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滿臉滄桑的大叔被皇帝帶著一言難盡的神情接收下來。


    他麵上對著激動的大叔們好言好語,先是語氣溫和的表彰了他們對朝廷的奉獻,再在他們感動到熱淚盈眶的視線下宣布升職加薪。


    等著這群大叔回家去了,他在坐在殿中思考起來這幫人能使喚多久。


    瞧著……年紀有點大啊。


    好在紀長澤還沒喪心病狂到給他來個買家秀賣家秀,這群人回了家,洗洗刷刷,胡子一剃,換身新衣服,等再來皇帝麵前報道時,就又是一副年輕人的模樣了。


    唯一沒變的就是那倆大黑眼圈。


    皇帝這才自覺圓滿,立刻將紀長澤曾經無意中提過的設想一股腦甩給他們。


    欣喜不已以為自己終於脫離了加班生活,結果回到京城加班變本加厲的青壯年們:“……”


    就很刺激。


    紀長澤的設想很多,非常多。


    一般情況下,他也就順口這麽一提,沒打算耗費心神真的把那些東西搞出來。


    但皇帝放在心上了啊。


    紀長澤自己說完了就爽了,快快活活逍遙去,皇帝卻是做夢都在夢他說的那些各種厲害玩意。


    如果那些真的能做出來……


    光是想想皇帝就已經激動到熱血奔騰了。


    他的邏輯十分清晰。


    長澤之前提出來的這些人都做到了,等於長澤之後提出來的這些人也能做到。


    四舍五入,長澤沒提到的東西這些人照舊能做到。


    光是想想,皇帝就能暢快的笑出聲來。


    他已經迫不及待看到這江山在他手中變成真正國泰民安,太平盛世的模樣了。


    被寄予厚望的工具人們:“……”


    還能說什麽,麵對著高官厚祿,幹!


    紀長澤完全忘了他寫信給皇帝時曾經提過些什麽了。


    這趟出行到最後,基本已經不怎麽需要他了。


    周三娘本身就擅長管理,再加上紀長澤特地放權,整個隊伍裏最大的小王爺都放任了,旁人也不會多說什麽。


    紀長澤躺在改造的舒舒服服的車上,吃著冰盒上的水果,悠悠哉哉舒舒服服的躺贏到了京城。


    皇帝倒是想拉著他一起研究那些他提過的想法。


    結果這小子直接來了個死不認賬。


    “什麽想法,哪有想法,從來沒聽說過。”


    皇帝:“……”


    他沉默盯著紀長澤幾秒,確定了這家夥居然是真心實意這麽想的後,隻能放棄。


    紀長澤的性子一向是心直口快有話直說的,他這麽說肯定不是因為想偷懶,而是單純的忘記了。


    畢竟才剛剛滿十四歲,還是個孩子啊。


    這般想著,皇帝也不想強迫自己這個小臣子想起來了,隻能將一腔熱情放到了那些青壯年上。


    一眾青壯年:“……”


    紀長澤也有關注這些曾經跟著他一路加班一路社畜的青壯年現在過得如何,發現他們一個個升職加薪後就沒再去管了。


    他該做的事都做了,接下來就可以順順利利躺贏快活了。


    陛下新封的小王爺自從得了這個王位也就幹了這麽一件正事,天元病的陰影徹底過去後,便有那麽一些人看這位“平白撿了個王位”的小少爺不爽了。


    他們哪一個不是辛辛苦苦起早貪黑深夜苦讀的,一路辛苦的打拚上來,結果還不如人家一個藥方子。


    就算是他救了許多人命又如何?


    身為百姓一員,紀長澤本來就應該無償將藥方子交出來,卻還要拿著方子邀功。


    得了王位,正道不走,居然還攛掇著陛下招收女官。


    眼看著陛下放開了越來越多官職,直言有能者居之,無論男女,他們都從心底感受到了憤怒。


    古往今來,哪裏不是男主外女主內,如今招收女官,女子入朝為官,後院誰來管?


    長此以往,豈不是一片大亂。


    這些話紀長澤還是第一次聽,皇帝那邊以前倒是聽過無數次。


    剛剛正式宣布,類似的話就沒少飛到他案頭上。


    皇帝不過是想多招收一些人才。


    結果這些人一個個就跟他要把江山拱手讓人一樣,看他的眼神也如同在看昏君。


    皇帝懶得搭理,折子遞上來了他就裝死,有陣子總有一些老臣仗著年資高跑到皇帝這來哭,他被煩的不行,偏偏這些老臣還個個都很有能力,開除哪個都舍不得。


    之前給紀長澤寫信時就順口抱怨了幾句,很快就收到了這小子的出謀劃策。


    那些經常去找皇帝的老臣發現,他們的陛下變了。


    要是有人到禦前來哭,他就捧著個茶杯嗯嗯啊啊的聽著。


    “愛卿快歇歇,哭累了就喝口水。”


    “來,給愛卿上手帕擦擦眼淚。”


    “沒事,愛卿接著哭,朕肚子餓了,吃些點心。”


    那正哭的滿臉狼狽的老臣:“……”


    他又是懵又是茫然。


    皇帝對他的態度的確是很好沒錯,可為什麽他覺得自己在被敷衍。


    但偏偏他一停下來,皇帝還催他:“愛卿怎麽不說了?朕聽著呢,你接著說,要是餓了可以在朕這用些點心,吃飽了再接著說。”


    老臣:“……”


    他試探著繼續說。


    皇帝一邊吃點心一邊聽的點頭:“愛卿接著說,朕聽著呢。”


    老臣說的口幹舌燥,想要將滿腹的激情全都傾斜而出,可傾斜而出是傾斜而出了,皇帝卻半點該有的反應都沒有。


    完全沒有要辯駁他說法的意思不說,還跟著點頭,好像聽的相當認真。


    可不知道為什麽,老臣總覺得自己憋屈極了。


    但他還能怎麽辦,人家一國之君耐心的聽著他說了這麽久,態度還這麽好,難不成他還能去要求對方不光態度要好,還要和他詳細交流嗎?


    等著皇帝的一盤點心慢悠悠吃完了,這老臣將心裏話都說出去也沒得到個響,就如同一拳頭出去打在了棉花上一般,讓人心底覺得憋屈難受偏偏又沒勁再去幹別的。


    最後老臣走的時候簡直是灰溜溜離開的。


    等著他一走,皇帝立刻心情很好的繼續看奏折。


    從那以後,凡是來他禦前告狀的,傾訴不該這般的,皇帝全都笑眯眯聽著。


    反正就是你說你的,朕做朕的。


    老臣們過了好一陣才不可置信的反應過來,他們敬愛的皇帝陛下,現在居然在跟他們耍無賴。


    之前還說你行你上,現在就變成了朕聽著,但朕不改。


    這不是滾刀子肉嗎這不是。


    誰也不知道陛下從哪裏學來的市井無賴手段,偏偏他們還真毫無辦法。


    慢慢的,到皇帝麵前叨叨叨的人就變少了。


    紀長澤一回來,一些人故技重施。


    陛下耍無賴他們沒辦法,紀長澤就算是王爺,那也隻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這招他用著可不好使。


    自然,那群老臣沒去。


    他們找陛下叨逼叨就已經很不要臉麵了,去找一個十四歲孩子的麻煩,他們還沒那麽無聊。


    找紀長澤的大多都是一些同齡人。


    在他麵前各種大放厥詞。


    紀長澤新鮮的看了幾秒後,就讓身邊跟著的侍衛把對方綁了,一路正大光明當著一堆百姓的麵直接送到了天府。


    他現在可是王爺,以下犯上,冒犯王爺,怎麽也夠這小子挨十板子了。


    其他人:“……”


    誰也沒想到紀長澤這麽囂張。


    他憑什麽?


    他一個異性王,又不是正兒八經的皇室人,就算是得了王位,難道不該本本分分老老實實不惹事嗎?


    這幅囂張無所畏懼的架勢,瞧著比皇子還要底氣足。


    不是,他哪來的這麽大的底氣??


    難道不該就算是生氣也要維護顏麵,當年笑嗬嗬回府再氣個半死嗎??


    當年發作,他就不怕旁人覺得他囂張嗎??


    紀長澤的確是不怕。


    他既然得了這王位,那就是正兒八經的王爺。


    都是王爺了,還怕他們個鳥。


    何況,他的確是有底氣。


    那在紀長澤麵前說了一大堆廢話的權貴子弟在天府足足挨了十三板子。


    要不是天府看在他爹的份上沒敢下重手,就憑他這幅養尊處優的樣,怕是十三板子下去能去掉半條命。


    饒是如此,他也傷的不輕。


    正小心護著吃了苦頭的臀部艱難的在小廝攙扶下艱難走出天府。


    結果還沒上自家轎子,就有一隊裝備精良遠遠就能看到身上金甲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金甲兵騎著馬朝這邊而來。


    甚至沒給這個權貴子弟反應的時間。


    紀長衍已經騎著馬到了他跟前,居高臨下的望著這個嚇得臉慘白的人。


    “你,你幹什麽,陛下將金甲兵交給你,可不是為了讓你公報私仇的,你今日若是敢動我一下,我必定會讓我爹在陛下麵前參你一本!”


    紀長衍一雙眼裏沉沉的,看不出什麽多餘情緒。


    就連說出來的話,都淡淡的:“我遵陛下令巡街,你擋路了。”


    權貴子弟一愣,不想讓開,不然好像顯得自己怕他一樣。


    但不讓開……


    阻礙金甲兵辦事,那可是死罪。


    他不想被紀長衍找把柄幹掉,最後隻能鐵青著臉一瘸一拐的讓到一邊,看著那些威風凜凜大長腿的金甲兵騎馬離去,沒一會就沒了影子。


    最近因為朝廷開始招收女官,一向是跟隨朝廷做事的民間也跟著慢慢放寬了對女子的限製。


    朝廷為了鼓勵女子讀書,將那座男女混校的學校招生信息貼好,放話出去,凡是家中有孩子考進來的,獎勵十兩,兩名就是二十兩,三個就是三十兩,男女不限,以此類推,上不封頂。


    十年為期,這十年裏,等同於每個學生朝廷都要出十兩銀子作為獎勵。


    皇帝剛開始還心疼了一段時間,但想想人才。


    錢重要人才重要?


    那肯定是人才啊。


    為了他的宏圖偉業,犧牲一點小錢算什麽!


    這消息一出,民間可謂是軒然大波。


    要是朝廷直接下令讓女子入學,他們說不定還不樂意,畢竟上學可是費錢的事,而且讀書的話,時間被占據,她們還怎麽幫家裏做事。


    但是進去一個學生就能得到十兩就不一樣了。


    十兩啊!


    放在普通人家,對他們來說這可是一大筆錢。


    考進去一個就是十兩,兩個就是二十兩,這個時候哪裏還管什麽男的女的,家裏的孩子都考進去才好。


    到時候拿了錢,那學院還是包吃包住,等到畢業了還能被安排做事,一個月就有不少月錢,怎麽算都比將孩子關在家裏養大再嫁出去最多得一份聘禮來的劃算。


    雖然很功利,但現在誰還管這些。


    甚至現在已經有消息靈通的開始辦一些小女學,用來教導普通百姓家的女孩子讀書。


    畢竟以後女孩子如果出息也可以考上女官了,女官俸祿也不低,若是自家孩子考上了,就算很快出嫁,那說出去臉上也有光啊。


    也許那些家中比較有錢的人家還要看重臉麵什麽的猶豫一下,窮的做夢都恨不得夢見錢的窮苦人家卻沒什麽心思去管什麽男女大防了。


    命都要沒了,誰還去講究這個?


    民間一時間出來活動的女子都多了不少,紀長衍怕出事,得了皇帝的準許後每天都在皇城巡街,四處打擊犯罪分子,避免有人趁亂做出什麽惡事。


    結果正巡著,就聽底下人說,紀長澤被人堵在茶樓罵了一通。


    他弟弟也不是個吃虧的性子,也沒跟對方對罵,直接綁了人就送到了天府。


    弟弟沒吃虧,紀長衍卻不打算此事就此揭過,不然旁人更是要欺負長澤年幼可期了。


    那權貴子弟本來在看到紀長衍的時候嚇出了一身冷汗,結果紀長衍居然還真的沒對他做什麽。


    雖然眼神看著嚇人了一點。


    但是他還好好的。


    權貴子弟緩過來後,抖起來了。


    就說這紀家兄弟如何也不能當街行凶,


    紀長衍是金甲兵首領,平時代表的是金甲兵的形象,如果他真的為了弟弟與自己的一己私欲報複,那彈劾的折子能把這人淹死。


    所以他根本不必怕,紀長衍瞧著厲害,不過就是個紙老虎罷了。


    這樣想著,他心底放鬆下來,心底也忍不住開始鄙夷好似很有靠山一般,行事毫無顧忌的紀長澤起來。


    他還真當他得了個王位就了不得了麽。


    紀長衍是金甲兵首領又如何,隻看這大街上人來人往,難不成那個家夥還能為了給紀長澤出氣把他套麻袋打一頓嗎?


    自覺自己到底還是占了上風,這位權貴子弟就起了玩樂的興致,臀部一修養好,立刻呼朋喚友起來。


    大家都是一起長大的,稱不上發小,也算是狐朋狗友,一眾人笑著碰頭,選了個不錯的花樓開始玩樂。


    正摟著懷中姑娘玩的開心,大門口突然大開,闖進來許多身穿鎧甲的金甲兵。


    剛剛還在笑顏如花的姑娘們嚇得花容失色,躲起來不敢出聲。


    權貴子弟也被這架勢整懵逼了,端著杯子都忘了放下。


    金甲兵散開,走出一個身形略微消瘦卻氣場十足強大的人。


    正是紀長衍。


    “喲,好生熱鬧。”


    紀長衍麵對一眾表情各異的人,照舊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把玩著手裏的佛珠。


    輕描淡寫道:“近日事多,京城混進來不少宵小,陛下囑咐四處都要查探,今日查到這兒,還勞煩各位配合。”


    金甲兵做事,客人們也不敢不配合。


    好在紀長衍也沒打擾他們什麽好事,隻帶著人上下看了一遍,就坐在了一樓,耐心看著對麵那群公子哥一個個神情焦躁掃興。


    大家夥一起出來玩,結果碰上這事,開心是不可能開心的了。


    還有不少人看到金甲兵心裏就犯怵,探查完了就趕緊回家,生怕這群手裏有著可殺了再報權利的金甲兵做出什麽事來。


    等到檢查完了,花樓的人一下就少了一半,花樓也沒了招待客人的興致,索性等紀長衍走了後今夜關門不營業。


    剛送走最後一個客人,還沒關門,一個金甲兵又來了。


    那花樓嬤嬤心中叫苦不迭,不知道這位爺又回來是想幹什麽,沒想到這金甲兵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來遞給她。


    “我們大人說今夜打擾了貴樓,心中很是過意不去,這銀票便當做是給貴樓今夜損失的補償了。”


    嬤嬤推拒一番,見他是真的想給才忐忑接過來。


    一看數額,頓時喜上眉梢。


    “大人真是大手筆,我們這樓裏一夜可賺不了這麽多。”


    一直聽說金甲兵首領的母親周三娘是京城中有名的財主,手底下的脂粉貴得要死卻還是有大把人揮舞著銀票要去買。


    今日看來,此言非虛啊。


    那金甲兵傳話後就離開了,隻剩下花樓嬤嬤拿著銀票興奮不已。


    她隻以為自己是走了大運,但這一夜和她一般得了筆橫財的人家卻有好幾家。


    那些公子哥們自然不會因為花樓關門就回去睡大覺,索性決定換個地方繼續快活,結果還是和之前一樣,剛入佳境,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呢,金甲兵們又推門而入。


    一次,兩次,三次。


    第四次後,他們已經確定了金甲兵哪裏是什麽隨機巡查,根本就是追著他們跑。


    一晚上什麽都沒玩到還受了不少驚嚇,沒人心情好的起來,不敢得罪金甲兵,他們的視線便都落在了那個大罵紀長澤出名的權貴子弟身上。


    權貴子弟:“……”


    他憤憤不平:“紀長衍擺明了是公報私仇,我必定要讓我父親參他一本!”


    沒人接話。


    大家出來就是想玩得開心,本來關係也不是多親近,隻是地位相當,所以湊在一起愉快玩耍而已。


    既然都不愉快了,那還玩耍什麽。


    紀長衍有沒有公報私仇他們不知道,但他們知道自己這一晚上折騰了這麽久什麽都沒玩到。


    而紀長衍呢,陛下身邊最信重的臣子,說不定就算是陛下知道了這件事也不會有什麽表示。


    畢竟先撩者賤,這可是對方自己湊上去招惹紀長衍弟弟的。


    誰不知道紀長衍將這個弟弟當成大寶貝一樣的護著。


    你欺負人家弟弟,人家過來找你麻煩那不是很正常嗎?


    但他們可是無辜的,他們平時隻想著吃喝玩樂混吃等死,對紀長澤可沒什麽興趣,也從來沒去招惹過對方。


    憑什麽要因為一個狐朋狗友受這種罪。


    那權貴子弟還在那巴拉巴拉滿臉憤怒的說著,其他人嗯嗯啊啊的敷衍應下,互相對視時卻都打著眼色。


    於是等到第二天這位權貴子弟打算大家一起玩的時候就發現,他的這些“朋友”們早就出去了,卻沒一個人叫他。


    權貴子弟被他的狐朋狗友們拋棄了。


    這個圈子最討厭麻煩,而他招惹上了紀長衍,就代表了麻煩,他們中也不是真心交友的。


    大家不過是結伴一起玩而已,你讓我們玩的不開心,那還玩個屁啊。


    權貴子弟:“……”


    他憤憤不平,折騰了一陣想要告紀長衍以權謀私。


    結果折騰了一堆壓根不行。


    那些當初被巡查的地方都被塞了錢,滿嘴都是紀長衍好話。


    金甲兵們他費盡心思找了幾個,結果找到了才知道那些金甲兵雖然跟著折騰了一晚上,可等著折騰結束後,紀長衍居然私人掏腰包給了他們加班費。


    錢還不少。


    那群金甲兵現在一個個恨不得每天都來上這麽一次,每天都發財呢,怎麽會幫著他告狀。


    折騰了一通沒搞定,他隻能灰頭土臉的放棄,還要為了麵子強撐著告訴別人。


    是自己不想和紀長衍計較。


    然後回了家,他就被母親罵了一頓。


    挨了一通罵後他才知道,周三娘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這件事,居然拒絕賣脂粉給他們家。


    周三娘她們鋪子裏的脂粉昂貴,賣出去的數量都是有定數的,各家買的時候都要登記。


    因此想要操作不再將脂粉賣給這家人還是挺簡單的。


    他母親姐妹全都用這家的脂粉因為這些東西好用還昂貴,已然成為了攀比的用具。


    結果現在旁人用著最新版的滿口誇讚,她們自己不能用就罷了還要被旁人背後說道,說她們家為什麽被周三娘拒賣等等。


    紀長澤是王爺,他哥哥是當朝新貴,他母親是本朝第一個女官,他的其他兄弟姐妹們今年就有七八個一路順暢往上考。


    陛下信重紀長澤,數次公然對旁人說他恨不得紀長澤是自己兒子。


    這樣一個人物,好端端的招惹他做什麽,如今還連累了她們。


    權貴子弟:“……”


    他被罵了一頓,實在是覺得委屈,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是沒辦法。


    紀長澤這家夥不光難對付,他還有後台,有靠山。


    不過是罵了幾句,結果他背後的那些靠山就跟捅了馬蜂窩一樣的湧上來了,如何招惹的起。


    他難過。


    他不平。


    卻也沒什麽法子,隻能打算認了這些倒黴事。


    好在紀長澤雖然有靠山,算算總數其實也不算很多,挨了這兩次倒黴也就罷了。


    正這般想著,一走到某個小巷子口,他便突然感覺眼前一黑,然後整個人被放倒在地,沒來得及反應呢,就先劈頭蓋臉的被揍了一頓。


    等著他艱難爬起來掀開麻袋,麵前早就沒了人影。


    權貴子弟:“……”


    他,媽,的這次又是誰!!


    遠處,高來末快步跑到另一個小巷子裏,臉上因為太激動和害怕而帶著紅。


    高夫人就在這個小巷子裏接應她。


    見到她跑來,很自信的問她:“如何,我昨天教你的那招好用嗎?”


    高來末從小到大沒學過武,臨時學了本還有點緊張,結果一通亂打居然還真打的對方毫無反手之力,此刻又激動又興奮。


    “好用,他被打的叫的好大聲。”


    聽了高來末的反饋,高夫人很是得意的樣子。


    甚至難得講起來從未在高來末麵前說過的往事。


    “好用就對了,當初我可是最喜歡這招了,你父親剛剛與我成婚的時候還是個窮書生,他性子又好,有時候從城裏回來會遇到打劫的,那時候我就是用這招,把他們打的哭爹喊娘,再也不敢欺負你父親。”


    高來末聽的一個勁點頭,見她這樣乖巧,高夫人說的更加順暢了。


    “男人就是那樣,長得稍微好看點旁人便覺得他們好欺負,性子又總是太軟,你看長澤,隻是把他們送到天府去就再也沒了動作,由此可見他與你爹爹一般,同樣是個被打了也不會還手的。”


    “所以越是這種時候,我們就越是要幫著他們。”


    高夫人說著說著,也有點感歎。


    “當年我因為這一身武力,走到哪裏都要被人家瞧不起,便也沒想著教你,沒想到我兒竟然是個有福分的。”


    如今外麵已經有女官在朝堂了,那些女官能脫穎而出,自然是有的一身才華,有的一身本事,伶牙俐齒不在少數。


    她們戰鬥力十分強,沒少懟的那些嘰嘰歪歪的臣子臉色鐵青。


    因為她們足夠威風,朝廷又大力支持,街麵上的女子都比以前多了好一些。


    從前未婚女子不敢出門,怕人家指指點點,已婚女子也不敢出門,怕遇到混賬男人。


    如今大家也都多了幾分底氣,陛下可是特地讓金甲兵每天在街上抓那些宵小之徒,要是有男人膽敢對女子做點什麽,那女子也不必忍氣吞聲,大喊一聲,立刻就會有附近的金甲兵趕來抓人。


    這樣下來,會武功的女子,反而慢慢受崇拜起來。


    畢竟如果一身武藝,就算是做不成文職,也還是可以做武職的。


    高夫人又是高興女兒碰上這樣對女子友好的世道,又是遺憾自己當年沒能趕上這樣的日子。


    但既然已經過去,她也不會再念叨,隻專心教導高來末武藝。


    會武藝不再是女子的短板,而是優點,真好。


    高來末雖然認認真真學了一段時間,但到底不是從小學習,這也是第一次真人對戰,沒想到對方如此不堪一擊,心裏的緊張也慢慢褪去了。


    “母親,我們這樣直接打,沒事嘛?”


    “放心,這個我有經驗,他現在可不敢四處張揚,來我教你什麽樣的人你可以直接動手,就比如說這個……”


    母女倆慢慢走遠,街道上,許多女子正大光明的走在街上,金甲兵在她們身邊巡邏,帶起一片安寧。


    ***


    紀長澤當王爺的第十年。


    這一天他照舊睡到了日上三竿,伺候的小廝想叫又不敢叫,就托了人去問王妃。


    正在練武場練武的高來末收好武器,聽了小廝的話點點頭:“既然王爺不想起來就不用叫他了,這些天越來越冷,王爺起不來也很正常。”


    小廝心裏吐槽,天氣熱的時候也沒見王爺早起過啊。


    但王妃慣著,他也不會說什麽,點頭應下就回了院子。


    紀長澤醒了後在床上又呆了一會才慢吞吞起身:“今天是不是外來商隊進京的日子?”


    前陣子皇帝眼饞人家國家的冰蠶,派人找去換,兩邊進行了親切友好的交流,國君都友好了,底下的百姓自然也跟著有樣學樣。


    他們那邊組建了商隊,打算來這邊以物換物。


    說實在的,路是真的遠的。


    當初要不是有個小商人帶回了這消息,皇帝一聽說那冰蠶吐絲做好的衣服暖和輕便,心動的不得了。


    這衣服要是讓將士們穿在身上打仗……嘖嘖嘖。


    那個國家好像完全沒意識到將士們穿這種衣服打仗能多方便一樣,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他們國家國土小,養冰蠶的話就得養桑樹給冰蠶吃,自然不能大量養殖,到現在為止那冰蠶也是人家國家權貴才能用的。


    皇帝可不管這些,他基建上癮,這十年沒少折騰,眼看著百姓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荷包越來越鼓,偶爾微服私訪出去看到的都是繁榮景象,就能高興的晚上睡覺做個美夢。


    上次的冰蠶計劃就是紀長衍負責的,這次那個國家的商隊要來這邊行商,皇帝高興的一晚上都在做美夢。


    不能不做美夢啊,那個國家混亂不堪,眼看要完,他們那邊好像也沒有什麽國君領土不可侵犯一說,聽說正想辦法查探周圍國家水平,打算直接當個附屬國。


    皇帝做夢都想開疆擴土,突然一個大餡餅落下來,他差點沒樂瘋了,連夜叫來紀長澤對著沙盤各種幻想了一番。


    紀長澤對這件事沒啥興趣。


    主要是也用不讓他,皇帝讓他多關注商隊,他也就順便去瞅瞅,至於別的他可懶得做。


    有什麽不能讓別人去做啊,他可是出了名的懶散來著。


    慢悠悠起來,慢悠悠吃完早飯,再慢悠悠換好衣服,穿上自己的紈絝套裝,扇子一搖:“走,跟爺出去瞧瞧。”


    高來末知道他德行,確定他身邊帶夠了人就匆匆上朝去了,也沒忘記叮囑下人盯著紀長澤喝藥。


    前陣子紀長澤大半夜突然想賞花,爬起來看了半天,第二天就打起了噴嚏。


    他自己是大夫,偏偏自己不愛吃藥,每次還要人盯著哄著才肯吃,這毛病王府裏的人也都知道。


    到了街上,上麵已經熱鬧的很了,明亮的燈籠點燃在高空,照的這邊猶如白天一般。


    街上來來去去都是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紀長澤被擠了兩下才想起來今天是集會,他不樂意湊這個熱鬧,幹脆找了個酒樓坐在二樓,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城門的方向。


    底下熱鬧極了,幾個小男孩飛一樣的跑在街上,後麵追著個穿著先生服的女子,一臉怒色。


    “你們出息了!居然敢逃學?!!”


    小孩個子小,竄的飛快,一邊跑一邊回頭狡辯:“不是逃學,是請假!!”


    “幾個人一起摔跤的請假??”


    女先生氣的不得了,罵道:“你們是不是忘了我以前學過醫術,竟然在這種事上糊弄我!!”


    她跑的也快,還真追到了這群小孩,戒尺打下去,打的他們嗷嗷哭:“先生我們不敢了不敢了,我們隻是聽說這次廟會會有醫學院的人參加,想來看看!”


    醫學院一向是備受關注的,可惜醫學生們平時忙的腳不沾地,根本不出學院。


    他們學的醫術可是從打敗了天元病的紀長澤那學來的,以後會被派往各處為陛下探查世界,不少人鉚足了勁想考進去,可惜太難考,隻能退而求其次多看這幫神仙兩眼解解饞。


    “看個屁!人家醫學院哪個學生不是高分考進去的,就你們這個成績!跟我回去!”


    她凶得很,旁人看見了也隻覺得好笑,小孩子皮,教導的先生不凶可怎麽壓得住。


    紀長澤突然注意到了什麽,抬眼望去,隻見一列車隊慢慢走來,許多服裝奇異的人下車步行。


    為首的人看到前方女先生拎著學生回去的凶巴巴模樣,神情震驚,用著不太熟練的語言對旁邊人道。


    “她這樣,一點都不端莊,女子怎麽可以如此。”


    正好旁邊一個女子路過聽到,嗤笑一聲:“女子怎麽就不能如此了?哪裏來的老思想。”


    商人被懟,想張口辯駁,可一抬眼看到那女子身上幹淨的衣裳,梳的整整齊齊的頭發,以及……底氣十足的氣勢。


    他都沒有這樣的氣勢啊……


    商人慫了,不敢多言,以為自己遇到了什麽大戶人家的小姐。


    結果等再往裏麵走,卻發現街上行人,男男女女,臉上神情談吐,衣裳鞋帽都幹淨整潔,互相交談時也都十分自然平等。


    他一時間也不敢去對女子做出什麽不好神情,隻怯怯走在這條人人都挺胸抬頭的街上。


    明明身上穿著自己最好的衣服,帶著一列車隊,可不知道為何,行走在這個國家的人群中,他總覺得有些自卑。


    紀長澤看著他那小心翼翼離開的背影,喝了一口茶。


    這隊商人怕是要好好震撼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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