那兩個打手就掄起拳頭向他身上招呼過去。


    突然,“砰!”地一聲,賭坊的大門被人猛然踹開,走進來數名腰別長刀的捕快。


    丁武跨進賭坊,揚起手中令牌,高聲道:“有人報案,說此處私設賭局,聚眾賭博,這賭坊歸何人所管,坊主何在,速速出來麵見本捕!”


    朱六連忙跑到他跟前,作揖道:“丁捕頭大駕光臨,小人有失遠迎,小人朱六,是這裏的坊主,本坊並非私自設立,乃是有府衙簽立的文書。”


    朱六接過隨從拿過來的文書,呈給丁武,“丁捕頭請過目。”


    丁武撇了一眼文書,未理會他,悠悠轉到中間的圓桌上,捏起上麵的一枚骰子,兩指用力一捏,那骰子裂作兩半,有黑色汁液從裏麵流出。


    “ 水銀!”


    一旁的關牧鑫抬手指著朱六,歇斯底裏地慘聲大叫:“原來你們是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坑騙銀錢,好你個遭雷劈的朱六,還我錢來!”


    丁武豎起兩指,在空中揮了揮,“都給本捕帶走!”


    此事一出,賭坊被封,處沒資產,朱六及坊中眾人皆被帶到府衙審訊,打了十幾大棍之後,勒令坊主朱六在三日內補上罰金,否則刑責入獄。


    傍晚時分,鉛雲低垂,天邊幾聲悶雷滾過,天空飄起了雨絲,到了掌燈時分,竟下起了密集的雪粒子。


    天寒地凍,在行珍堂外看守的衙差紛紛躲進屋內烤火取暖。一人從酒窖裏討來了幾壇好酒,倒入炭火上方架著的鐵壺內,屋內頓時酒香四溢,劃拳行令聲回蕩在寒冷的雪夜中。


    行珍堂的後門被緩緩推開,一名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的男子拉低帽簷,向四下環顧之後,轉身關上木門,匆匆離開。


    一個狹窄的巷弄裏,朱六攥著凍得通紅的雙手,放在嘴邊哈著氣,邊跺著腳邊朝外頭張望著。


    等了許久,雙腿凍得有些麻,正失望中,忽見一道人影閃了進來。


    朱六某種燃起光亮,對那人道:“我以為你不來了呢,你不知道,府衙的板子滋味有多不好受。”說著他揉了一下被打得紅腫的臀部,嘶嘶哎吆了兩聲,“銀子帶來了嗎?”


    那人拋了一個沉甸甸的小包過去,“這些先拿去應急,不夠我再想辦法。”


    朱六接過銀子,一瘸一拐地向外麵走去。身後那人手中突然亮出一把利刃,在雪夜的映襯下,閃著森冷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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