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門的寧靜被尖銳的哨音和凜冽的衣襟破風聲所打破。一群身著青紫兩色官服的相忘師手持令牌和環柄長刀,將天門食府上下團團圍住。


    聽到這奇特的哨音,靜園水舍十三號的五個室友頓時紛紛跳下床,披上衣物,撒開雙腿,興奮不已地推開門就跑。剛一從天門門主書房回來,黃金龍已經迫不及待地把彭當就要倒台的好消息告訴了他們。這群少年一晚上都輾轉難眠,為即將到來的大搜捕興奮不已。如今終於聽到了巡捕房特有的逮人哨,他們屁股上就象塗了火硝,炮仗一樣衝向天門食府。


    和他們一樣衝出來看熱鬧的天門子弟源源不絕地趕來。他們從各自的寢室飛奔而出,懷著興奮忐忑的心情聚集在天門食府的周圍,激動地議論紛紛,詢問著各種小道消息。這些被天門食府荼毒良久的弟子對於食府任何的不幸,都充滿了幸災樂禍的情緒。不一會兒工夫,食府周圍已經聚集了數千浩浩蕩蕩的人群。


    “彭當聽著,你的事發了,跟我們走一趟吧!”這群身傳青金兩色官服的相忘師中走出一位雄武有力的首領。


    “說話的是巡捕廳中哪一位?”在天門食府之中響起一個洪鍾大呂一般的蒼老聲音,一直躲藏在重重緯幕後的彭當終於開了金口。


    “在下西京州巡捕廳捕師長公孫律。”那雄武有力的首領沉聲說。


    “哼,公孫家的子孫,你們公孫家是不是早就等著我彭家倒黴的這一天?”彭當用那蒼老陰冷的聲音問。


    “彭當,你也作威作福太久了,今天廳裏下來批文,要您老人家挪一挪位子。”公孫律岩石一般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冷冷地說。


    “你倒有些氣魄。”彭當的聲音露出一絲嘲諷,“大概你想著我一個兩百歲的糟老頭子不敢和國府的捕師過不去,一定會束手就擒。今天你帶來了多少人,一百人?夠嗎?”


    “彭當,你難道要拘捕?!這可形同造反,到時候西京州巡捕廳傾巢而出,拿的可不是你一個,你們彭家一個都跑不了!”公孫律眼中露出一絲貪婪饑渴的光芒,獰笑著說。


    “哎呀,西京州的捕師好威風啊!”圍觀的人群中忽然響起一個嘹亮清越的聲音,語音中夾雜著一絲年少還未變聲特有的尖銳,還有一種顯而易見的嘲諷。


    “誰敢阻礙西京州捕師辦事?!”聽到這尖銳的聲音,公孫律眼中一陣野獸般的憤怒,轉過頭厲聲問。


    “哼哼!”圍觀的天門子弟紛紛朝兩旁讓開,一個渾身穿著黑綢金線刺花武服的少年大踏步走到圈內,朝公孫律一拱手,朗聲說,“弟子天門一年堂彭獨絕,師承昆侖,有禮了。”


    “一個一年堂的弟子,就想阻差辦公嗎?”公孫律冷笑一聲,不屑地說。


    “公孫先生失言了,剛才我隻是發了一句無傷大雅的感歎而已,何談阻差辦公。我玄爺爺年紀大了,身子不好,走不動路,你要逮捕我玄爺爺,總要走進食府去拿他出來才好,他自己是出不來的。”彭獨絕冷笑著說。


    “原來你也是彭家一脈,怎麽,親眼來看看你的玄爺爺坐牢嗎?”公孫律恍然一笑,“好,我今天就走進去把那個老怪物拉出來,誰敢阻攔就是拒捕,我倒很有興趣看看你們彭家是不是有這個膽子。”


    “哼哼,好好好!”彭獨絕陰沉地冷笑著舉起手,懶洋洋地連續拍了三次掌,看起來仿佛在為公孫律鼓掌助興,但是隨著掌響三聲,在他身後默默無聲地聚集起了一群同樣身穿黑綢金花線武服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是天門弟子,有的是天門高層,有的是天門講師。他們的武服上無一例外地繡著一個狂風疾草一樣的彭字。


    看到這群人出現在食府周圍,看熱鬧的天門弟子怎麽不知道厲害,紛紛膽戰心驚地朝後退去,人群潮水一般散開,隻剩下黃金龍等五個室友和蘇浣虹,藍彩兒幾個人還站在原地。


    “黃老大,咱們也退吧,看見沒,全是彭家人,惹不起啊!”童百練小聲說。


    “是啊,我可是夠義氣才陪著你杵在這兒,你別犯傻了,一起後退吧。”英傳傑用扇子遮著臉,生怕被彭家人看見自己廬山真麵目。


    “我要回家,天門呆不下去。”李南星喃喃地說,“我們都會死在這兒。”


    白算計早就想往後撤,卻被黃金龍一把攥住衣袖:“都給我留下,我就不信彭家夠膽子拒捕,今天彭家不倒,三個月後你以為我們跑得了?說什麽也要給西京州的捕師壯一壯聲勢。”


    “沒看出來你膽子挺大的。”一旁的蘇浣虹笑著看了他一眼。


    “你別在這兒陪我受罪,快退下吧。”黃金龍好心說。


    “沒事兒,彭家難道還敢動我嗎,一下子惹翻乘風會,越女宮,散花塢可不是鬧著玩的。”蘇浣虹得意地說。


    “哎呀,名門之後真讓人羨慕啊。”黃金龍酸溜溜地歎息一聲,轉頭看了一眼遠處的藍彩兒,“喂,藍彩兒,你快退下吧,不用和我們在這兒杵著。”


    “嗯?為什麽?”藍彩兒呆板地轉過頭來,木訥地問。


    “呃?”黃金龍頓時明白過來這個劍癡女仍然沒有搞清楚狀況,他看了一眼她背上背的劍簍,咽了一口口水,沒有再多話。


    天門食府在一瞬間變得無比寒冷,酷烈壓抑的殺氣在空氣中肆虐著,殘酷地摧殘著人們的意誌和精神,黃金龍等人頓時感到雙肩仿佛壓上了千斤重的石碾子,雙腿一陣陣地痙攣,身子猶如風中的蒿草一般打晃,雙耳之中隱隱約約滾動著千萬記雷霆。


    “好膽!”同樣感受到這股酷烈殺氣的公孫律用力一踏地,雄壯的身軀忽然間拔高了三寸,滿頭鋼針般的黑發猶如火焰一般高高揚起,手中環柄青刀無風自動,出鞘五寸,刀光炙烈,晃得人雙眼發花,“彭家有什麽手段,盡管使出來,今日一旦接鋒,我保證他日國府把你彭家斬盡殺絕。”


    “哎,公孫捕師長,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們彭家絕對沒有拒捕的意思,隻是想要圍觀西京州巡捕廳鎖拿人犯的風采而已。”那個彭獨絕秀逸的臉上露出一絲妖冶的獰笑,冷冷地說。


    “你們最好這樣!”公孫律嘿嘿一聲冷笑,一揚手,帶上七名捕師,大步朝著天門食府的正門走去。


    就在他接近大門十丈處的時候,突然間在他麵前爆出一片衝天而起的煙塵,被寒冷晨風凍結的大地破開一百多個口子,每個口子裏都冒出了一個渾身披掛金屬甲胄的怪物。


    這些怪物有著仿佛陀螺一樣上寬下窄的身軀,底部宛如錐子一樣立在地上,上身是兩枚紫銅製成的金屬臂膀,臂膀上安裝著熠熠生輝的紫銅狼牙拳套。它們的頭由一塊雕成球形的木頭組裝而成,球木的頂端戴著一頂兩百年前救世軍特有的寬簷紅纓氈帽。


    它們的軀體由堅硬似鐵的南方鐵蜆木與珍貴的紫銅混合製造而成,體態輕盈,但是殺氣十足。乍看上去,這群怪物就仿佛一群打開的雨傘在地上搖晃個不停,又好像一群喝醉了酒的老救世軍戰士。


    “彭當!你果然要造反,這些鬼魅傀儡是你早就準備好來對付我的嗎?”公孫律大驚失色,連退三步,厲聲吼道。


    “公孫捕師長,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一直站在彭家人最前方的彭獨絕冷冷地大聲說,“就算是我這樣一年堂的弟子也看得出來,這些傀儡憑空出現,誰操縱的根本不得而知。你是捕師長,說話要講證據,你憑什麽說這些傀儡是我玄爺爺操縱的?傀儡師的極限大家都知道,僅憑一個人的念力,你能操縱這麽多傀儡嗎?”


    “轟——”擋在天門食府麵前的百餘隻傀儡齊刷刷地踏前一步,身子開始飛速旋轉,雙臂的狼牙拳套拳光如虹,宛若憑空泛出一片紫色的光潮。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看到這個情況,李南星忽然緊張地低聲叫道。


    “什麽情況?”黃金龍連忙問。


    “這些鬼魅傀儡不可能是一個人操縱的。”李南星小聲說。


    “你知道些什麽?”英傳傑也問。


    “在神機堂的時候,我老爹曾跟我說過,即使是最強大的傀儡師,依靠念功操縱一人多重的傀儡也相當艱難。一個資深傀儡師最多可以操縱十五個這樣的重型傀儡。這裏有百餘個超重型的傀儡,說明這裏至少有七八個資深傀儡師在暗中施功。”李南星說到這裏,抬手指了指這些鬼魅傀儡身上紫汪汪的光華,“看到沒有,紫銅!再加上鐵蜆木,都是最適合附念的材質,這些材料之昂貴,堪比等重的白銀。製造這些傀儡需要大量的資金。彭家早就有所準備,我怕這些西京州來的捕師一個都回不去了!”


    “我了個去,彭家真有膽子造反!?”黃金龍失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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