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林老頭他們怎麽努力的去試圖說服旁人紀長澤是個不孝子,筒子樓的住戶和鄭國華他們都不相信。


    不孝子?


    怎麽可能?


    上次這兩個老人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在紀長澤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離他而去,走之前還說了許多貶低的話。


    別看紀長澤這幾天搞起了遊戲機,風風火火的好像是賺了許多錢,但筒子樓裏的鄰居們就沒見他露出個笑模樣出來。


    想想也是,他本身就是個不喜歡袒露心事的人,要不然大家也不會做鄰居做了這麽多年才知道,原來紀長澤這些年來的工資,三分之二都給了父母。


    如今的人大多樸實,就算是紀長澤這些天肉眼可見的賺錢賺得多,也沒人眼紅。


    反而因為他父母這樣對待他十分同情。


    有鄰居小聲說:“我之前就覺得奇怪,按理說小雪爸一個月三百工資,怎麽家裏過成那樣,原來是都給了他爹媽。”


    “這麽多年的孝敬,別說是親生兒子了,就算不是親生的總也要想著人家好吧,結果他們倒好……”


    不少人望著林老頭兩人,臉上紛紛露出微妙的嫌棄情緒。


    無論什麽時代,人品低劣的人總是要讓人厭惡的。


    無論怎麽解釋都不被相信的兩人直接心態崩了。


    他們怎麽都想不通,事情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不應該是無論他們怎麽做,大兒子都不能反抗,不然別人就會說他不孝順嗎?


    怎麽現在他們被趕出門,這些人還一副是他們不對的樣子?


    紀長澤放下手,眼眶泛紅的看向狼狽兩人:


    “爹,娘,我不知道為什麽你們要這樣對我,但是我真的不是廢物,我做的遊戲機……”


    他說到這裏微微頓了頓,仿佛不這樣就會直接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哭出來一般。


    幾秒後,才用著沙啞的聲音說:


    “我做的遊戲機沒你們說的那麽糟糕,以後、以後我也會做出更多遊戲的,我會證明給你們看……我不是一個沒用的人。”


    說完,他仿佛再也克製不住情緒,一手遮住眼,先有些含糊的跟周圍鄰居說了句:“對不住,吵到你們了,我先上去了。”


    接著,便腳步匆促的上了樓梯。


    林老頭老太太還懵著,見他跑了,下意識上前要攔:“等等,你別走,你給我們說清……”


    然而不等他們走出幾步,就已經被周圍鄰居攔住了。


    紀長澤的失態讓他們更加同情,對著這對冷漠父母也失去了耐心:


    “你們再這樣,我們可要報警了。”


    “哪有你們這樣做爹娘的,真是,我之前還誇你們這麽大把年紀了還來幫襯兒子,真是瞎了我的眼。”


    “你們快走,小雪爸脾氣好,我脾氣可不好,再這樣纏著小雪爸不放,小心我不客氣!”


    一個個這些天見證了紀長澤是如何失魂落魄,又如何強打精神的鄰居們仗義出口。


    都是一起住了這麽多年的,現在也不流行什麽自掃門前雪,一個人開了口,剩下的人就紛紛跟上。


    鄭國華擔心紀長澤,要跟上去,被王繼軍攔了下來。


    “你體格壯,在下麵攔著這倆,我和老齊上去看看。”


    他們這是防著這倆又上去搞破壞呢。


    本來紀長澤這些天就鬱鬱寡歡的,他們幾個每天小心照顧,精心嗬護。


    好不容易人好點了,結果今天就來了這一出。


    鄭國華也知道自己不擅長勸人,點了點頭:“行,你們上去吧,放心,這裏有我,他們上不去。”


    他是打定主意要將這對不稱職父母影響紀長澤的可能性掐死在搖籃裏的。


    實在不行,大不了他辭工不幹,24小時守在紀長澤身邊。


    要做出這個決定當然需要很大的魄力,但見證了遊戲機如何火爆和賺錢的鄭國華清楚知道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隻要護好了長澤,一個木材廠工人的身份算什麽。


    他在樓下一守就是一個小時,期間林老頭兩人再怎麽努力也沒能上的去。


    “我們行李還在上麵!!!”


    鄭國華充耳不聞:“你們既然打定了主意為了陷害長澤不帶行李出來,那就是你們自己的事。”


    兩人已經抓狂了。


    “誰陷害他了!!!”


    “我們沒有!沒有!!!”


    鄭國華回了倆字:“嗬嗬。”


    最終,這對父母還是在鄭國華和周圍人冷漠鄙夷的視線下咬著牙離開了。


    不離開不行,天氣這麽冷,他們又是冷不丁被騙出來的,身上根本沒穿厚外套。


    能堅持一個小時,已經算得上是了不起了。


    鄭國華還是有點不放心,生怕這倆人殺個回馬槍,一直又等在樓下十多分鍾,見沒動靜,才安心的上了樓。


    樓上,因為王繼軍他們都在,鄰居們倒是沒來勸,隻有看夠了熱鬧的左右鄰居回來的時候好奇的看了好幾眼紀家大開的門。


    鄭國華進去的時候就看見兩個同伴坐在堂屋的桌子邊,臉上全都是擔心神色。


    他心裏一突。


    “怎麽樣?長澤好點沒?”


    齊國利苦笑著搖頭。


    王繼軍歎口氣:“他把自己關在房間了,說是要一個人靜一靜。”


    雖然之前就猜到會這樣,但當紀長澤真的再次自閉時,鄭國華還是忍不住跟著長歎一聲。


    “造孽啊。”


    長澤這麽一個認真聰明努力生活的人,怎麽就攤上了這樣一對父母。


    紀長澤的確正在自閉。


    閉上了自己眼睛的那種自閉。


    他必須得自閉。


    林老頭的大兒子是個大孝子,這是持續了三十多年的事實。


    能三十五歲了,還將工資的三分之二上交給家裏的人,如今被父母“接二連三”的傷害,怎麽可能想得開。


    周小草第二天回來的時候才知道在她不在的時候公婆鬧了這麽一出。


    她根本顧不上去幸災樂禍公婆吃癟,就陷入到了擔心丈夫的情緒中。


    作為他的妻子,周小草比誰都清楚丈夫有多愛他的父母。


    她謝過一直擔心照顧丈夫的鄭國華等人,推開門走了進去,沉默坐在靠在床頭看書的紀長澤身邊。


    “長澤……”


    她握住了丈夫的手,試圖安慰他:“別想太多了,你還有小雪。”


    周小草沒說自己,在丈夫剛失去了一段親情時,告訴他他還有親人是最好的安慰方式。


    紀長澤放下書,神情動了動,仿佛被提醒了。


    “對……”


    他反握住了妻子的手,語氣裏有著失落彷徨,每一個字都透露出了自我安慰的意味:


    “我還有你們。”


    紀長澤抱住了麵前人,聲音沙啞:“小草,我隻有你們了。”


    周小草也伸出手抱住他,此刻她才發現,這個在她眼中一直都很強大的男人是這樣的脆弱。


    這麽多年,說是心底沒閃過怨是不可能的。


    孝順父母是正常的,但丈夫的種種行為已經超越了孝順這個詞。


    為了能供養她的公婆,無論他們怎麽努力,這些年來他們的小家始終處於尷尬的貧困。


    如果說沒能力改變這一切也就算了,但紀長澤每個月三百的工資足夠他們過得很好了。


    有時候,周小草也會不甘。


    她的思想懦弱,倒不是為了自己的不甘,而是為了自己的女兒。


    一直以來,周小草都不覺得自己妻子的這個身份就能讓她理所當然的分享丈夫的一切。


    但女兒不一樣。


    那是長澤的親生孩子啊。


    所以她就連不甘,都不是在為自己。


    而現在,抱著這個並不是很強壯的男人,從兜裏掏出了一疊錢。


    堅定的塞到了她手裏。


    這是周小草第一次見到這麽多錢。


    這麽多年裏,這個小家的積蓄從來沒超過五十過。


    因為哪怕工資交出去了,那對父母還是會時不時的過來打秋風。


    新買的東西,甚至是油鹽醬醋都逃不過他們的搜刮。


    而現在,她手裏有了這麽多錢。


    這筆錢足夠供養女兒一路讀完學了。


    耳邊是紀長澤沉沉的聲音:


    “這些年跟著我,苦了你和小雪了,我也知道我狠不下心,以後,我賺的錢全讓你收著。”


    這也就是在杜絕他心軟再次給錢父母了。


    周小草捏著這些錢,聽完了丈夫的話,眼睛一下就紅了。


    她一直不否認丈夫是個好人,隻是他太孝順了,而他孝順的對象又太可惡。


    熬了十幾年,她終於熬出了頭。


    周小草的心底漸漸產生了一種叫做底氣的東西,她珍惜的拿出一塊手帕,將這些錢小心放在上麵疊好。


    “好,我收著。”


    這個家的女主人眼底總停留不去的苦悶慢慢消退,笑容也有了輕鬆的意味。


    她小聲的念叨盤算著:


    “你這些天也累了,剛剛國華他們也幫了不少忙,我去買一些肉和酒,今天晚上把他們都叫來,你們好好喝喝。”


    “小雪的書包也舊了,早就該給她換個新的,我明天就去給她買個,還有衣服也是,她衣服都洗的發白了。”


    “還有你這雙鞋,也該換了。”


    周小草一刻不停地為自己的家打算著,光是聽她說的這些就知道接下來的幾天她會有多忙碌。


    紀長澤沒去試圖讓她改變個沒那麽忙的生活方式。


    他看出來她此刻迫切的需要主動去改變自己想改變的一切,用來慢慢體會這種女主人的安心感。


    畢竟十幾年來,在家庭的添置物件中,周小草一直被壓在婆婆的陰影下,從來沒能主動的去添置什麽,丟掉什麽。


    紀長澤隻在她將自己要做的東西全都盤算完了,臉上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笑容時,才握著她的手緩緩說:


    “還有你,也該買一些漂亮的衣服了。”


    周小草先是一愣,接著有點遲疑:“我?我都這麽大年紀了,還打扮什麽啊。”


    “你才三十多歲,哪裏年紀大了。”


    紀長澤用著認真的語氣說:“遊戲機很賺錢,以後你不用擔心家裏會沒錢花了,不光買些衣服,像是那些女人用的霜,你也買一些回來吧。”


    他表情算不上多深情,畢竟都老夫老妻了,兩人也都是過日子的性子,談情說愛什麽的,從來沒出現過,有點隻有細水長流。


    “之前是我糊塗,為了爹娘委屈了你,以後不會了。”


    周小草怔怔的看著丈夫。


    本來就泛紅的眼眶更紅了。


    心底這些年一直盤桓著的委屈,好像也沒了。


    她露出一個笑:“好,那我也買兩件衣服。”


    錢是人的膽。


    捏著手裏的一手帕錢,看著麵前這個對自己微笑的男人,她心底是從未有過的安心。


    此刻,她才算是結結實實的有了自己是這個家女主人的感覺。


    這是她,長澤,小雪的家。


    ****


    周小草出去采購了,紀長澤一邊整理著之前畫出來的圖紙,一邊慢慢想著一個人。


    林長遠。


    這個人有蹊蹺。


    在原主的記憶裏,他的弟弟就好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樣,高高在上,又充滿距離。


    林長遠從小就展現出了聰明機智。


    三歲的時候他就已經能自如的和大人交流,五歲的時候就自學認字。


    當時村子裏的唯一一個小學老師驚為天人,傾盡全身的知識去教導他。


    最後林長遠小學隻上了一年,就跳級到了初中。


    如果隻是這樣,那也隻能證明林長遠比較聰明,但到了初中的林長遠好像逐漸淪為平庸,成績雖然好,卻沒到那種讓人驚呼天才的地步。


    到了高中的時候更是糟糕。


    從成績優異的好學生,直接淪為了中下水平。


    但他嘴巴會說,回到家裏從來不提自己成績下降的事,照舊哄的林老頭老太太把他當成心肝寶貝一樣。


    直到高考時,他以優異成績考上了一所非常不錯的大學,學校老師和同學們詫異他怎麽成績差距這麽大,林長遠高中成績不好的事才暴露出來。


    但對於勝利者來說,成績不好的過去不算什麽。


    林長遠成為了全村最風光的小輩,大學畢業後,他回到了長留縣教書。


    因為是非常有名氣的大學,長河高中半點猶豫都沒有的就接受了他。


    成功入職後,他娶了副校長的女兒,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成為了一個在其他人眼中方方麵麵都很幸福美滿的成功人士。


    原主和這個弟弟沒多少接觸。


    從小他就被父母拎出來和弟弟比較,對方有多麽優秀,就襯托的他多麽廢物無能。


    哪怕在弟弟念書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賺錢貼補家用,對於父母來說,這也隻是他比不上弟弟的其中一個事件。


    兩人的人生,就好像是一個天,一個地,分的清清楚楚。


    林長遠好像也明白這個道理,看這個哥哥的眼神總是充滿了冷漠與鄙視,甚至在自己婚禮的時候拒絕原主參加。


    總之,這對兄弟的感情十分不好。


    紀長澤怎麽看怎麽覺得,那個林長遠問題很大。


    尤其是他在高中時就強烈要求父母花錢在城裏買房,但當時的林老頭他們盡管偏心眼這個小兒子,卻也不願意拿著一輩子的積蓄去賭。


    之後房子慢吞吞的漲了價,他們也就再買不起了。


    有了這次的教訓在,在大兒子賺了一筆錢回來想村裏蓋房,小兒子提出拿著那筆錢給他在縣裏買個房子時,兩人絲毫沒猶豫的就答應了下來。


    原主委屈這件事時,他們還會用著一種他不懂事的語氣批評他:


    “你知道現在這個房子已經漲到多少錢了嗎?要不是我們之前拿著那錢買了房子,現在會這麽有賺頭嗎?聽你的在村裏蓋房子,村裏的房子值多少錢?”


    然而他們也不想想,這房子的確是漲價了。


    但它沒記在原主名下,漲價不漲價的,關他什麽事。


    總而言之,林長遠的種種行為在紀長澤這個老油條眼裏,簡直稱得上是錯漏百出。


    重生者。


    不是第一次遇到重生者的紀油條放下了手裏的圖紙。


    看來他得確保一下這個重生者的智商。


    雖然從對方到了初中就開始隻能勉強維持好成績,高中直接成了差生這點來看,好像也不用怎麽測。


    紀長澤去了那個放遊戲機的小屋,找了幾個穿著趙計劃他們學校校服的學生,讓他們去找趙計劃傳話。


    放學之後,趙計劃果然呼哧呼哧跑了過來。


    “澤哥,你找我啊。”


    “對,晚上來我家,你嫂子下廚,我們好好吃一頓,你記得跟你爸媽說晚點回去。”


    趙計劃一聽,樂的牙不見眼:“好勒!”


    他能不高興嗎?


    澤哥請他們吃飯,那豈不是說他恢複一點了?


    紀長澤接著說:“我記得你認識長河高中的學生?”


    趙計劃點點頭:“對,我在長河高中有好幾個好兄弟。”


    基本都是一個初中的,就算是大家上了不同的高中,也依舊關係很好。


    “我想改動一下遊戲機,以後每個月統計一次排名,排名第一的獎勵一百塊。”


    紀長澤這話一說完,趙計劃直接瞪大了眼:“一百塊?!”


    “對。”


    紀長澤就當沒看見趙計劃那一臉“澤哥你瘋了”的表情,慢慢接著說:


    “現在我們遊戲機已經全縣都出名了,歌和舞來來回回就是那麽多,玩家很容易玩膩,我們得出一些獎勵措施讓他們熱情起來。”


    其實這個時代最賺錢和吸引人的,是遊戲機上的賭博。


    但紀長澤不樂意碰賭。


    如果是剛入新世界,為了融入角色去裝模作樣兩把也就算了,自己去開著一個賭口,還是在客戶大部分是學生的時候?他怎麽可能去做。


    趙計劃一向聰明,紀長澤剛開了個頭他就聽明白了。


    “澤哥我懂了,我會好好宣傳的。”


    紀長澤點頭:“還有,宣傳的時候記得說清楚,上課時間我們這邊不接待學生。”


    趙計劃有些茫然:“為什麽啊?上課的時候不少學生都在外麵的。”


    如今大家都知道念大學是好事,但對於輟學和不好好學習,還沒後世那樣反應大。


    念書成績不好?不樂意念書?那去打工好了。


    雖然辛苦點,也不能做辦公室,但是賺錢還是沒問題的。


    紀長澤微微垂下眼:“學生還是應該好好學習,如果我女兒上課的時候跑出來玩,我心裏也不好受。”


    “我就隻有這麽一個女兒,將心比心,我們也要為學生家長考慮一下。”


    趙計劃見著他澤哥說這話時臉上不經意閃過的疼愛,有些羨慕。


    不是羨慕紀長澤疼女兒,畢竟他和父母關係也挺好的。


    他是羨慕澤哥說起女兒這麽溫柔。


    看他爸媽,開明是很開明了,提起他來,還是小兔崽子。


    “好,那澤哥,我一會就寫個新規定貼牆上。”


    做事小能手趙計劃說幹就幹,沒一會,牆上就多了這條嶄新的新規定。


    第二天,這條規定就奏效了。


    一些專門逃課來玩遊戲機的學生被拒之門外,不服氣又不爽,很想有骨氣的說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下次再也不來了。


    但看看裏麵那幾個正排隊等玩的小青年,還是默默閉上了嘴。


    全縣都沒有比這個遊戲機更好玩的了。


    現在要是說出了這句話過段時間又忍不住來玩的話,那得多打臉。


    “行吧,那我放學了再來。”


    最終,他們隻能不甘離開,一邊走一邊嘟嘟囔囔:“沒見過這樣的,有生意都不做。”


    還沉浸在昨晚飯菜美味中的鄭國華遺憾的看著那幾個學生走遠。


    這可都是錢啊。


    “長澤,這樣真的行嗎?我們不會少賺吧?”


    紀長澤低頭擺弄著手裏的零件,聽到這話頭也不抬:“我們也不差這幾個錢,沒有這幾個學生,遊戲機照樣一天都閑不下來。”


    鄭國華一想,也是。


    他小心看了紀長澤一眼,見對方神情平靜,好像是沒那麽傷心了,才鬆了口氣。


    “我們下一步做什麽?”


    “下一步?”


    紀長澤看了看那邊排著隊等玩的小青年們:“等。”


    等著這款遊戲機傳出這個縣。


    一直到全國。


    長河高中。


    下課鈴響起,老師宣布了下課後走出教室,老老實實聽了一堂課的學生們一下子熱鬧起來。


    這個說最近流行的小說,那個說歌曲,家裏有電視機的則是在討論昨晚的電視機上麵播放了什麽。


    而在教室角落裏,正有一個小團體在一刻不放鬆的抓緊時間複習著剛剛老師講的內容。


    其中一個學生有點累了,抬頭看到朋友們全都瘋狂死命學,想休息又覺得太虧。


    想了想,他戳戳旁邊的同桌。


    “我累了,你累了沒?”


    同桌暫時放下筆:“累了,好想休息啊。”


    其他人見他們聊天,也紛紛抬起頭來,一邊揉著因為抄寫筆記而有些酸軟的手,一邊叫苦連天。


    “也太難了吧。”


    “我好累啊。”


    “沒想到學習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廢話,要是容易你早坐前麵去了。”


    他們抱怨了一陣,最先開口的學生提議:“要不我們休息一會吧?”


    其他幾人紛紛點頭:“好啊,我想趴一會。”


    “我也是,我想看會小人書。”


    “那我玩一會五子棋吧。”


    見大家都打算休息,這個學生才放下心來,心底也不覺得虧了。


    “那我去小賣部買個跳跳糖。”


    “去吧去吧。”


    “我睡一會。”


    學生放心的站起來出了教室,走到樓梯口時突然想起什麽,摸了摸口袋。


    果然忘了帶那一毛錢。


    誒呀,忘記他為了攢錢去玩雪花遊戲機,一狠心把錢全都放床底下了,就是為了阻止自己在學校忍不住買好吃的。


    想到這裏,學生饞的舔舔嘴巴。


    他家裏條件隻能說是一般,但跳舞遊戲機太好玩了,所以隻能用這種方式來攢錢。


    要是能考上前十就好了。


    考上前十可就有了十個遊戲幣,足夠玩十把了。


    他這樣想著,內心又開始對自己不想學習想下樓放鬆這樣的想法緊張起來。


    怎麽可以攜帶呢!


    現在不努力,哪有錢玩遊戲。


    想想十個遊戲幣!


    他咬咬牙,臉上神情變得堅決,又原路返回。


    一邊走還一邊有點忐忑的想著,他說下去買零食結果又回來學習,其他幾個人肯定要說他不夠意思了。


    但是這也不能怪他,誰讓遊戲幣的誘.惑太大了呢。


    這樣想著,這個想偷懶卻被理智拉回了學習前線的學生推開了門。


    打開後門,看到麵前的場景後,他臉上堅決的神情就是一僵。


    後排座位那一堆,剛剛跟他信誓旦旦說什麽想睡覺要玩五子棋的損友們,全都在埋頭複習。


    神情一個比一個認真。


    眼神一個比一個嚴肅。


    “靠!”


    他罵了一句,怎麽都想不到,大家朋友一場,這群人居然會跟他玩宮心計。


    “你們真是……”


    張嘴想罵,又覺得罵人實在是太耽誤時間了。


    有這個功夫,他還不如好好學習呢。


    於是,半分鍾後,小團體中又多了一個埋頭學習的人。


    下樓上廁所回來路過這個教室的老師見到他們這副模樣,滿意的點了點頭。


    “老張,看什麽呢。”


    下節課是在這裏上課的老師拿著書走過來,順著同事的眼神看到裏麵的場麵,也露出一個笑。


    “他們這樣都好幾天了,聽我課的時候認真的我都恨不得把他們弄到前麵去。”


    那名老師也跟著笑:“我的課也是一樣,這幾個孩子其實都挺聰明的,隻是之前心思都沒放在學習上,現在他們這麽認真,就算前十考不了,進步應該也挺大的。”


    說完了,他下意識掃了一圈教室,看到正坐在第一排奮筆疾書的學生,微微有些疑惑。


    “臨河怎麽也這麽拚?”


    下節課上課的老師看了一眼,倒是知道內情:“還能為什麽,還不是為了那遊戲幣,自從那家雪花遊戲機弄出這麽一出,整個學校的學生都老實了不少。”


    “全都憋著一口氣,想要考上班級前十呢。”


    問話的老師更疑惑了:“臨河平時不是不玩遊戲嗎?這個遊戲機這麽好玩,連他也淪陷了?”


    “沒有,他就算是想玩,也沒時間玩啊,我之前怕他沉迷遊戲耽誤學習,找他問了問,這孩子是想賺那些遊戲幣,再倒手賣出去貼補家用。”


    任課老師語氣裏滿是憐惜:“他也是不容易,家裏那個情況,底下還有三個弟弟妹妹,上次好像是弟弟生病需要看病,但是家裏沒錢,他實在是沒辦法,就拿了這個學期的獎狀去雪花那問能不能兌換,結果老板還真給他兌了。”


    “後來他拿著那遊戲幣換了三塊錢,這才算是帶他弟弟看了病。”


    聽到這,之前的老師也歎氣一聲。


    他們最心疼的就是班上這個臨河了,成績好,人也努力,但是家裏太窮。


    當老師的有心想幫,卻也有心無力。


    這年頭,誰也不容易。


    “這樣看來,那個雪花遊戲機弄出這樣一出也的的確確是好事。”


    差生們為了能夠玩遊戲拚命努力。


    貧困家庭出身的好學生們也可以拿著獎狀去換遊戲幣貼補家用。


    “我還從來沒像是現在這樣,覺得縣裏有這麽一台遊戲機也挺好的時候。”


    聽到同事這樣說,任課老師笑了。


    “誰不是呢。”


    之前總覺得遊戲機讓這些學生們玩物喪誌,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遊戲機促進學生們好好學習的。


    “改天我們一起去看看吧?聽說的確是挺好玩的。”


    “怎麽,你也要淪陷了?”


    “哈哈哈哈說淪陷這麽難聽幹嘛。”


    “就是聽說隔壁高中的老師隻是想去試試,結果太好玩了,放了學非要在那玩一把才舒服。”


    “那也挺好的,老胳膊老腿了,動動也算運動。”


    兩人說著相視一笑,倒是沒想到,他們做老師的,這輩子還能有主動去遊戲廳玩的一天。


    要怪,就怪這個遊戲太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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