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靜園水舍十三號中燃著一點孤燈,黃金龍趴在移到窗前的將軍案前仔細地閱讀著殷承俠猜測和整理的僵屍引用功法門以及屍鎖的形成機製,隻看得兩眼發花,頭昏腦漲。但是他咬緊牙關,用力揉著眼睛,堅持一頁頁看下去。漸漸的,他對於毒門這套開宗立派的招牌武功有了一種全新的認識。


    這是一路以陰陽兩儀念術為根基的神奇念功。施功者“很可能”在運功時在體內形成了一股按照陰陽魚的走向奇特螺旋轉動的內功念流,這股念流有著仿佛瘟疫一般的傳染性,一旦和施功者的攻擊目標接觸,就會強行讓受害者的體內形成同樣陰陽魚形的螺旋念流。


    但是受害者不懂得僵屍引的施功訣竅,這股被強迫形成的螺旋念流在體內運行到一半的時候會產生逆旋,將人體內生物循環改向,鎖死,形成無法新陳代謝的死循環,同時將受害者體內的內功全部化為僵死念力,充斥全身,斷絕一切生機,形成牢固不破的屍鎖,造成受害人的死亡。


    殷承俠在自己的筆記中對於僵屍引陰陽魚旋的傳染性和殺傷性極為困惑,因為陰陽兩儀念術是他自身發展出來的念功,蘊涵著太極功和明玉功以柔克剛,海納百川的理念,是一種克敵而不傷敵的最高心法。同時對於練功者也有著養生延年的奇效。這也是他老人家活到兩百多歲的原因。


    但是他的這位得意弟子居然從這種功法中創造出陰陽魚旋的邪術,這的確像他所說的“高粱稈中長出了罌粟花”。他在筆記中反複強調,僵屍引陰陽魚旋雖然根基是在陰陽兩儀術,但是一定從別的攻擊念功中提取了殺敵的精華功法,混合在了兩儀念術之中,才形成了能夠依靠接觸傳染的陰陽魚旋。


    殷承俠遍查百書,仍然無法找到任何攻擊念功的精華功法符合陰陽魚旋的特性。於是他幾十年來,自始至終都沒有找到克製僵屍引的方法。其實仔細想想,這也符合僵屍引毒門基本功的特性。如果這麽容易就被殷承俠想出破解的方法,那麽毒門也不會蓬勃發展到今日。


    “恐怕就算門主親自對上這個神秘的殺手,一不小心被他碰一下,也要變成僵屍。”黃金龍沮喪地想,“門主把這本筆記留給我的原因,是不是希望我能夠找到克製僵屍引的方法?他老人家可太看得起我了。”


    想到這裏,黃金龍不禁想把這厚厚的筆記丟到一邊,轉身去睡覺。但是他轉念又想:“不行,不離不棄,摯誠求索,這不是門主對我的激勵嗎?這麽容易就打退堂鼓,今後可沒臉去見門主了。嗯,也許門主隻是想要找一個全新的頭腦來幫他開開竅,嘿嘿,說不定我就是拔出蘿卜所需要的那最後一隻小老鼠。嗯,努力努力。”


    他把筆記上提到那神秘攻擊念功的地方都劃上了新的紅線,一點點將這些疑點都整理到另一本筆記之中,然後將這本筆記小心地揣入內襟之中,準備明日到金玉閣繼續查文獻,哪怕把整個金玉閣翻過來,也一定要找到那僵屍引創成的最後一絲靈感。


    將殷承俠筆記放到一邊,黃金龍深深吸了一口氣,從最底層拿出那本神秘的絕密卷宗,小心翼翼地翻開。卷宗的第一頁上覆蓋著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是殷承俠的筆跡。


    黃金龍連忙低頭觀看,隻見上麵寫著:


    “小龍,把這卷卷宗交給你情非得以。我心中懷疑的對象不但是我平時最信任的弟子和朋友,而且在天門中擁有崇高的聲譽,與可堪重任的講師們有著深厚的交情。而且連我自己也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她會是凶手。但是,僵屍引的真相浮出水麵之時,墨凝香立刻遇害,這讓我不得不懷疑到她。想到她一生中在天門建立起來的信譽和她擺脫家族勒絆所做出的努力,我心中極度困惑,極度失望,非常希望真凶不是她。但是何不壽蒙受奇冤身陷囹圄,時不我待,我必須展開調查。你看過卷宗後,希望你接替我繼續秘密調查神秘凶手的真相,為天門除去一害。”


    “呼!”看到這個紙條,黃金龍渾身的疲憊和倦怠頓時化為烏有,隻剩下熱騰騰的興奮和激動。他折起紙條,小心收好,翻開卷宗首頁,貪婪地瀏覽起來。


    令他大吃一驚的是,卷宗記錄的居然是天門十三英之一,天門南院副門主花月容的資料。花門主是門主懷疑的對象!?黃金龍感到自己在天門短短時間中建立起來的世界觀完全被顛覆了。他強忍著驚愕的情緒,繼續看了下去。


    花月容是南州花家的傳人。她和她孿生姐姐花想容擁有著幾乎和墨氏雙花同樣的命運。從小有著享譽荼洲的天才美名,但是卻被毒門看中,高手盡出,希望搶奪這對姐妹花入門。在危急時刻,花想容作為姐姐做出了偉大的犧牲,她將妹妹推入了床下,躲開了毒門抓捕,但是自己卻被毒門高手劫持,從此失去了蹤跡。終花月容的一生,她都在尋找姐姐的下落,但是毒門行蹤詭秘,她雖然查遍所有線索,但是卻始終與姐姐失之交臂。


    七年前的墨家再次出現了毒門高手,高手之中赫然有一位和花月容相貌相同的毒門高手橫空出現,並以陰毒的僵屍引擊斃了墨門之主墨毅之妻剪水虹柳如昔。雖然最後毒門高手被悲憤至極的解魂刀墨毅獨立擊退,但是此人能夠越過墨毅的防守殺死柳如昔的神功,仍然引起了荼洲乘風會的關注。消息陸續在江湖上傳播,謎底漸漸揭開。此人正是花月容的姐姐花想容。她被毒門訓練成了伏擊,暗殺,施毒,控魂的天才。她最可怕的武功反而不是毒門僵屍引,而是操縱屍體攻擊敵人的控屍術。江湖上送給她一個可怕的綽號:屍後。


    在乘風會幫助下,花月容終於找到了花想容,姐妹相隔數十年終於見麵,不能相訴離腸隻能大殺一場,這實在是人間至慘之事。花想容對於花月容有著綿延幾十年的憎恨,恨她置自己於不顧,讓她在毒門生受了幾十年的洗腦和折磨。花月容痛心於姐姐的失德,發誓一定要將她引入正道。二人的決戰進行了三天三夜,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想不到他們在這麽嚴肅的卷宗裏也能寫出日月無光這種形容詞,也許當時真的是日月無光……”看到這裏,黃金龍不禁感慨萬千,心裏不由自主幻想起了當年那一場大戰。


    花想容最後終於不敵天門出身的花月容,被她的月下桃花溪製服,押回了天門。花想容作為極度重犯被關押在天門之下的瑤池天牢中。自此花月容每月都會花一天時間去瑤池看望姐姐。這個習慣,七年來從未改變。


    看到這裏,黃金龍猛然用力一拍桌子,興奮地大吼一聲:“我明白了!”這一聲吼,把周圍呼呼大睡的白算計,童百練,英傳傑和李南星全給吵醒了,但是他卻一點都不在乎,隻是激動地想著:沒錯沒錯,一定是這樣,花月容在看姐姐的時候,被花想容給偷換了過來,實際上現在的花月容是花想容,而牢裏的才是花月容。那麽一切都可以解釋了,施展僵屍引的就是冒名假扮的花想容。


    想到這裏,他興衝衝地翻過卷宗的下頁,焦急地看著殷承俠的調查筆記。


    顯然殷承俠有著和他一樣的結論。他徹查了花月容所有的探查記錄,發現瑤池天牢有一則記錄記載著花想容四年前的一次急病,花月容曾經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在牢內照顧姐姐。如果要掉包的話,那段時間就是最好的機會。殷承俠於是親自下到瑤池天牢,仔細鑒別牢中的花想容,但是令他失望的是,困在牢中的是如假包換的花想容。而且,他通過仔細接觸花月容後發現,她無論身材樣貌和武功記憶,乃至身上的氣息都和昔日全無二致。她絕對不可能是花想容,那麽她就不可能會僵屍引,不可能是凶手。調查再次回到了絕望的原點。


    到此為止,殷承俠雖然還想調查下去,但是彭家已經不再給他時間,他在天門的日子走到了盡頭。雖然他還有著一絲疑點,但是也沒有機會再繼續查,隻能將自己整理的資料全部交給了黃金龍,讓他接著挖掘下去。


    “呼……”黃金龍揉了揉疲憊的眼睛,吐出一口長氣,“唉,說不得,隻好找人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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