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林的空地之中,白算計的身子仿佛破麻袋一般被一個又一個黑影連續拋起,又不斷落下,每一次落地他身上的衣服就會有數十處凹陷,每一個凹陷出現,他就會殺豬一般慘叫。但是黃金龍的雙眼在夜色中根本捕捉不到出手之人的相貌,隻能模模糊糊看到連續湧動的幻影。但是他轉念一想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連忙大聲吼道:“各位住手,你們的錢都在,沒少一個子,不要再打了!”


    聽到他的吼聲,那群不斷閃爍的黑影同時凝滯,化為一個又一個的人影,一瞬間站滿了靜林的空地,密密麻麻足有上百人。這些人同時出手擊打白算計,此起彼落,你來我往,不但身形沒有相撞,拳腳沒有磕碰,而且動作猶如行雲流水,連綿有致,自成陣法,簡直已經將群毆升華為一種藝術。黃金龍凝目仔細觀看,隻見這群人有陰陽堂的,有五行堂的,有近兵堂的,有遠兵堂的,有清音堂的,有傀儡堂的,形形色色,衣著各異,難得這群人同時出手居然自成體係,互有配合,一點不顯得局促。天門高年堂的實力實在太可怕了!黃金龍看在眼裏,心裏暗暗叫娘。


    “喂!我們的錢在哪兒?”人群中一個高個弟子一眼就看到了黃金龍藏身的地方,仰頭問。


    “我這就取出來。”黃金龍連忙從樹上跳下來,幾個起落竄入靜園水舍十三號的窗戶,來到寢舍之內。


    屋子裏隻有靜儀一個人,她將所有錢袋子都堆在了黃金龍的床上,橫著拂塵擋在床前,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模樣。看到她的樣子,黃金龍不禁笑了起來:“靜儀,別緊張,是我。”


    “團長,呼,你回來就好了。白教主又想要禍害我們,硬要從我們手裏搶團長的錢,我死也不鬆手,幸好各位高年堂的師兄及時趕到,把他揪了出去,否則錢就被他搶走了。”靜儀情緒極為亢奮,連連拍著胸脯,激動地說。


    “這些錢不是我的,是外麵那些高年堂師兄的,我現在去還給他們,你來幫我一把。”黃金龍朝她招招手。


    “好的,我就知道這錢不是白教主的。他從來不幹好事,觀世音菩薩絕不會讓他這麽有錢。”靜儀笑嘻嘻地說。


    黃金龍扛起錢袋子,彎腰重新從窗戶裏跳出來,來到躺在地上直哼哼的白算計身邊,小聲說:“算計,不好意思,我來晚了一步。”


    “黃大少,你好樣的,我的錢你不肯給我,讓我沒少挨拳頭!”白算計抬起頭來大聲罵道。就著依稀的月光可以看到他的臉猶如餡料灌得太滿的香腸,凸凸凹凹,奇形怪狀,看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不還是及時趕到了嗎?”黃金龍賠笑著說,“到底怎麽回事?”


    “你個烏鴉嘴,孟師姐果然不同意比武招親這個點子,還用琴把我震出了怡情小築。消息一傳開,我就被圍堵在了靜園。”白算計吭吭嘰嘰地說。


    “算了,就當作了一場發財夢,現在夢醒了,人也鬆快了,對吧?”黃金龍站起身,對群毆白算計的高年堂師兄們團團一抱拳,“各位師兄,在下黃金龍,代替白算計出麵歸還各位的報名費,請大家排隊領錢,就這麽散了吧。”


    “喂,這小子在弟子集上說的這麽熱鬧,搞得我們興致大起,難道就這麽算了?”一個高年堂弟子不滿地說。


    “各位師兄揍了這家夥這麽長時間,什麽氣都出了,何必耿耿於懷。我代他保證,會把參加比武招親的弟子名單當眾焚毀,各位也不會留下一個急於求偶的名聲,大家就當做了一場春夢。這樣如何?”黃金龍賠笑著說。


    “哼……”眾高年堂師兄麵麵相覷,都不再說話。他們還真怕黃金龍破罐破摔直接把比武招親的名單公布出來,那自己以後在女弟子中的名聲可就毀了。


    “好啦好啦,排隊排隊!”眾人終於認可了黃金龍的做法,紛紛在他麵前排起長隊。黃金龍連忙讓靜儀和靜湘來到隊前負責發還報名費,自己則去查看白算計的傷勢。


    此刻白算計已經能勉強坐起身,他一臉怨氣地看著黃金龍,憤憤不平地說:“黃金龍,你可真夠狠的,把我的錢全都散光了,這一次我又是白忙活?”


    “不然你還想怎麽樣?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別打自己的小算盤,你腦子總是缺根弦,現在隻被打一頓都算便宜你了。”黃金龍坐到他身邊說。


    “我本來想要拿了錢直接去闖西京,沒想到你讓靜儀把錢看得那麽死,我說破了嘴都不鬆手。我想要和她鬥魂術,沒想到她居然比我還懂。哎呀,你們這是斷了我的財路啊!”白算計怨恨地說。


    “斷了你的財路……你小子還想要卷款潛逃?”黃金龍大吃一驚,“那我們怎麽辦?打鬼團你不想幹了?”


    “哧,有了這筆錢,我在西京州呼風喚雨都可以,誰還管打鬼團啊。”白算計頭一偏,大大咧咧地說。


    “你小子!”黃金龍氣得肝顫,騰地站起身。就在這時,靜湘的聲音忽然在他身後響起:“團長,這些一年堂的師兄來找白教主,不,白師兄,他們說是來拿他欠的工錢的。”


    黃金龍連忙轉過身,去發現白天弟子集上跳秧歌舞的一群一年堂弟子都怒目圓睜地站在他的麵前,將他團團圍住。


    “各位,有話好說。”黃金龍連忙說。


    “我們是來找白算計要工錢的,他保證我們替他打工能夠賺到買念兵甲的錢,這錢我們現在就要!”眾弟子鼓噪著說。


    “各位聽我一言……,”黃金龍舉起手沉默了片刻,隨即朝身後半躺著的白算計一指,“白算計就在那兒。”說完他頭一低,默默讓到了一邊。


    “白扒皮——你也有今天!”身後那群一年堂弟子們發出憤怒的嘶吼,白算計的身影再次被人群淹沒,劈劈砰砰的拳頭砸肉聲仿佛盆州秧歌鼓的鼓點轟然四起。


    當所有打鬼團的團員終於聚集到靜園水舍十三號的時候,已經是五更時分。白算計貼著滿頭的膏藥,無精打采地爬在將軍台前養神。童百練半躺半坐在自己的床上,出氣多進氣少,精神恍惚。為童百練舒筋活血整夜的蘇浣虹、藍彩兒、英傳傑和李南星人人頂著黑眼圈。隻有剛剛召入打鬼團的靜儀靜湘姐妹仍然精神百倍。


    “各位,在弟子集上我遇到了孔勿用孔師兄。”黃金龍開口道。


    “那位讓你吐血的陰陽深造堂弟子?”蘇浣虹問。聽到她的話,白算計忽然精神了起來,猛地抬起頭來,豎耳聆聽。


    “沒錯。不過,我以前對他有些誤解……這個……不是誤解,反正是沒有認識全麵。他其實是一個絕頂的天才……”黃金龍將自己和孔勿用相見時的種種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接著提出了根據夢中身傀儡的特性而設計契闊陣訓練的設想。


    “這是真的?夢中身真的能夠讓人有沙場廝殺的真實感?”眾人都感到難以置信。


    “我親眼看過孔勿用的陣法演練,絕對驚心動魄。如果我們能夠學成思感附念的功法,讓自己的神思出竅,附著在夢中身上,進行陣法演練,不但有身臨其境之感,而且毫無生命危險,這是一個拉近和龍虎火舞團差距的機會。”黃金龍振奮地說,“孔師兄非常樂意和我們合作,已經開始製作另外七個夢中身。我需要你們都去找到他,告訴他你們適合的念兵甲材料,他會為你們製造出等比縮小的兵甲披掛在夢中身身上。”


    “太好了,這樣我們就能練真正的契闊陣了!”英傳傑興奮地說。眾人一掃頹色,群情振奮,紛紛嘰嘰喳喳地議論了起來。


    “大少,這個契闊陣真有孔勿用說的那麽神奇?”白算計的精神全部回複了過來,他湊到黃金龍的身邊,神色專注地問。


    “嗯。”黃金龍點點頭。


    “嘶……”白算計仰頭望天,陷入了緊張的思考之中,雙眼精光亂閃,太陽穴上的血管一陣陣發鼓。


    “算計,你,你不是又想出了什麽鬼點子吧?”看到他的這幅開始冒壞水的表情,黃金龍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大少,你難道沒有看出來嗎?!”白算計一把攥住黃金龍的衣袖,“這是商機啊,這是讓我們富甲一方的商機啊。這個孔勿用必須招入我們打鬼團裏,我們要盡快占有他這個絕世天才!”


    “喂,算計!”黃金龍一聽說要把孔勿用請到打鬼團裏,頓時連連擺手,“咱們先別想得太遠,一步步慢慢來,孔師兄可不好相處!”


    “我們的眼睛怎麽能被世俗的成見所遮蔽,看不到未來。孔勿用是一個能夠改變整個荼洲秩序的天才,他的夢中身是隻有天才才能製造出來的搖錢樹。該怎麽利用這塊活寶?隻用來進行打鬼團的特訓是遠遠不夠的。我們需要開發出夢中身更多的潛質。開放給一年堂弟子?賣門票?設鬥陣賭局?噢,這是什麽感覺!”白算計興奮地一個縱躍跳上了將軍台,雙手按住青筋崩起的太陽穴,滿臉都是紅光,“這是靈感爆棚的快感,一個接著一個點子象雷暴一樣在我腦子裏閃爍。我看到了我們的未來,賺得盆滿缽滿的未來!我們發財啦!”


    “白算計!我現在嚴重警告你,打鬼團絕對不接受你任何的鬼點子!”黃金龍憤怒地說。


    “大少,難道你有錢不賺?咱們團裏整七副念兵甲的製造費你也不想要嗎?還有孟師姐的心上人,你也不想去找了?這些問題我都能一次解決哦。”白算計轉過頭來,用一副充滿誘惑的表情對他說。


    “就喜歡你主意夠多,說來聽聽。”現實的困境一下子把黃金龍的堅持打碎,他想也不想地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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