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鬟幾乎不信自己的雙眸,原來此刻這歹人揪住的,卻是本該離開莊上的程曉晴——方才被這歹人身形擋住,雲鬟竟沒看見。


    此刻程曉晴換了一身兒衣裳,並不是昨兒那一身補丁破衣,許是露珠兒給她的,略有些寬大不合身。


    程曉晴眼中帶淚,雖然透著害怕之意,卻死死地閉著嘴不肯出聲。


    那歹人握著程曉晴的手腕,輕而易舉地把她的手掌摁在桌上,分開小手指,右手的匕首揮了揮,似乎想找一個合適動手的角度。


    口中且仍道:“你若是要怪,就怪那白閻王罷……這回若是能殺了他,老子就放你一條性命!”


    此刻林嬤嬤跟露珠兒都驚叫起來,哭著抱做一團,已是不知所措。


    而陳叔哆哆嗦嗦,終於叫起來:“住手!住手!”


    雲鬟萬萬想不到竟會如此,亦是魄動心驚。


    隻有那歹人卻不為所動,聽了陳叔叫嚷,便不耐煩道:“快些閉嘴,不然就先宰了你。”因見陳叔跳起身來,他便橫腿一掃,便把陳叔撩倒在地,半晌爬不起來。


    這瞬間,匕首壓在程曉晴的手指上,慢慢地便要切落似的,雙眼還望著程曉晴,仿佛要看她的反應。


    卻見眼前的丫頭渾身抖得如篩籮似的,顯然是怕極,隻不過許是嚇壞了,竟不曾求饒。


    林嬤嬤哪裏見過這樣的情形,雙眼一閉,身子軟軟跌倒,卻是已經暈厥過去了。


    露珠兒隻顧哭,陳叔於地上忍不住叫道:“住手!不是、她不是……你放過她……”


    那歹人一愣,看一眼程曉晴,遲疑問道:“她不是什麽?”


    卻聽程曉晴尖聲叫道:“陳叔!你、你別說話。”


    陳叔睜大雙眼,眼中已有淚光閃爍,程曉晴抬頭看著那人,竟顫聲道:“我、我不怕……你、你動手就是了!”


    那歹人有些意外,半晌,竟笑道:“果然不愧是讓縣太爺也另眼相看的人,不錯,你有這份兒心,姓白的定然能來……”


    說話間,便又欲動手,雲鬟看到這裏,早已經按捺不住,便站起身來道:“住……”


    誰知還未出聲,忽然被人緊緊地捂住了嘴。


    雲鬟大驚,竟不知此人何時近身兒的,她以為是賊人的同夥在,正要掙紮,耳畔聽那人道:“噓,別出聲,是我。”


    這一刻,就像是昨晚上的噩夢成真了似的,屋內的賊人自然可怕,但是身邊這人,卻不是單純一個“可怕”能形容的。


    雲鬟先是一靜,繼而越發竭力掙紮起來。


    兩人在外頭這一糾纏,裏頭的人便聽見了動靜,猛然回頭看著窗口處,喝道:“什麽人,滾出來!”


    這人猛一回頭,才見麵相生得甚是凶惡,雙眼更是殺氣騰騰,原來此人正是這一次脫獄事件兒之中、仍在逃的兩人之一,名喚王典。


    在眾逃犯之中,隻有王典跟花啟宗兩人武功最高強,可跟花啟宗出身官家不同的是,王典卻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奸大惡之徒,有幾個滅門的案子都跟他有關。


    王典為人狡黠,是以六扇門緝捕他許久都未果,最後卻栽在了刑部白樘的手中。


    因要逼問王典的同夥下落,又恨他殘忍酷烈,好不容易捉拿歸案後,便把他關押在刑部大牢裏受審,期間十八般的刑訊輪番上場,自是吃了若幹難以想象的苦頭,是以這王典對白樘恨之入骨。


    本來王典是要秋後處斬的,誰知恰逢天下大赦,便白撿了性命,不多時,又從京城刺配轉到了鄜州大營。


    這一次逃獄後,王典本要遠走高飛,誰知才出鄜州,就聽說刑部派了人前來,他仔細打聽了一番,便猜到來者正是白樘。


    王典聞聽此信,大笑道:“真真兒是天助我也!”


    原本京城是白樘的地界兒,王典雖有心報仇,卻也不敢去硬撩虎須,如今聽聞白樘來到鄜州……他好歹在鄜州地呆了這兩年,且心中對白樘的憎恨之情熾烈之極,因此自覺有機可乘,他竟不肯離去,反偷偷地潛了回來,暗中便將白樘在鄜州城的種種都打聽了清楚。


    王典因極了解白樘為人,知道他定性冷心,等閑斷然不會做什麽多餘之事,可卻對素閑莊的一個小丫頭別有不同。


    王典正謀劃該如何對付白樘,因尋不到合適的動手之機而犯愁,因知道了此事,隻覺柳暗花明!


    正這兩日白樘將要離開鄜州,王典自覺機不可失,於是便喬裝改扮來到素閑莊,意圖挾持鳳哥兒,擺布白樘!


    第33章


    話說王典為報複白樘,便想出這一條計策來,不過他千算萬算,卻算錯了一件事。


    這日清早,王典便往“大小姐”的房中而來,推門而入,拐到裏間,卻正見一個小丫頭子站在梳妝台前,手中拈著一朵珠花,比在鬢角,整個人似在出神。


    這女孩子猛然抬頭間,看見王典進門,一驚之下,手中珠花便落了地,她驚慌失措地轉過身來,睜大雙眸看著王典,嘴唇動了動,卻隻說道:“我、我……”


    王典見是這般情形,自以為是嚇壞了而已,當即上前捉住,口中笑道:“小鳳哥兒,你不必怕,我不過是想借你做一件事兒而已,你隻乖乖地便好。”說著,便拉扯著往外而行。


    這丫頭慌裏慌張,便道:“你是誰?想做什麽?我、我不是……”


    原來這女孩子自然不是雲鬟,卻是程曉晴,她昨晚上被拉回房中,因都濕透了,露珠兒便把自己的衣裳送過來一套給她換了,雖是舊衣,卻比她先前穿的那件兒不知好多少,晨起又略整理了一番,自不是昨日那蓬頭垢麵的模樣了,也頗看得過去。


    程曉晴一夜無眠,思來想去,一大早兒上便偷偷地過來,想找著雲鬟,好歹再仔細地求一求,誰知自然是撲了個空,陰差陽錯,竟又給王典堵了個正著。


    程曉晴因見王典身著仆人服色,起初還以為王典是來趕她出去的,又怕方才自己在房內的舉止給雲鬟知道,心思慌張之下,忙要辯解……


    誰知話還未說完,王典皺眉又道:“小丫頭,隻要你別吵嚷的叫人心煩,老子或許會饒你性命。”


    程曉晴聽了這樣一句,嚇得亂顫,又看向王典,這才知道此人不是奴仆,事情不妥當了。


    且說這王典押著程曉晴來到花廳,便見陳叔林嬤嬤等都被捆綁在此,——原是王典的兩個同黨所為,此刻他們兩人卻在內宅各處,翻找搜斂各色財物。


    陳叔等見程曉晴也被捉了來,自也詫異,王典把程曉晴往前一推,道:“你們當自個兒不說,我便找不到這小丫頭了?還說什麽她不在莊上?”


    陳叔跟林嬤嬤聞言大驚,林嬤嬤畢竟是婦人,露珠兒又小,從未見過這種場景,一時呆呆愣愣地反應不來,更不敢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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