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凝香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忽然笑了笑,“這不是為了戴孝才穿的,我隻是喜歡穿這些衣服罷了。”


    “啊?”黃金龍微微一愣。


    “你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有什麽親人會去世,現在穿上也是以防萬一啊。”墨凝香的臉上出現一抹青灰色的陰影,“世事無常,有備無患而已。”


    “但是……現在你應該慶祝才對啊。”黃金龍失聲說。


    “慶祝什麽?姐姐和母親對我來說本來已經死了,現在你把她們救活,將來我就要承受一次再失去他們的痛苦。”墨凝香的眼中露出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憂色。


    “阿?”黃金龍傻了。


    “還有僵屍引,它被你破解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本來它是一門有缺陷的毒功,現在你卻把它鑄造成了完美無缺的邪術。”墨凝香歎息一聲,幽幽地說。


    “阿?”黃金龍感覺自己已經跟不上她的思路。


    “唉……”墨凝香輕輕搖了搖頭,“你想,僵屍引本來是用陰陽魚旋在敵人身上形成氣鎖,讓敵人陷入假死狀態對不對?”


    “是啊。”黃金龍用力點點頭。


    “如果毒門的高手在僵屍引的基礎上再加一股陰勁,比如說,覆舟師的入門功夫寒陰箭,震斷敵手的心脈,你便如何?”墨凝香悠然問。


    聽到她的話,黃金龍隻感到渾身一冷,本來因為鬥陣勝利和破案成功而積累的喜悅之情一瞬間瀉了個精光,僅剩下浸透骨骼的寒意。僵屍引因為他的破解,現在已經成為了貽笑大方的半調子毒功,毒門也因此而江河日下,成了江湖笑柄。但是如果真的按照墨凝香的手法進行改革,加一股暗勁進去,那麽這套武學頓時又變成了陰毒至極的毒門絕學,而且更加完美無缺。那麽他一直以來做出的努力,天門老門主殷承俠幾十年來的心血,又會再次白費。這個可怕的想法讓黃金龍入墜冰窖,渾身顫抖。


    “當然啦,現在這隻是我初步的想法,還有待進一步驗證。”墨凝香似乎一點也不在乎黃金龍此刻的感受,隻是悠悠然地接著說。


    “你是說……你是說我……不應該破解僵屍引,應該讓他們繼續沉睡?”黃金龍頭腦混亂地問。


    “當然不是啦,沒有你,我和姐姐怎會有重歸於好的一天?因為母親醒了,她也不用再怪我了,這對我來說當然是天大的好事,謝謝你。”墨凝香忽然笑道。


    “哦,那個……不用客氣。”黃金龍茫然望著她臉上難以捉摸的微笑,心中感到沒著沒落的難受。


    “給我講講你破獲殺墨案的經過吧。”墨凝香忽然充滿好奇地懇求道。


    “哦,好。”黃金龍於是將自己和陣友們如何從殷承俠的筆跡找到線索,遠走瑤池天牢,查證花想容,和被控屍術控製的花月容與月下桃花溪相遇,並最後終於悟到一切關鍵,打敗花想容的經過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回想起這一路上的驚心動魄,和新悟到的劍法顯示的威力,黃金龍就重新活躍了起來,越講越興奮,到最後簡直手舞足蹈。


    默默聽完他的描述,墨凝香看了他良久,抿了抿嘴唇忍耐了片刻,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你覺得悶啊。”黃金龍失望地問。


    “我以為你是去絲剝繭,推理演繹出來的幕後凶手,結果原來你是像沒頭蒼蠅一樣亂闖亂撞,靠撞大運和凶手自己的暴露才破的案阿。”墨凝香失望地搖著頭。


    “呃,我已經盡力了。”黃金龍失聲說。


    “唉,我知道……”墨凝香滿臉憐憫地看著他。


    “我才是個天門一年堂的新弟子,你別期望太高好不好。”黃金龍一陣氣悶,雙手一攤說。


    “可是你對自己的期望可高得很啊,我還記得你的鬥陣……”墨凝香將手指點在腮邊,偏頭回憶。


    “我的鬥陣你覺得怎麽樣?”一聽到“鬥陣”黃金龍頓時興奮了起來。


    “你犯了最愚蠢的錯誤知道嗎?”墨凝香歎息一聲,搖頭道。


    “啊?”黃金龍莫名其妙地張大了嘴。


    “你為什麽要再次接受彭獨絕的挑戰,和龍虎火舞團鬥契闊陣?”墨凝香責備道。


    “……”這一次鬥契闊陣的挑戰的確是在鬥陣結束後他和彭獨絕約定的。當時的他意氣風發,感到自己可以打敗世間的任何敵手,所以毫不猶豫地代表少年打鬼團接受了挑戰。青春,就是勇往直前,這是他的信仰,他並不後悔。


    看到他不說話,墨凝香接著說:“你剛到天門,一定不知道什麽是契闊陣吧?”


    “嗯……”黃金龍連連搖頭。


    “契闊即別離,別離同生死。入陣之人,需立生死狀,乃是鬥地主陣中最凶險的一種。它的目的是全部再現實戰的真實感,檢測弟子麵對實戰壓力時的發揮。所有參賽的弟子必須頂盔貫甲,使用實戰時用的念兵念甲。平時的鬥陣在分出勝負的瞬間,一般鎮擂的師父都能及時分開雙方鬥陣者。而契闊鬥陣內,對陣雙方因為念兵甲的引入,都會把技藝發揮到平日水平的數倍,傷損必難幸免,不走運的時候死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會死人!”聽到這個噩耗,黃金龍頓時麵如土色。


    “知道厲害了吧?”看到自己終於將黃金龍的自大擊垮,墨凝香不無得意地一笑。


    “呼,等等,你剛才說的念兵、念甲,都是些什麽東西?”黃金龍對於死亡可能性的恐懼隻維持了短短幾息,思緒就被念兵念甲這些新事物所吸引。


    “你,你不知道念兵、念甲?那你還敢接受契闊陣的挑戰?”墨凝香被黃金龍表現出來的有勇無謀徹底震驚了。


    “嘿嘿……”黃金龍已經無話可說,隻能裂開嘴露出他招牌一般的燦爛傻笑。


    “裝可愛也沒有用,我鄙視你。”墨凝香被他逗得撲哧一笑,但是嘴下卻毫不留情,“念兵、念甲是相忘師念功體係最重要的支柱之一。拜托你回去好好去一趟金玉堂,搞清楚自己惹上了多大的麻煩好嗎?”


    “好好,我就改住金玉堂,搞清楚為止。”黃金龍連忙說。


    “還有花想容,你真以為你打敗了她?”墨凝香問。


    “難道不是嗎?”黃金龍反問。


    “她用控屍術附念在花月容的身上長達四年之久,早就精力枯竭,念功大減,和你做戰的時候,能夠使出來的本領隻有十分之一。這樣你也沒有打過她啊,是花月容花門主最後關頭用僅存一點念力救了你一命。唉,說白了,你不過是壓垮花想容的最後一根稻草。你要是存著自己是打敗屍後花想容的英雄這種想法過活,那你今後日子可難過了。”墨凝香失笑道。


    “哦!”經過她的提醒,黃金龍熱血上頭的腦子終於清醒了過來,他恍然發現,這些日子他的確把自己的本領看得太高了,原來自己玩了命還要靠高人相救才贏得的勝利是如此不值一提。十分之一功力的屍後花想容已經如此恐怖,如果她火力全開,他連渣都剩不下來。


    “呼,無論如何,能夠和三十年來首屈一指的死靈師鬥智鬥勇,的確是一件精彩好玩的事情。”墨凝香忽然興奮地站起身,雙手緊緊攥在一起,哆哆嗦嗦地在屋子踱步,眼睛裏滿是興奮夾雜著些微恐懼的怪異神采,“雖然隻是聽你說起,但是和這種高智力的天才毒師激烈交鋒,幾經周折,取得勝利,那種超群絕俗的快感真是讓人心動。遺憾的是,天門這些年來被殷承俠治理的仿佛鐵桶一塊,這樣高智能的罪犯根本滲透不進校園,花想容無與倫比的控屍術已成絕響,也許今後我的生活又要重歸沉悶……唉”


    “呃,是啊,快感……沉悶……嗯……”黃金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理解她的話。


    “幸好,殷承俠離開了天門。現在天門應該是失心堂和饕餮堂爭奪權力的戰場。兩堂高手會源源不絕地流入天門,天門正宗和兩堂精英三國大戰的好戲終於要上場了!”墨凝香按住小屋客廳的窗台,小心翼翼地打開窗戶,膽怯卻又激動地朝著窗外的靜林望去。


    “你希望殷門主離開天門?”黃金龍詫異地問。


    “是啊。他實在太沉悶了。”墨凝香聳了聳肩膀,無所謂地說。


    “啊?!”黃金龍愣了愣。


    “你做我的代言吧?”墨凝香猛然回過頭來,將身子湊到黃金龍的麵前,興奮地問。


    “阿?代言?”黃金龍向後仰了仰身子。


    “我不能錯過這場熱鬧,我必須參與其中,但是……但是……”墨凝香縮回身,繼續在屋子焦躁地踱著步子,“但是我……我不能出門,外麵的世界會把我吞掉,我隻能躲在這裏苟延殘喘。”


    “凝香,如果你願意……”黃金龍站起身,漲紅了臉說,“我可以帶你出去,我會保護你。”


    墨凝香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撲哧一笑:“嗬嗬,你真逗。”


    “啊?”黃金龍再次不懂了,但是看著墨凝香白駒過隙一般短暫而驚豔的笑容,他又開始迷醉起來。


    “我雖然不敢出門,更不能冒險,但是你能啊。你……你是很勇敢的,你很適合我。”墨凝香再次開口。


    黃金龍聽到她的話心頭一暖,腦子裏又開始浮想聯翩:“適合你?嗯,我也覺得是……”


    “所以以後天門一旦有怪事,你就來找我問意見,然後按照我的吩咐,替我去破案,這就是代言啦。”墨凝香熱切地解釋道。


    “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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