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誠看的明白,這地板足有四指之寬,極為厚實沉重,怪不得先前查探之時並差不錯異樣。


    黃誠生怕秦晨一人不得力,當下又連叫幾個捕快跟著入內。


    話說秦晨從上下到底下,眼前黑漆漆地,饒是他天生膽氣壯,也忍不住有些心頭亂跳,當下搖著火折子往前,走了百十布步,借著火光,隱約可見前頭似有物一般。


    秦晨屏住呼吸,試著叫道:“小六爺?”


    那人動了動,旋即輕笑道:“原來是秦捕頭。”


    秦晨大喜,忙撲過去,卻見趙六臉上帶血,靠牆坐著,倉促間秦晨自不知他傷的如何,便道:“六爺,你覺得怎麽樣,是誰傷了你?”


    趙六道:“誰能傷的了六爺?不過我倒的確跟那賊囚交過手,他自逃了,你這會兒沿路去捉,隻怕還能追上。”


    秦晨見他小小的人兒,一團兒靠著牆,傷的深淺又不知道,哪裏肯舍他離開,便道:“你的腿傷著了?那賊跑不了,我先抱你上去。”


    趙六咳嗽了聲,忽然道:“有腳步聲,還有人隨著你來?”


    說話間,就見又有四五個公差來到,紛紛叫道:“秦捕頭!”


    秦晨見來了救兵,心裏越發有底了,不料趙六道:“若是背著我往上爬,甚是艱難,倒不如一路順著這地道追過去,據我看來,這地道不至於太遠,若是拿下賊人,自是你們的功勞。”


    秦晨本是個豪爽之人,聞言把心一橫,便道:“既如此,咱們便去,把這惡賊捉到,也給咱們大人出出這口惡氣!”


    當下秦晨便叫一個捕快,把趙六背了起來,因沿路往前。


    眾公差仗著人多,加上秦晨領頭在前,便勇字當頭,如此走了不多時,就見眼前光亮起來,秦晨道:“大家戒備,留神那賊在外埋伏!”


    於是眾人小心翼翼,漸漸靠近過去,卻見頭頂乃是一麵木板壓著,試著推了推,紋絲不動。


    幸而人多勢眾,眾公差齊心協力,發一聲喊,終究將那木板推翻,眼前頓時一片光亮。


    秦晨舉著腰刀,先縱身躍起,衝了出去,又怕賊人在外,雙足還未落地,先揮刀亂砍了一陣兒。


    眼前悄無聲息,秦晨定睛細看,卻見竟是個尋常房舍,此刻其他公差也都跳了出來,秦晨見屋內無人,早去開了門,一看眼前,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原來此處,竟正是那小姐院子之外的廊房院子,此刻他們所處的,正是那西側廂房。


    外頭正有幾個袁家仆人在此探頭探腦,猛地看見這一夥人從此處出來,眾人都發呆,不明所以,秦捕頭道:“方才可看見可疑之人從此處出來了麽?”


    其中一個仆人大膽說道:“方才啞巴從這兒出去了。”


    秦晨聞聽,立刻揪住此人,叫他帶路,又命一個捕快留下照料趙六,便帶著其他人飛奔而去!


    且說那捕快背著趙六走了出門,趙六呼了口氣,道:“你放我下來罷。”


    捕快小心將他放在台階上,因看了一會兒,便道:“小六爺,您的腿好像折了……”卻見他臉上也沾著血,隻怕身上也有傷,卻不敢細說。


    趙六笑道:“不算什麽,六爺死不了就又是一條好漢。”


    那捕快見他年紀不大,卻豪氣狂放如此,不由也有幾分欽佩,便道:“我去叫大夫來如何?”


    趙六揮揮手,那捕快果然忙去了,趙六坐在台階上,徐徐地又呼出一口氣,仰頭往上,見陽光從葡萄架中傾瀉而出,細細碎碎,此刻世界,跟方才在地下,卻如天堂地獄一般。


    趙六微微眯起眼睛,忽地蹙眉,卻見那葡萄架外,廊房正中的欄杆處,靜靜地站著一人,此刻垂眸正也看著他,也不知看了多久。


    趙六先是一怔,繼而挑唇笑了起來,道:“小丫頭,你又救了六爺一次,六爺該怎麽謝你才好呢?”


    雲鬟隻漠漠地看著他,也不做聲。


    趙六撇了撇嘴,道:“做什麽,不認得六爺了不成?對了,你放心,那賊被六爺打跑了,六爺是不是很能耐?”


    雲鬟仍是麵無表情,隻掃他一眼,便轉過身去。


    此刻阿澤正也自廊橋過去,急急地說:“鳳哥兒,如何悶聲不響地就跑了出來,可知又嚇我一跳?”阿澤說著,便拉住雲鬟的手,仿佛仍怕她離開一樣。


    趙六看著這幕,才又皺了皺眉,本來滿漾著明亮笑意的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陰翳,眼睜睜看兩人進了廊房,又順著下來,竟是出門而去。


    原來雲鬟因見案情即將大白,剩下的黃誠自然會料理的妥妥當當,她便先吩咐阿澤,乘車欲返回素閑莊。


    誰知才出了袁家大門,便聽見身後有人道:“稍等片刻。”


    雲鬟回頭,卻見趙六被捕快扶著,那捕快陪笑道:“鳳哥兒,六爺的腿摔斷了,他又想回鄜州,可否借莊上馬車,捎帶六爺一程?”


    雲鬟皺眉不答,趙六卻笑道:“罷了,何必勞煩呢,我騎馬回去就是。”


    雲鬟淡聲道:“我並沒有說不可。”說罷,便自己先上了車。


    趙六聽了,就也笑道:“知道你是菩薩心腸,舍不得六爺吃……苦……”說到這裏,卻見雲鬟回過頭來,眼神冷冷地。


    趙六吐吐舌頭,便隻當什麽也沒說過的。


    阿澤在旁看著,因說道:“喲,這可是一物降一物呢,你怎麽不強了?先前怎麽還跟我還一套一套的。”


    趙六哼道:“好好當你的跟班兒就是了,誰讓你多嘴來。”


    阿澤道:“我自不是你的跟班。”


    趙六道:“不是我的,你就高貴許多了?你如何不是皇帝的跟班兒,那還是公公呢。”


    阿澤氣的豎起眉,那捕快忍著笑,扶著趙六上了馬車,阿澤少不得忍著氣,又拉了趙六的馬兒過來,隨車而行。


    馬車緩緩往前,雲鬟靠著車壁坐著,一眼也不看趙六,隻是垂著眼皮。


    趙六卻也識趣似的,並不做聲。


    風撩動車簾,車廂內光線明明暗暗。


    雲鬟心底波瀾乍起,忽地也想起某一幕場景。


    那天同樣是夏日,她照例前往天王寺禮佛,車駕出城,行到中途,不知為何馬兒受了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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