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畫麵美好得讓人不忍打擾,他看著若蘭的眼神那麽溫柔,是她從未見到過的。詩晗鼻頭一酸,用帕子捂著嘴角哭著走了。


    芍藥歪坐在漱蘭軒的椅子上,看著哭得如淚人般的詩晗,譏誚道:“早跟你說了,男人最是靠不住,他有了新歡,早就把你拋到腦後了。依我看,咱們盡快動手早些完成任務,早日去主上那裏交差,省得窩囊得呆在這裏遭人白眼。”


    詩晗擦拭著眼角的殘淚,半晌才道:“容我再想想。”


    這日,詩晗帶著芍藥到主院請安,恰好碰到花穗端著熬好的湯藥過來,芍藥拉著她靠近花穗,悄無聲息地使了個障眼法,將指甲縫裏藏著的毒/藥粉末彈入了藥碗中。


    此時廷澤與若蘭坐在石桌旁邊粘膩著,花穗把托盤放在桌上,向兩人行了禮,站在一旁。


    廷澤從托盤中端來藥碗,拿湯匙舀了一勺,放在唇邊細細吹著,正想抿一口試試溫熱。詩晗心頭一提,脫口而出:“王爺。”


    他放下湯匙,抬起頭來,向她一笑,“你來了,過來這邊坐。”


    說著他就將湯匙小心翼翼地遞到若蘭嘴邊,“趁熱喝了。”


    若蘭笑了笑,張口湊了過去,在湯匙快要觸碰到嘴唇的時候,詩晗在一旁大喊了一聲:“別喝,有毒!”


    廷澤手一抖,藥碗滑下來摔在地上,藥汁四濺。


    芍藥恨鐵不成鋼地剜了詩晗一眼,抽出袖中匕首,向廷澤刺去。廷澤運力向後撤身,把芍藥引得遠一些,再放開臂膀與她打鬥。


    芍藥的武功深藏不露,招式淩厲,帶著狠絕,像極了訓練有素的殺手。若蘭擔心廷澤的安危,揪著一顆心看著他與芍藥交手。


    詩晗也擔憂地望著那邊的玄衣身影,沒有留意身後向她靠近的花穗。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在身後響起,若蘭轉身,詩晗正驚愕地看著穿透她身體的匕首,血液從傷口處留下,淅淅瀝瀝流到地上。


    花穗再一用力,眼中殺氣騰騰,“四年前沒有毒死你,今日看你如何躲得過!”


    “原來給我下毒的人是你!”詩晗抹了抹唇角滲出的鮮血,轉過身去,笑得苦澀,“我活不過今日,也要拉著你一起下地獄。”說罷她袖子一甩,幾星寒芒閃爍,從裏麵射出來幾根毒針,沒入了花穗的胸口。


    花穗胸口一陣巨痛難耐,向後倒去,被若蘭接住。


    血越流越多,詩晗搖晃了幾下,也向一旁歪去。廷澤已經解決了芍藥,飛身過來抱住了她。


    “來人,快傳禦醫!”廷澤向外咆哮一聲,聽到動靜趕來的侍衛看到院中的情行,立刻領命前去。


    “詩晗,你撐一下,禦醫很快就要來了。”廷澤眉頭緊鎖,細聲安慰著。


    詩晗抬起沾滿鮮血的手撫上他的麵頰,擠出一個美麗的笑容,“王爺……”


    “你別說話,會沒事的。”


    “不,我一定要說,以後沒有機會了。”詩晗搖搖頭,“原本義父答應我,大業得成之後,留下你的性命,與我終身廝守。然朝雲易逝,美夢易醒,義父他終是容不下你,而你,也不再屬於我了。”


    四年前,義父設計讓她嫁給廷澤,幾番監視查探下來,發現他在朝中並無任何根基,也無任何黨羽擁泵,正想抽身而退時,有人在她的飯菜裏下了毒,她就順水推舟服下了假死藥,從他身邊離開。


    她從小被義父訓練成冰冷嗜血的殺手,第一要銘記的就是絕情斷愛。可在她離開後才恍然發覺自己竟然愛上了他。這次義父封了她的武功,又把推到了他的身邊,她是欣喜的,就在若蘭快要喝到那碗藥時,她也不知是魔障了還是怎麽,竟然破壞了大計。


    “如今,我救了你心愛的人,你此生應該再也忘不了我了吧。”詩晗口中又吐出一口鮮血,氣息奄奄地道:“我真正的名字叫做幻,幻語。”


    她的手向身側滑落,眼睛也慢慢閉上。


    “詩晗!”廷澤抱著她,痛心地難以自抑。


    “花穗姐姐,你怎麽樣?”若蘭急道。


    花穗看看死去的詩晗,痛苦地笑了笑,“我,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


    若蘭靠過去,花穗在她耳邊道:“我喜歡他。”


    花穗說完心滿意足地笑了,她的眼神漸漸迷離,最後什麽也看不見聽不見了。


    “花穗姐姐。”若蘭搖了搖死去了花穗,又看向廷澤懷中的詩晗,早已泣不成聲,“花穗姐姐,詩晗姐姐,你們都怎麽了!”


    晚上,若蘭埋在廷澤胸口睡去,她哭了好久,睡夢中還不時抽噎著。


    廷澤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自言自語道:“跟著我,你怕了嗎?”


    前路,還有多少陰謀血淚蟄伏,除了走下去,別無選擇。


    三日後,詩晗的棺槨下葬在京郊的墓地中,花穗的屍身也讓她的家人領走了。


    那白玉墓碑上刻著:吾妻幻語之墓。


    上完香之後,廷澤攬著她的肩膀,沉聲道:“回去吧。”


    第89章 路途


    話說若寧從林府離開後, 隻身一人踏上了去支月國尋父的慢慢長路。她跟隨一個常年走商路販貨的商隊, 付了些銀錢,同幾個裹著麵紗的番邦女人坐在隊伍後麵的馬車裏。


    商隊沿著前人開辟的絲路,越過崇山峻嶺, 穿過西北遊牧之地,最後進入了漫天黃沙的沙漠荒蕪之境。


    若寧身上的盤纏在路上用去了大半,除了她阿娘留下的那對鴿血紅手鐲,身上的首飾也在沿途的小鎮上換成了金銀,放在貼身的荷包裏。臨走之前買的那把匕首被她用布片裹了綁在腰間, 以作防身之用。幸而她腰肢纖細, 塞了那麽個鼓囊囊的東西, 看起來也隻不過跟常人無異。


    同行的那幾個女子不通漢話,若寧無法跟她們交流, 一路上,她隻能看著外麵的景色打發時間。她生平第一次出遠門,對沿途的風景很是新奇, 當她看到一碧無垠的草原,牛羊陣陣, 羌笛悠遠, 心裏是止不住的驚歎。


    商隊在進入沙漠之前把馬車存放在最後經過的那個小鎮上, 若寧跟其他幾個女子每人各乘一匹駱駝, 她一直用一塊淺紫紗巾裹麵,這時用來擋風沙是最好不過。駱駝是行走沙漠的好手,若寧坐在兩個駝峰之間, 將包袱跨在肩頭,低身拍了拍駱駝的腦袋,露在外麵的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


    熱浪撲麵,駝鈴悠長,商隊像一條蜿蜒的長龍穿行在廣袤的大漠中,在他們身後留下了一串長長的印記,一陣風吹過,便再也尋不到蹤跡。


    行了兩日,若寧已經疲憊不堪,其他人也有些受不住,領頭的商人在前麵一聲吆喝,說很快就能走出去,不遠處就有客棧可以落腳。


    果然,在日頭西斜的時候,商隊進入了一片長著沙柳梭梭的戈壁灘,再往前繼續走了個把時辰,終於在太陽落黑之前,趕到了領頭人所說的那家客棧裏。


    這座客棧全由木頭搭建,大門上方連個名字也沒有,外麵的木料因常年被風沙侵襲,顯得無比滄桑。商隊裏的夥計把他們安頓好,就牽著駱駝到客棧後院去了。


    若寧去樓下打熱水的時候,碰見幾名高大魁梧的壯漢,為首的那個人年紀稍長,濃黑的眉峰下,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如鷹隼般銳利迫人,右邊顴骨上有個一指寬的疤痕,看似猙獰,卻絲毫不影響他通身不凡的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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