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拉登又想到,波瓦拉說打過電話。他說,八點左右,在布魯塞爾的一家咖啡館裏打電話預定了房間。而這個時間,他並沒有在布魯塞爾,而應該是坐在開出倫敦的火車上。查詢旅遊手冊就可以知道,下午兩點半從克勞斯開出的火車,八點時會到哪裏。拉登忽然間就想通了,晚上七點半時,船到奧斯坦丁,而八點四十分才有火車開往布魯塞爾,所以拉登斷定,他是從奧斯坦丁打的電話。


    這是個看似簡單的計劃,也是經過巧妙設計的。利朋確定不了他的飯是否是在安葩繡大道吃的,還有他有沒有到莫裏劇院去看《特洛伊人》,拉登這才明白是什麽原因。他想,他的調查這才上道,總算是走上正軌了。


    周三的行蹤可以得到解釋了,但怎麽解釋他周二去了哪裏呢?他出現在夏蘭頓的咖啡館是怎麽回事?拉登想想,覺得周二的事情其實可以說明周三那個電話的漏洞。通過查詢可以知道,中午從巴黎出發,晚上七點十分可以到達維多利亞車站,在七點半時到達沃塔魯也完全是可能的。原來是這樣,所以波瓦拉才會那麽晚去貨運行。


    拉登在推理時,喜歡自己盤問自己。此刻,他又開始研究電話的問題了。中午在巴黎坐上火車,兩點半會到哪裏呢?三點三十分,火車才會到加萊,兩點半它還在行進的途中。波瓦拉不可能是在火車上打的電話。那他會不會就沒坐那趟火車呢?


    拉登傾向於波瓦拉在中途時,比如加萊附近打電話的,但事實不是這樣的。不過拉登有種預感,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了。他再次查看了火車時刻表。火車三點三十一分到加萊,而三點四十五分船就要出航了。這中間隻有十四分鍾的間隔,時間這麽短,好像不太可能打兩個長途電話。如果他是波瓦拉,要怎麽處理這種情況?突然,他恍然大悟,波瓦拉完全可以坐更早一點的火車,然後到加萊下車。時刻表裏的時間是這樣的:


    巴黎至加萊 開車時間:上午9點50分 到站時間:下午1點11分  萊至維多利亞 開車時間:下午3點45分 到站時間:晚7點10分  果波瓦拉是乘坐的是這個時間的火車,那他就可以在加萊待上兩小時,這個問題也終於被解決了。


    可是,有人親眼看見,波瓦拉在夏蘭頓打電話。想到這兒,拉登馬上就像一個泄了氣的氣球。但很快他又想,他目前的推論沒什麽差錯,這個問題肯定也能解決。


    服務員能確定的隻是波瓦拉是在周一去店裏的。可以假設,他隻是在假裝打電話,先這麽假設吧。不過,打長途電話時,會聽到接線員報告局名,在加萊時,波瓦拉往公司及家裏打電話時,難道接線員沒有報告“來自加萊的電話”嗎?如果報了,他又是怎麽騙過管家和事務所主任的呢?


    拉登覺得,應該先到夏蘭頓去找那個服務員,證實一下波瓦拉是什麽時候在那裏用餐的,說不定經過提醒,他就想起來了。接下來,要找的是弗蘭索和杜夫瑞,向他們證實接線員是否說了“這是來自加萊的電話”,要非常謹慎地進行這個調查,要不然,不管兩人怎麽說,都會打草驚蛇,引起波瓦拉的戒備。他想,可以到加萊或巴黎的電信局查詢一下,就可以確定打電話的時間了。


    第二天一早,他又出現在了夏蘭頓咖啡館。找到那個服務員,拉登向他說明在查找線索,並會以二十法郎重金酬謝。對那筆錢,服務員並不怎麽動心,不過,對拉登他還是很熱心,並且仔細想了想,但就是無法確定日期。


    “他點了什麽菜,你還記得嗎?也許這個問題有助於你回憶。”拉登說。


    服務員又想了想,還是沒想起來。


    “那天的桌布、餐巾有沒有換洗,或者有類似這樣的事情?會不會恰好有人對這位先生好奇,過來向你打聽他的事情?”


    服務員還是搖頭,但突然又停住了,好像想起了什麽,若有所思地說:“啊,對了,偵探先生!”他熱心地說:“你剛才一提醒,我還真的想起來了。那位先生在這裏吃飯時,巴斯科先生剛好也在這裏。巴斯科看到他,曾經問過我那是誰。去問他的話,也許能知道確切的日期。”


    “巴斯科先生是誰?”


    “他是個藥劑師。沿著這條街往前走,他就在第十二個店鋪裏。每當他太太去巴黎購物時,他就到我們這裏解決吃飯問題。可以的話,我陪你去找他。”


    “謝謝,那就麻煩你帶路了。”


    很快就走到了那家店。


    巴斯科麵色紅潤,身材魁梧,腦袋上沒長頭發,有些不自然。


    “你好,巴斯科先生!”服務員恭敬問候道,“這位先生是個很有名的偵探。他正在負責一樁重大的案件,到這裏來就要調查那個案件的。你還記得前幾天你曾到我們店裏吃飯嗎?那時候有一個留著黑胡須的男子也正在吃中午飯,他的位置就是靠窗的那張小桌,他還用了我們的電話。你對他還有印象嗎?當時你還曾跟我打聽,那人是誰。”


    “記得。”藥劑師用低沉的聲音說,“怎麽啦?那個男子有什麽事嗎?”


    “這位先生想知道他在我們店裏吃飯的確切日期。我想也許你還記得,是吧?”


    “我有必要必須記得嗎?”


    “巴斯科先生,你應該記得是哪天到我們店裏來的吧,因為你說,那天你太太去了巴黎。”


    餐廳侍者在生人麵前拿他的隱私說事,使這個傲慢的男子有些惱怒。見他生氣,拉登客氣地跟他解釋道:“巴斯科先生,如果能得到你的幫助,我真是感激不盡。實不相瞞,我受一個含冤入獄的男子委托,進行調查以便幫他洗清冤屈。”他把菲利克斯的遭遇告訴了藥劑師,還用淒慘的語調博取同情,請他給予幫助。同時,拉登告訴他不會讓他白辛苦,他會得到酬謝的。


    巴斯科這才轉變了態度:“請稍等,我得向我的太太核實一下。”然後他就走進了裏屋。不一會兒他就出來了說:“我記起那天的日期了,我太太就是在那天到巴黎去找律師的,剛才我查了記事本,那天是三月二十九號,周一。”


    “真是太感謝你了!”拉登的話絕對發自肺腑,隨即他給了藥劑師二十法郎作為酬謝。


    拉登真是太興奮了,這個案件的最大阻礙,波瓦拉的不在場證明終於被推翻了。然後他就直接到波瓦拉家去了,來開門的又是管家。


    “弗蘭索先生,關於電話那件事,我要再次向你請教。你有告訴過我波瓦拉是從哪裏打來電話的嗎?我記不清了,是加萊還是夏蘭頓?我好像聽你是這麽說的。可是我現在要寫報告,所以必須調查清楚。”


    管家的驚訝之情溢於言表。對於這個問題,他似乎也很感興趣:“你居然會這樣問,我真是太吃驚了,這件事我好像根本就沒跟你說過。本來我以為波瓦拉先生是從夏蘭頓打回電話的,我聽到接線員說‘來自加萊的長途”,當時嚇了一跳。我怎麽不知道波瓦拉先生到巴黎去了呢?後來才知道我搞錯了,和波瓦拉先生通話時,我問他:’這是從加萊打的長途嗎?‘他說:’不是加萊,是夏蘭頓。‘原來是我聽錯了。我的耳朵不太好使,經常會把類似的名字聽混了。原來你和我一樣啊。”


    拉登說:“奇怪了!難道我們兩個有心電感應?我隻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確定是夏蘭頓,這樣就可以了。”


    從波瓦拉家出來,拉登馬上又到中央電話局去了。一開始,他們並不願意協助拉登提供線索。但辦事員的上級看到了拉登的名片,就讓下屬配合他的工作。他們給加萊發了封電報詢問,很快,就收到對方的答複:周二兩點三十二分和四十四分,往巴黎打了兩個長途。是用公用電話打的,接受的分局分別是帕西局386和諾魯局745。


    拉登從號碼簿上查來得知,這兩個長途電話剛好是打給波瓦拉家裏和公司的,終於拉登忍不住大聲地笑起來。


    ☆原來是這樣


    波瓦拉偽造的不在場證明已經被調查清楚,拉登信心十足地以為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但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他發現事情遠不是這麽簡單。雖然通過調查他識破了波瓦拉的陰謀,但是他沒有信心在法庭證實這一切。嚴格說來,要揭露全部的真相,目前的調查還有一定的差距。他想,如果把嘉迪尼街運送桶子的馬車夫找出來的話,那幾個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自從登出尋人啟事,他已見過二十七個人了,可是這其中沒有他要找的人。他想,看來登尋人啟事起不了什麽作用。


    那天晚上,手下馬萊像往常一樣向他匯報波瓦拉的行蹤。馬萊的言談給了他新的啟發。


    “為什麽你認為隻有貨運站才可以雇傭馬車夫呢?”馬萊問。


    聽他這麽說,拉登有些不太高興。他正想回答說本來貨運站就是提供這種服務的,忽然意識到這個提問很有價值。


    對呀!在巴黎成千上萬的馬車夫中,隻有其中一部分是受雇於貨運站的,而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受雇於不同的公司的。把桶子運到貨運站去的車夫完全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在貨運站雇傭的,而隻把注意力集中在貨運站是注定要失敗的。如果別的雇主收買了車夫,讓他用自己雇主的馬車幹私活,事後車夫肯定不願泄露這件事,這樣的話,事情就永遠不會水落石出了。波瓦拉這個人那麽精明,肯定會想到這點。


    如果是這樣,要怎樣才能使真相大白於天下呢?


    吸了兩支煙,拉登覺得先前的做法不能算是錯的,隻是範圍小了點兒。要補救的話,隻能讓巴黎所有的貨運馬車的使用者都看到告示。不過這樣做,難度很大。


    他又跟兩個工人交換了下意見。在這兩個敏銳且樂於助人的工人的幫助下,他們查得了一個龐大的數字,看著這個數字,拉登有種要抓狂的感覺,他在猶豫還要不要登報了,但很快他就否定了這種做法。如果波瓦拉看見,他一定會千方百計地阻撓。最後,他決定請代理公司給車行老板發信,並且請他們把收到的回信給他做成明細表。


    接下來,一連三個晚上拉登和兩個工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到阿魯魯旅館的訪客,陸陸續續,就沒間斷過,旅館不勝其煩,要求拉登退房。但是他們要找的人,還是沒有出現。


    第三天,在翻看代理公司送來的信時,一封裏奧裏的可樂裴斯公司寄來的信引起了拉登的注意。信是這樣寫的:


    對於本月18日貴公司來函的回複:


    貴公司的信函中所描述的特征,和我們公司一位叫約翰·杜波的人很像,他是我們公司三月底以前雇傭的,住址是中央市場附近的法利慈街18號b。不過此人最近留起了滿腮的胡子,以前他都是刮淨胡子的。詳細情況請自行探問。


    原來不留胡子的人,如今忽然留起胡子來了,這一點引起了拉登的懷疑,這隻是巧合而已嗎?再給他兩天時間,如果他還不出現,拉登就要采取行動了。


    第二天傍晚,拉登讓馬萊和一位工人負責阿魯魯的事,自己和另一位工人找杜波去了。在法利慈街高大、暗淡的建築中,他們找到了18號b。走上樓梯,麵前是一扇正對著陰暗石子路的破舊大門,拉登敲了敲門。開門的那個女人蓬頭垢麵的,她靠在門框上什麽也不說,等著來訪者的問話。


    拉登還像以前一樣溫和,開口問道:“晚上好,太太!請問杜波先生是住這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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