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小母雞一般唧唧咯咯的笑聲從不遠處飄來,黃金龍艱難地抬頭一看,卻看到墨凝眉和帥依婷率領著一大群身邊行走正在五色溪對岸朝這邊張望,指著自己和孔勿用嬉笑不已。他心裏一陣煩悶,嘴裏一甜,似乎又有口血湧了上來。他連忙掏出剛才墨凝眉給他手帕捂住嘴,卻忽然想起了墨凝眉對他說的話:“這塊手帕就給你用來擦嘴吧。”


    “難怪人們都對這位孔師兄敬而遠之,幾句話能讓我吐血的我還第一次見。”黃金龍按住被孔勿用氣得直煩堵的心窩,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冷靜了心緒,暗暗念叨:“我肚大能容,我肚大能容,我肚大能容……”


    “孔師兄,劍譜的事以後再說。我來是想請問孔師兄可有意中人?”黃金龍顫聲問。


    “沒有。”孔勿用傲然搖了搖頭,然後以一種優雅的姿態看了黃金龍一眼,“你一定奇怪為什麽?”


    “我一點都不奇怪!”黃金龍在肚子裏吼道。


    “你一定也發現了。”孔勿用合起雙手,微微一笑,“我是一個百年難遇的天縱奇才,上天把我造出來已經不容易,再讓他為我造出一個配偶,太難為他了。”


    “百年難遇倒是真的。”黃金龍喃喃道。


    “所以,我沒有意中人的原因就是……”孔勿用再次把手背到身後,昂起頭道,“沒人配得上我。”


    黃金龍默默地看著他,心裏激烈地鬥爭著:要是把這貨帶到孟師姐麵前去甄選,那就是害人了。但是既然孟師姐非常明確地表示了她對於孔勿用才華的欽佩,也許她能夠忍受這家夥的脾氣。這可是我救老爸和二弟的機會,不能錯過。


    想到這裏,他終於無奈地說:“孔師兄,我正好知道有個人對你的才華感興趣……”


    “哦,噗……”孔勿用得意地撲哧一笑,“誰會對我沒興趣。”


    “反正你跟我走一趟,至少和她見一麵。”黃金龍隻當沒聽見他說的話,閉上眼繼續說。


    “我拒絕。要知道我是很忙的,而且我也不需要找什麽意中人,我自己過得很好。”孔勿用傲然道。


    “這樣啊……”黃金龍撓了撓頭,靈機一動,忽然道,“這麽說你不敢去見她了?”


    “我不敢見她?”孔勿用失笑道,“為什麽你會有這種想法?”


    “呃,一個自以為天才的人往往害怕去見真正的天才。因為真正的天才會戳破他為自己編造出來的幻夢,他會悲哀地發現自己原來是個夜郎自大的可憐蟲。”黃金龍用一種不懷好意的陰冷口氣說。


    “你是在質疑我天才的實力嗎?或者,你以為這種淺薄的激將法能夠讓我像一隻猴子一樣被你耍得團團轉?”孔勿用顯然已經因為黃金龍的話而勃然大怒,但是他卻仍然試圖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隨便你怎麽說,孔師兄,要知道,行勝於言哦。”黃金龍雙手一攤,做了一個隨便你的手勢,轉身就自顧自地走了。


    “你,你,你給等等。”孔勿用緊走幾步攔住黃金龍,用手整理了一下衣襟,甩了一下包頭的方巾,把頭昂得更高了,“別以為你成功地操縱了我!我隻是被你的話所啟發,有時候戳破某個傻瓜夜郎自大的幻夢也是一件趣事。我就跟你去見見這個所謂的天才。”


    帶著昂首闊步的孔勿用,黃金龍終於第一次踏進了天門高年堂弟子的宿地——怡園,孟碧蘿在天門內的寢舍。怡園坐落於南天門之外,西望靈台,園外淌過天門名溪——五色溪,園側有林名為怡仙林。園內推窗遠望,青山如眉,綠水如帶,幽林如羽,令人心曠神怡,不愧為怡園之名。這裏住的大部分是女弟子,間或有男弟子也透著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是三年堂五年堂高手群英薈萃之所。因為孟碧蘿是連續上過三次英雄少年榜的奇才,並且是回春深造堂指名重點培養的弟子,所以她在怡園之內有著一間屬於自己的單獨院落,名為怡情小築。這座小築雖然占地不多,但是裏麵庭院幽深,翠竹為林,清溪蜿蜒,小橋如翼,亭台偎翠,別有洞天,確是一處怡情養性的好地方。


    “哇哦,真是懷念這塊地方啊。”進到怡情小築之中,孔勿用難得地感慨起來。


    “孔師兄到過這裏?”黃金龍吃驚地問。


    “當然,想當年我也是三度上榜的風雲人物,在這裏住過幾年,如今時過境遷,當初種種,已是過眼雲煙。”孔勿用歎道。


    “你……”黃金龍側頭看著他,實在覺得他沒到二十歲,這麽年輕,不像是幾年前就三度上榜的老弟子。


    “我七歲就來天門,到如今已經十二年。天門一半堂口的深造堂我都進去呆過,現在才轉到陰陽深造堂。”孔勿用傲然說。


    “為什麽不畢業呢?”黃金龍奇怪地問。


    “你說為什麽?我要做的是陰陽師。陰陽師的終極目標是什麽你知道嗎?”孔勿用問。


    “呃,不知道。”黃金龍搖頭。


    “就是未卜先知。”孔勿用得意地說,“未卜先知其實是一種對世間萬物周密細致的演算,通過對前人經驗,易理數法,星圖天象,人世常理等等的推演,為下一步將要發生的事情做出準確的判斷。這要求陰陽師掌握人間所能習得的全部知識。我在天門十二年就是為了完成這件非凡的工作,所以才會不停地轉堂口。”


    “原來如此……”黃金龍聽得目瞪口呆,不禁對陰陽師龐大的知識量肅然起敬。


    “況且,我畢業了也沒有別的部門要我,不知道是為了什麽,沒有一個師父肯為我寫薦書,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孔勿用茫然若失地繼續說。


    “是嗎?這還真奇怪耶!”黃金龍違心地應承道,肚子裏卻笑開了花:就你這性格,觀世音也不會給你寫薦書。


    就在此時,孟碧蘿的清冷聲音忽然從庭院遠處綠竹掩映的小亭內傳來:“黃金龍,這是你帶來甄選的弟子嗎?”


    “是,孟師姐!”黃金龍連忙遙遙抱拳道,“這位就是親筆撰寫了劍譜手稿的人,陰陽深造堂孔勿用孔師兄。”說罷他轉頭對孔勿用道:“孔師兄,這位就是孟碧蘿孟師姐,你們好好聊聊。”


    孔勿用挺起胸膛,傲然一撇嘴:“聽黃金龍說你是個真正的天才,我來這裏是要戳破……”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黃金龍一把握住嘴巴:“大哥,有人相親一出口說這個的嗎?人情世故你不懂啊?還陰陽師呐?”


    “黃金龍,你把他帶走吧,下次不要再帶這種次品來。”孟碧蘿冷冷的聲音再次傳來。


    “阿?孟師姐,你們還沒有聊幾句呢……”黃金龍大急,自己可是冒著吐血的危險拉著孔勿用來的,實在不甘心這麽快就放棄。


    “形滯神散,雖然突破玉關胎劫多年,卻不習武功,廢物一個,要來何用?”孟碧蘿淡淡地說。


    “什麽?孔師兄,你一點武功都不會嗎?你怎麽對劍法有那麽深的研究的?”黃金龍大吃一驚,連忙問。


    “我討厭暴力,隻做福師。”孔勿用抱臂偏頭說,“現在的女孩子真是嘴上一套,肚子裏一套。表麵上說什麽男女平等,各頂半邊天,等到真的利益攸關,立刻開始講什麽女士優先。選婿也是一樣,嘴上呼喚平等婦權,實際上隻不過像寄生藤一樣想選棵可以倚靠的大樹,既要男人能打,又要男人能賺,又要免費的飯票,又要免費的保鏢。”


    “你少說幾句!”黃金龍被他的話嚇得滿頭大汗。


    “在自然界裏尋求強壯配偶的雌性都會認同雄性多個配偶的特權,但是現在的女人卻都支持一夫一妻製。女人,唉,叫我說你們什麽好呢。”孔勿用聳了聳肩膀,雙手一攤。


    “錚——”孟碧蘿再也沒說話,隻是輕輕撥動了一下琴弦。黃金龍和孔勿用隻感到一顆悶雷在胸膛裏炸開,同時狂噴出一口鮮血,身子仿佛被一頭大象迎頭撞了一下,雙雙高飛起來,忽悠悠飄出怡情小築,頭朝下狠狠鏟在地上。


    “為什麽連我也……”黃金龍一邊吐血一邊滿心委屈地想。一旁的孔勿用已經眼一閉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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