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他們的逃亡路線一路返回,黃金龍等人各自找回了自己在逃命過程中丟棄的兵器。當身上兵甲俱全之後,他們終於有了一種回魂的安心感覺。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噩夢,現在他們已經清醒過來。


    “喔……”英傳傑一邊點算著自己的金瓜月牙鏢,一邊扇著折扇,一臉愜意:“這一次鯨吞之旅能見識到這個大場麵已經值了,從冠軍鬥師手中死裏逃生,就靠我們這幾個雜兵,簡直是撿回一條命。”


    “何止啊,我們可是擺了他們這些冠軍一道,發動了鯨吞之後,我們看戲,他們擋災,再沒有比這更過癮的了。”童百練笑嗬嗬地說。


    “唉,我們隻是躲開了自己人的毒手,敵人的影子還沒有抓到呢。想想打生打死這麽半天,都是白忙活,感覺浪費了生命。”李南星愁眉不展地說。他的話頓時讓眾人高昂的士氣低落了很多。


    “你的白頭發都這麽來的。”黃金龍搖頭歎息道,“怎麽就不能想點好事?我們這次死裏逃生,見了大世麵,長了江湖經驗,這可是大好事。”


    “就是,全靠老大出主意,論急智,別說整個打鬼團,就是整個天門的人都沒你強。”“就是就是!”英傳傑和童百練頓時紛紛開口吹捧道。


    “狗屎龍,還是別太得意忘形,折衝萬一沒死也許會沿路回到這裏,那我們就危險了。”蘇浣虹小聲說。


    “我同意浣虹的意見,折衝沒死一定會想到我們要撿拾丟下的念兵,說不定會沿著舊路追回來。”墨凝香道。


    “嗯……”黃金龍本來想折回頭來幫助猛龍行收斂一下屍體,盡一盡相忘師的義務,但是聽到墨凝香和蘇浣虹的顧慮,他也不敢再多生枝節,“那咱們換條路走吧。”


    被鯨吞陣徹底吞噬的小敦煌經過折衝、帶刀高手、獠師陣和鯨吞魔物的輪番踐踏,市區的街道已經破敗不堪,無數標示性建築被徹底摧毀,令很多街區麵目全非,隻剩下黑土化的大地和周圍彌漫不散的黑霧。拿著乘風會風媒的地圖,蘇浣虹試圖帶領著眾人走出小敦煌,向羅泊州進發,但是轉了幾個圈之後,他們卻神奇地再次回到了猛龍行獵金師橫屍的舊地。


    “這……這……不怪我啊,這地圖肯定已經過時了,而且小敦煌變成這樣,認錯路是正常的嘛。”蘇浣虹感受到眾人望向自己的責備目光,連忙為自己辯白道。


    黃金龍從她手裏拿過地圖,歎了一口氣:“這事兒怪我,就不該讓你來領路。”他打開地圖仔細研究上麵鬼畫符一般的黑霧區域和山川地形的變異,再就著舊版的小敦煌地圖一點點查證,試圖找出一條西行的路線。就在他全神貫注於研究地圖的時候,一陣踉蹌的腳步聲突然從街盡頭傳來。


    “快躲起來……”站在他肩頭上的墨凝香夢中身發出了示警。打鬼團的眾人已經領教過鯨吞陣內的恐怖,知道這裏是個人就比他們厲害,聽到她的示警後,立刻毫不猶豫地躲入了破碎的食肆之中。黃金龍抓著一手的地圖躲入了食肆的斷牆之後,將頭小心翼翼地側出牆外,用最外麵的左眼小心翼翼地朝街盡頭看去。


    黑霧湧動之中,一個臃腫的身影從霧中跌跌撞撞地走出來,他渾身的衣甲都已經殘破,前心和後背各有數條深可見骨的爪痕,頭上戴的天蠶繡金冠從中裂開,一道深深的血痕從頂門貫入眉心,再斜劃至嘴角。鮮血沿著他的下巴一滴滴滾落在地,讓他看上去格外淒厲。


    “好像……好像是折衝!他還活著!”黃金龍忍不住小聲說,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蘇浣虹一把捂住嘴。


    “是你——!”折衝充滿金屬摩擦感的尖銳嗓音在空曠的街道上響起,“想不到我居然能夠撞到你,哼哼,鯨吞的秘密隻有我折衝才能擁有,誰也別想分一杯羹!”


    “他聽見了你的話,要殺人滅口啦!”蘇浣虹用力搖著黃金龍的頭,惱恨他無故出聲,暴露了打鬼團的行蹤。


    “還不是你把我們引回了舊路才闖的貨,別怪到我頭上。”黃金龍一把拉下她捂住嘴的手,急道,“大家分開逃跑吧,總能逃走一個……”


    “別做夢啦,折衝是飛器師,遠程殺傷是強項,拉開距離死得更快!”墨凝香焦急地說。


    “那怎麽辦?”打鬼團的眾人都急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折衝的毒手,他們實在不想再一頭撞回這條死路。


    “近身戰,我來頂住他,你們跑吧。”一直沉默不言的藍彩兒忽然雙眼放光地小聲說。


    “你瘋了,就算你再如何天才,也擋不住一個冠軍鬥師。”黃金龍急道。


    “死一個好過死一窩,當我是還債吧。”藍彩兒攥住黃金龍的手緊緊一握。


    “打鬼團的人從來都是同生共死,我們一同和他拚個你死我活,誰也不會撇下誰。”黃金龍反握住藍彩兒的手,厲聲說。


    “……大少,至少得派個人出陣通知麒麟司折衝是殺人凶手吧。我知道苟活比犧牲更加艱難,就把這個髒活累活交給我吧。”白算計充滿感情地說。


    “我先讓你做衝鋒!”


    就在眾人亂成一團的時候,一個陰惻惻的冷笑聲忽然憑空響起:“好你個折衝,不愧是飛器世家的傳人,耳朵比狗還靈。”


    “薛崇貴,你這個毒門之蟲居然不顧禁咒到西界招搖,難道不怕天師殷承俠的懲戒嗎!就算我死了,我覆尾行的同僚,宗族的高手也絕對不會放過你!”折衝的聲音中有著難以想象的戰栗,三言兩語之中已經將殷承俠、覆尾行和折家這三大勢力搬出來做擋箭牌,顯示他心中已經恐懼到了極點。對於一個剛剛從鯨吞魔物之中死裏逃生的人,他此時的恐懼顯得更加震懾人心。


    “哼哼,隻要從你手裏拿到那條消息,我保證即使殷承俠都要對我拱手行禮。折衝,難道你真的以為憑你這樣小卒,配拿到那絕頂的寶箋嗎?”這個薛崇貴的聲音陰戾低沉,語調忽高忽低,個中夾雜著嘈雜的混響,仿佛是一隻九幽之鬼隔著大地在說話。


    躲在食肆中的打鬼團眾人此刻都感到一陣輕鬆,原來折衝到這裏來不是為了殺他們而是為了一個叫做薛崇貴的人,這樣他們被殺的可能性不是大降嗎?眾人之中,隻有蘇浣虹的臉色化為了死人一樣的慘碧色。


    “浣虹,你怎麽了?”黃金龍不敢再出聲,隻能用聯識問。


    “薛崇貴……薛崇貴!他……怎麽還活著?”蘇浣虹一臉死灰地望向黃金龍,“他是毒門最有希望繼承帶毒皇帝刁醉的人選,三十年前橫行荼洲,殺人無算,號稱蟲侯,是毒門最強的蟲師。聽說他被殷門主親手誅滅,沒想到他還沒有死!”


    “他有多厲害,需要殷老門主親自對付?”黃金龍難以置信地問。


    “你用龍蛇眼看看就知道。”蘇浣虹白了他一眼。


    黃金龍深深吸一口氣,從懷裏探出龍蛇眼,伸出斷牆對著薛崇貴一照,拿回來一看:晶瑩剔透的極地冰英之中泛起一疊疊棕色浪潮,瞬間將一種甲殼般的褐色塗滿了整個球麵。


    “甲殼褐!妖孽!?”湊到黃金龍身邊的眾人看過之後都長大了嘴巴,完全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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