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紀長澤說了這麽一番話之後, 則臨海看著他的眼神都不對了。


    以前是佩服,向往, 還有點敬仰。


    畢竟麵對這種能夠直接讓人殘肢再生的醫修, 很少能有人不產生一些向往情緒。


    尤其紀長澤自己都差不多相當於一個凡人了,居然還能夠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甲付出眼盲的代價。


    之前紀長澤對則臨海說他的眼盲隻是暫時的, 那個時候則臨海信了。


    但是現在, 他卻覺得紀長澤說不定是為了怕他們良心不安, 這才編造出一個“隻是暫時眼盲”的謊言。


    畢竟他實在是經曆的太多了。


    二十歲不到的年紀就親眼見證著宗門被毀滅, 師長, 師兄弟, 師姐師妹, 這些和紀長澤一起長大, 說是親人也不為過的人就這麽當著他的麵死去。


    而他還要在那樣年輕的年紀開始大逃亡,甚至要為了避開追兵自散靈力。


    要知道,對於修士來說靈力就是他們的一切, 紀長澤自散靈力的做法差不多就好像是一個人類絕對去做螞蟻。


    這要多麽強大的心理才能承受這一切。


    而在承受的時候, 他甚至還是個孩子。


    今年二百五十歲的則臨海滿臉深沉的想著。


    對,沒錯,反正對於他這樣的年紀來說紀長澤的確是個孩子。


    陷入自己腦補無法自拔的則臨海看向紀長澤的視線時而充滿了同情, 時而又充滿了敬佩, 時而又滿是堅定。


    紀長澤權當什麽都沒感受到。


    反正誰都知道他眼盲。


    倒是真火宗的弟子們察覺到了則臨海對紀長澤的不同。


    “師叔對長澤真人也太好了吧,昨天西於家主派人送來新鮮水果,師叔以前都是先自己吃的,結果昨天他居然特地挑了新鮮的水果親自送到了長澤真人房中。”


    “是啊, 昨天我修煉累了想歇息,以前師叔都不管的,還會說自己年輕的時候修煉也是覺得難,結果昨天他看到我在休息,居然訓斥我,還說長澤真人在我這樣的年紀比我可強多了。”


    這位挨了訓斥的弟子還覺得挺委屈的;“我們才剛剛認識長澤真人,師叔怎麽知道長澤真人年輕時比我強,醫修不都修為不高嗎?”


    “是啊,我承認長澤真人很厲害,可論修煉,肯定是我們要強一些,再說了,長澤真人身上不是沒有靈力嗎?真打起來肯定是我們贏啊。”


    幾人正討論著,恰恰敬年思路過,她不知道前因後果,一來就聽到這番話,立刻開口:“長澤真人可是救了我一命,你們打他做什麽。”


    見她跟老母雞護小雞一樣的,若是身上有毛必定滿滿炸起,真火宗的弟子們趕忙解釋:“小師妹你誤會了,我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說說而已。”


    “下次不要再說了,長澤真人好歹是我們的前輩,他本就因為意外丟失了靈力,若是再聽到我們這些小輩議論這件事,心裏必定不好受。”


    真火宗是男子集團,這一輩裏隻有淨年思這麽一個小師妹,弟子們都稀罕的很,她說話也都沒有不應的。


    “小師妹說的是,是我們思慮不周,以後不會了。”


    “小師妹,你身子好一點沒有,聽聞城外有低階異獸作祟,我帶你去玩吧。”


    “異獸有什麽好玩的,這一路上小師妹又不是沒有見過,不如我們還是去果園玩,這個季節的果子味道最是好了。“


    敬年思性子活潑,又是最小的,還不是和他們一樣的男子,真火宗的弟子們都拿她當小妹妹,一時都圍著她嘰嘰喳喳的開始說要去哪裏哪裏玩。


    天雲宗弟子出來時,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副敬年思被眾星捧月的畫麵。


    嚴湘鳳自然也是看到了。


    要是以前她看到這個畫麵肯定很高興,覺得真火宗這些弟子都喜歡敬年思才好,師兄師妹的多好談情說愛。


    真火宗弟子喜歡敬年思了,敬年思才不能抽出空去和她搶師兄。


    但是現在,她卻隻是不怎麽感興趣的看了一眼,眼底沒有半分喜色。


    王鵠立也看到了這一幕,他在心底冷哼一聲。


    這個敬年思,不愧是凡人出身,眼皮子淺。


    居然連真火宗的這些歪瓜裂棗都看得上。


    “師妹。”


    他轉而看向嚴湘鳳,聲音溫柔的好像是麵對情人:“你收拾的怎麽樣了?可準備好了?”


    準備自然是準備好了。


    嚴湘鳳微微抿唇,直接問:“我們為何要突然離開?之前不是說好了要與真火宗一起走嗎?師兄你之前不也說了想要招攬長澤真人回宗門。”


    王鵠立當然不可能說是“因為我聽到了紀長澤的秘密知道有人追殺他,為了避免紀長澤連累我們,我們還是早點跑路比較好”。


    他對外的形象一直都是標準的大師兄形象。


    溫和可靠,對著師弟師妹們很嗬護,遇見事情不會先想著自己而是先想著宗門。


    要不然他根骨不佳修為不高,未來掌門的位置也不會坐的這麽穩當。


    嚴湘鳳以前就是因為他顯露出來的表象喜歡上了他,但現在,她漸漸發現,也許她喜歡上的大師兄根本就不是他表現出來的這樣。


    王鵠立沒有察覺到嚴湘鳳在想什麽,他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要怎麽跟嚴湘鳳說。


    拉著她走到一邊,滿臉為難,仿佛很難開口一般,這樣過了幾秒鍾之後,才咬咬牙開了口:


    “阿鳳,你也知道之前年年姑娘掉下異獸群的事,這件事真火宗那邊一直都覺得是你,就算是我們天雲宗的人都相信你信任你,可真火宗那邊到底不是我們宗門,他們的弟子也沒有和你一起長大,自然不能信你,當初我提出要隨行,也是想要讓真火宗將這件事徹底翻篇不要再提。”


    “結果現在什麽樣子你也看到了,就算是我們天雲宗的弟子努力的想要和他們真火宗弟子相處,他們對我們還是有敵意,別的不說,你就光說年年姑娘,根本不靠近我們天雲宗,每次遠遠看見我們天雲宗弟子都會繞路走。”


    他歎了一口氣,語氣感歎:“師妹,我和你一起長大的,我知道你肯定受不了真火宗這樣的態度,所以我才為了你違背之前的諾言和他們真火宗分開走。”


    嚴湘鳳聽的臉色冷下,沒有像是以前那樣急切解釋,而是就這麽冷著臉看著王鵠立。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概括她臉上神情的話:


    扯,你盡情的扯。


    嚴湘鳳又不是瞎了聾了,王鵠立要是真的信任她想要幫她擺脫嫌疑的話,之前幹什麽要將這件事提出來。


    一副要為了她的錯誤天雲宗要彌補,所以天雲宗的弟子才要跟著真火宗一起行動的樣子。


    明明決定是王鵠立做的,都沒有跟她商量一句,結果現在倒好像是為了她才那樣做的一樣。


    打個比方,這就好像是有人汙蔑她打了別人一個耳光,她知道自己沒有所以極力否認,努力解釋,一邊不肯承認一邊試圖找出真相。


    結果王鵠立跳了出來,以她的師兄身份去對被打耳光的那個人說:“誒呦真是不好意思我家阿鳳打了你我真的很抱歉為了彌補你我們決定隨行跟在一起”。


    他要是真的想要幫嚴湘鳳,要做的就應該是幫她解除嫌疑,而不是以師兄身份問都不問嚴湘鳳一句就“幫著”她承認她的“罪行”。


    明明給她蓋章了她沒做過的事情,偏偏還要以一副“我是為了你好”“我幫了你”的嘴臉來麵對她。


    嚴湘鳳當天晚上就把自己對王鵠立這個師兄的喜歡給收了回來。


    她又不是受虐狂,現在兩個人還剛剛隻是心知肚明,王鵠立就能這樣代替她承認她沒有做過的事,要是以後真的在一起了還不知道這個人會弄出什麽來。


    王鵠立還在那裏巴拉巴拉的說著做出這樣的決定他也很不容易,畢竟之前他為了嚴湘鳳決定隨行,當時是他主動說的隨行,現在又要離開,要承擔的壓力肯定是有的。


    但是為了嚴湘鳳的名譽不受損,他會對著天雲宗弟子們說他們之所以離開是因為師長寫信讓他們好好遊曆。


    嚴湘鳳絲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她這裏也可以收到師長的傳信,王鵠立要做的就不是在這裏給她解釋而是直接告訴她師長來信了。


    她安靜聽了好一會,才冷不丁開口:“我無所謂,反正我沒有推人,真火宗什麽態度我都不覺得有什麽,師兄不用【為了我】要背信。”


    王鵠立:“……”


    他給出這麽一個借口一方麵是想著把鍋甩在嚴湘鳳身上,另一方麵也是讓嚴湘鳳看見自己為了她付出了多少。


    結果現在理由都說了,嚴湘鳳卻直接拆台說她不介意。


    這讓他怎麽繼續往下說。


    嚴湘鳳看著王鵠立那僵硬的臉色,心中更是失望。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喜歡的師兄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挺喜歡和真火宗一起走的,既然師兄你說是為了我才做出這樣的決定那大可以不用這樣,我一點都不介意真火宗對我的誤解,沒做過的事就是沒做過,我相信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真相是什麽的。”


    一口氣將自己想說的話說清楚了,嚴湘鳳沒去看王鵠立臉上漸漸難看的臉色,轉身大步離開。


    然後找了個角落,蹲在地上開始埋臉哭。


    “……嚴師姐?”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身後有人遲疑的喊了一聲。


    嚴湘鳳立刻抬頭,背對著這人抹了把眼淚,轉身看了他一眼。


    真火宗的弟子。


    她眼眶還紅著,就連鼻頭都在泛著紅,卻不肯露出弱勢,臉上的表情依舊如往日那樣驕傲。


    “叫我幹嘛?”


    真火宗弟子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的紅眼睛:“你哭了啊?怎麽了?是修煉不順嗎?”


    嚴湘鳳很想說關你屁事,但想到真火宗對自己的誤解還是強行忍住了。


    “嗯,修煉不順。”


    “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修煉修累了,我好幾個師弟經常這樣。”


    真火宗弟子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接了幾句話之後才開始說正事:“說起來我還得給你道個歉,之前是我誤會你了,以為是你推得我小師妹,小師妹已經和我們解釋清楚了,說你站在那個位置根本不能推她,真是對不住啊嚴師姐,我不知道事情真相就怪你。”


    嚴湘鳳愣了。


    她設想過無數種自己沉冤得雪的場景,唯獨就是沒想過敬年思會幫她解釋清楚。


    畢竟之前她因為爭風吃醋可沒少針對敬年思。


    怔愣過後,心底又難受起來。


    就連敬年思都願意幫著她解釋清楚,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師兄卻隻想踩著她達成自己的目的。


    嚴湘鳳揉了揉眼,心底做了一個鄭重的決定。


    她不要喜歡王鵠立了。


    而且,她還要和敬年思做朋友。


    ***


    敬年思小小的個頭,蹲在火堆邊,對著坐在一旁的紀長澤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真人,我好苦惱。”


    紀長澤依舊是蒙著眼,手落在火上方烤著,聽到敬年思的話,淡淡問了一句:


    “你苦惱什麽?”


    “嚴湘鳳說要做我的好友。”敬年思糾結的拿著一根棍子扒拉著火堆,將這幾天積攢的話全都禿嚕了出來。


    “有個人說要和我做朋友我當然是很高興啦,雖然嚴湘鳳以前針對我是挺討厭的,但是她這個人做朋友是真的不錯,師父也說她對我挺好的,有什麽好吃好喝的都想著我,但是吧……她太喜歡修煉了。”


    敬年思托著下巴,明明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偏偏要深沉的歎氣。


    “她不光自己喜歡修煉,還要拉著我一起,我也不是說我排斥修煉啦,我修煉還是挺認真的,但是阿鳳她是吃飯前要修煉吃完飯也要修煉,睡前修煉剛睡醒也要修煉,昨天她約我去溫泉,然後在溫泉裏她居然修煉起來了,而且還催我一起,說在溫泉裏渾身放鬆更加有益吸收靈力。”


    紀長澤:“她不錯,修者本就該好好修煉。”


    敬年思恨不得當場落淚下來:“但是也不能十二個時辰都修煉啊,真人您沒發現我這幾天來找您說話的時間都少了嗎?”


    發現了。


    紀長澤覺得這姑娘是真心話癆,給她一張嘴她能一個人嘚啵嘚啵一下午。


    偏偏他雖然正在腦海裏創建功法,但是在別人看起來,他是坐在那什麽都不幹的。


    於是就惹來了敬年思這個小話癆。


    關鍵敬年思是好心,自從知道了紀長澤的“過去”之後,她就跟則臨海一樣,對著紀長澤噓寒問暖,小心照顧,怕紀長澤因為沒有靈力不能修煉,眼睛看不見也不能看書寫字作畫打發時間,所以就犧牲了自己的時間,用她獨有的話癆方式來陪伴著紀長澤。


    然而紀長澤看似是在發呆,實際上是在腦海中創建功法。


    於是嚴湘鳳現在熱衷於拉著敬年思一起修煉,紀長澤還挺喜聞樂見的。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兩人正說著的時候,嚴湘鳳就到了。


    因為之前嚴湘鳳直接將王鵠立的借口給懟了回去,王鵠立一時之間找不到新的借口又不願意損傷自己的名譽,於是真火宗和天雲宗還是按照原計劃一起行動。


    今天是他們離開西於家的第一個晚上,也沒有走多遠,隻在郊區弄起了帳篷,打算在這裏住一晚上看看能不能等到異獸什麽的。


    於是,這就更加方便嚴湘鳳來找敬年思了。


    “年年,我們一起去修煉吧,我發現了一個修煉的好地方,在那裏修煉保證你可以不受外界打擾。”


    她語氣親近,親密的直接伸出手將敬年思拉了起來。


    自從大徹大悟之後,嚴湘鳳就有了新的感悟。


    身為修者,應當好好修煉才是正途,怎麽可以將注意力放在男人身上,讓這種男女私情影響自己的大道仙途。


    她應該好好修煉,提高自身才對。


    有了這種感悟的嚴湘鳳絲毫不藏私的就和敬年思分享了。


    才十四歲,前十幾年人生九成都被吃吃喝喝占據,壓根沒想過什麽情情愛愛的敬年思:“……”


    嗚嗚嗚嗚嗚嗚嗚。


    原來做學霸的朋友是這樣的一種感覺。


    聽著敬年思滿臉“我好難過我是學渣我不修煉但我要還是笑”的苦逼神情被嚴湘鳳給拉走,紀長澤微笑著衝著兩人離開方向點點頭。


    好了,沒了小話癆了,可以繼續自創功法了。


    自創功法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來。


    比如說紀長澤現在需要用極短的時間來提高武力值,但是又不能損害自身,找別人創的功法肯定搞不定。


    但紀長澤可以。


    他又坐了一下午,終於將這幾天一直在腦海中構思的功法收尾。


    短短時間內武力值大大提升,還不能損害身體,並且紀長澤現在是一個身上沒有靈力的人,所以他的武力值隻能先通過第三者媒介實現。


    比如說……


    紀長澤臉轉了轉,蒙著白布的白皙麵容正對著剛剛敬年思用來扒拉火堆的木棍上。


    他伸出手,準確的抓住了那根木棍,捏在手裏感受了一下。


    則臨海正在火堆邊喝酒,就瞧見了這樣一幕。


    白衣蒙眼醫修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坐在火堆邊,手中握著一根已經燒的外麵漆黑的木棍,麵上雖然還像是以前一樣麵無表情,但可能因為他麵前的火堆時不時發出劈裏啪啦的炸開聲,火光又印照在了那仙氣滿滿的俊美麵容上,則臨海硬是從他的身上看出了幾分孤寂。


    他上前,放柔了聲音,用著對自己小侄子的才有的聲音輕聲問:“真人,可有什麽要我幫忙的?”


    紀長澤微微動了動臉,沒有轉向他,而是就這麽拿著這根木棍問則臨海:“你說這個弓可以打出去嗎?”


    則臨海看著那根細細小小的木棍,還真的在心裏比劃了一下,然後才確定的回答:“應當是可以的,但若是就這麽使用的話就算射出去射程也長不到哪裏去,真人若是想要用弓箭的話,我這裏倒是有一些。”


    紀長澤對著他露出一抹淺笑:“多謝,不過我還是習慣我自己做的弓。”


    則臨海看著他的笑容,心底又是一陣感歎。


    遭遇了這麽多,紀長澤居然還能露出這樣毫無陰霾的笑容,果然是心地善良。


    則臨海感歎著回去了。


    然後就見證了紀長澤就這麽蒙著眼睛撿起了地上的柴火,做了一個弓出來。


    說實在的紀長澤手裏的弓箭實在是太粗劣了,就算是一個十歲凡人小童做出來的都可能要比他的好。


    而且實用。


    畢竟這些用來燒火的柴火都是兩宗弟子們撿起來的,全部都是幹柴火。


    幹柴火怎麽能用來做弓箭呢?


    想想看吧,一拉弓,哢嚓,碎了。


    則臨海在心底搖了搖頭,他倒是不覺得紀長澤做出這樣的弓箭出來沒用,反而更加覺得他可憐。


    恐怕他的宗門還沒有教他怎麽做弓箭的時候就已經被毀滅掉了。


    這才導致紀長澤連一個弓箭都不會做。


    嗯,邏輯滿分。


    則臨海雖然看得出來他的弓箭不中看也不中用,肯定是一用就碎,但也沒有說什麽。


    萬一要是不小心提到了人家的傷心事可怎麽辦。


    還是等到紀長澤的弓箭碎了之後,在聊天過程中不著痕跡的送他一把新的弓箭比較好一點。


    同樣是看著紀長澤做出了這樣的弓箭,王鵠立的想法卻與則臨海天差地別。


    他差點沒笑出聲來。


    隨後心底就是滿滿的惡意,還隱含著一點得意。


    畢竟之前在親眼看到紀長澤的能力時,王鵠立為了招攬他簡直就是低聲下氣(他認為的),但這個瞎子卻絲毫不為所動,放著他們天雲宗不來投靠,反而和小宗門真火宗更加親近。


    王鵠立當然不會去想紀長澤喜歡親近誰,那是他的自由,他隻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在知道紀長澤宗門已毀身上靈力全無,沒有任何自保能力還在被人追殺時,王鵠立是幸災樂禍的。


    叫他清高,當初他好聲好氣的和紀長澤對話,這人居然語氣冷淡的各種質問他。


    裝什麽高人,不過就是一條喪家之犬而已。


    王鵠立一邊盤算著要趕緊遠離隨時都有可能有追兵過來的紀長澤,一邊又想起了當初紀長澤說的話。


    他說,身上有靈力追兵才能感受到他。


    王鵠立有了一個新的盤算。


    如果他在和紀長澤他們分道揚鑣前,用方法讓紀長澤身上再次有靈力,那麽在他們走後追兵就會趕來。


    照著紀長澤的說法,既然那些追兵那麽厲害能夠滅掉整整一個宗門,那麽滅掉一個小小的真火宗又能算得了什麽。


    真火宗弟子和紀長澤一死,一方麵他解了氣,另一方麵他當初推敬年思的事情也會永遠的被掩埋下去。


    王鵠立自然知道自己就算什麽都不做,敬年思大概率也不會出來指控他。


    畢竟她不是那種貪生怕死的性子,若是真的知道是王鵠立推的她,在醒來時她就已經直接說出來了。


    王鵠立完全可以什麽都不做的離開。


    待在紀長澤身邊會有危險,他想要自保離開並沒有什麽,但此刻王鵠立想的卻是在離開之前狠狠地推紀長澤和真火宗弟子一把,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他越想越興奮全然沒有注意到原本坐在火堆旁靜靜拿著手中弓箭的盲眼醫修將臉轉向了他這邊。


    紀長澤感受別人的情緒一向準確,尤其是在他瞎了眼時。


    王鵠立的惡意是衝著他來的,這一點他很確定。


    真巧,他原本就沒打算放過王鵠立,沒想到這家夥居然撞上門來了。


    在正式對付王鵠立之前,紀長澤還想再小小的坑他一把,權當作是熱身。


    於是,在兩個宗門弟子漸漸露出困意,一個個哈欠連天的準備上帳子裏睡覺時,蒙著眼的白衣修士就這麽徑直走到了王鵠立麵前。


    紀長澤救了敬年思這件事。天雲中的弟子們都知道,也都對這位有著好奇,此刻見他朝著他們的大師兄走了過來,一個個努力的豎長了耳朵往這邊聽,試圖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麽。


    “真人,請問真人來我們這邊是有什麽事嗎?”


    這麽多人看著,就算是王鵠立恨不得在自己身上貼一個紀長澤不準靠近的牌子,也隻能在麵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表示歡迎。


    “也沒什麽事,隻是之前你與我言,想讓我加入你們天雲宗,我思考許多天,覺得此事可行,若是你們天雲宗真的願意讓我加入,我便跟你們一起回去。”


    紀長澤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說話,周圍又都是耳朵好的修士,他這麽一說天雲宗的弟子們紛紛都興奮了起來。


    這可是能夠將敬年思救回來的醫修啊!!


    敬年思當時傷得有多麽嚴重所有人都看得真真切切的,那個傷勢,恐怕就算是袁秀真人都沒辦法。


    可紀長澤治好了。


    而且沒有用太長時間,他們和真火宗弟子出去約了一場架的功夫,紀長澤就治好了敬年思。


    這樣厲害的醫修,若是進了他們天雲宗……


    他們的想法可比王鵠立單純多了,純粹就是覺得紀長澤加入的話以後天雲宗就多了更多的底氣。


    這樣的厲害人物,就算是那些大宗門也沒有啊。


    天雲宗的弟子們不知內情,興奮的不行,都恨不得放鞭炮來慶祝了,一個個眼睛亮亮的望向了大師兄,就等著他回答歡迎加入天雲宗。


    王鵠立:“……”


    他張張嘴,硬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說什麽?說不行你不能加入?


    但之前可是他自己對著紀長澤拋出的橄欖枝。


    怪紀長澤明明身後有追兵還要加入他們天雲宗來坑他們?


    可那番話是紀長澤幾天前對著則臨海說的,他現在要是說自己聽到了那番話那就是偷聽,到時候臉麵還要不要了。


    答應下來,他怕紀長澤會害死他,不答應的話,又沒有理由下不來台。


    紀長澤早就知道王鵠立會是這個反應,他也不著急,就這麽安靜的站在那,等著王鵠立說出那唯一一個他能說出來的合理借口。


    王鵠立:“抱歉長澤真人,我當時邀您時不知曉您身上真的半分靈力都沒有,我們天雲宗有規矩,加入天雲宗的修士必須有築基期以上修為。”


    周圍的天雲宗弟子們怎麽都沒想到王鵠立會拒絕。


    他們一個個瞪大眼的瞪大眼,擠眉弄眼的擠眉弄眼。


    大師兄你是傻了嗎?!!


    修為有什麽重要的,人家醫修你還指望他能去上戰場嗎?!能治病不就好了!!


    有天雲宗弟子沉不住氣開了口:“大師兄,這條規定是對內門弟子說的,意思是隻有築基才可以做內門弟子,但是長澤真人他是醫修,就算是進天雲宗必定也不是做弟子,而是當長老或者客卿,這規定沒什麽妨礙的吧?”


    “是啊大師兄,何況真人並不是真的凡人,隻是因為意外才沒的靈力,真人是醫修,隻要會治病治傷不就好了嗎?”


    王鵠立心底罵了一句這些混賬居然胳膊肘往外拐,麵上死死撐住了:“規定就是規定,我天雲宗雖不是什麽好戰宗門,卻也不是那種平和的地方,真人沒有半分自保能力,我若是邀真人來天雲宗,便是在害真人。”


    紀長澤雖麵上沒什麽表情,語氣倒是如常,淡淡的不見任何情緒:“我雖無靈力,卻也有自保能力。”


    嗤。


    要不是場合不對周圍有人,王鵠立簡直要笑出聲來。


    一個體內沒有靈力,身上連護體靈力,如同凡人的人說他有自保能力?


    真是笑話。


    他十分肯定道:“抱歉了真人,我不能壞了我天雲宗的規定。”


    紀長澤目的達到,也沒再繼續,點點頭轉身淡然離去。


    眼睜睜看著他離開的其他天雲宗弟子簡直好像是看著一大塊極品靈石離開一樣心痛。


    “大師兄我們不用這麽古板吧,長澤真人這麽厲害,恐怕就算是師父師伯也會同意的。”


    “是啊,我們天雲宗醫修並不多,若是有長澤真人加入宗門,日後必定能繁榮昌盛。”


    看著周圍天雲宗弟子不理解的視線,王鵠立心裏頗有一些“你們都是蠢蛋隻有我一個是聰明人”的感觸。


    一群蠢貨,他們哪裏知道內情,別看紀長澤外表風光,實際上背後可是還跟著追殺者,而且就他這個沒有靈力的破身子,就算沒有追殺者,他又能活多久,又能治多少人。


    那邊,真火宗也沒有錯過剛才發生了什麽。


    真火宗弟子們都不明白為什麽天雲宗要拒絕長澤真人這麽厲害的醫修,則臨海則是對著王鵠立更為不喜。


    畢竟是王鵠立自己先提出的想讓紀長澤去天雲宗,結果紀長澤答應了,他那邊又開始推托。


    耍人玩呢。


    再想想紀長澤以前經曆的遭遇,即使回來的他依舊麵無表情,絲毫看不出受到打擊的跡象,則臨海還是腦補了一連串這個才三十多歲的年輕人是如何心裏難受。


    他咬咬牙,下了決定。


    “真人,不如你跟著我們真火宗回宗門,到時候若是真人沒加入真火宗,我也會為您引薦到大宗門去。”


    他們真火宗可能會怕那些追殺者,大宗門弟子眾多,修為高者數不勝數,自然是不帶怕的。


    說這句話,他就見著盲眼醫修對著他微微露出一抹笑:“多謝。”


    誒,真是個可憐人。


    沒有靈力不能自保,還要被人這樣嫌棄,長澤真人心底一定很不好受吧。


    那邊的天雲宗聽到了則臨海與紀長澤的對話。


    “……明明長澤真人是想要加入我天雲宗的。”


    “是啊,現在好了,讓真火宗占了個便宜。”


    “長澤真人那樣厲害的醫修就算是東大陸都很少見,有也是在大宗門,難得有這麽一個機會,現在卻……”


    王鵠立清楚知道天雲宗弟子已經因為自己的這個決定心底對他有所不滿,不過王鵠立絲毫不慌。


    他剛剛已經想到了辦法,將靈石的靈力悄悄打入紀長澤體內,讓他引來追殺者。


    到時候紀長澤連累著真火宗那些弟子一起死,他們就該知道他有多麽英明了。


    “好了,莫要再談,我說了,長澤真人沒有自保能力,不適合我們天雲宗。”


    有弟子不甘心的小聲逼逼:“長澤真人就是個醫修,需要什麽自保能力,我們自然會保護他,再說了,剛剛他不也說了他有自保法子嗎?”


    王鵠立視線嚴厲的看向他:“有什麽法子?沒有靈力,連護體靈力都沒有,能有什麽法……啊!!”


    他正打算通過這個小弟子立威,突然腳下大地開始震顫,猝不及防之下王鵠立直接摔了個屁股蹲。


    “怎麽了??什麽情況??”


    “莫不是地動?”


    “我站不穩了,師弟拉我一把。”


    在兩宗門弟子都迷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則臨海滿臉肅穆的站起身,望向了前方。


    那裏,魔修大軍帶著他們馴服的異獸來了。


    竟然是一副要攻打城池的模樣。


    “大家小心,千萬別禦劍,飛上去目標更大,魔修凶殘,見人就殺,以殺人為樂,保護好女子……”


    則臨海正說著,他身旁的紀長澤卻握緊了手裏的簡略弓箭,對準了前方大軍。


    ——嗖!


    明明是用幹柴火做的箭飛了出去,隻一秒鍾功夫,便又帶著一個魔修飛到了紀長澤手中。


    盲眼的白衣修士一手掐住了魔修脖子讓他雙腳離地,仿佛感受不到他的掙紮一般,陰沉著臉湊近嗅了嗅。


    “就是你們,滅我宗門,殺我師長,今日,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被掐著脖子的魔修:“???”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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