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公差要攔住,卻晚了一步,蔣夫人早狠狠地一把攥住宋姨娘,竟不顧一切地罵道:“你這黑了心沒天良的婊子!平日裏浪三浪四的就也罷了,橫豎老爺慣著你,誰知竟越發慣的你這樣毒心,必要致他於死地不可?”說著便抬手,下死力地打向宋姨娘頭臉上。


    宋姨娘渾身發抖,舉手亂擋:“太太饒命,不是我……原本是喝著酒,就犯了心絞了。”


    蔣夫人回身一指屍體,道:“你瞪大眼睛看看,這是個犯了心絞的模樣?你到底是怎麽害了老爺的?我必要你賠命!”


    這會兒公差因把蔣夫人攔住,因要抬走死者屍身。


    蔣夫人定了定神,指著宋姨娘道:“如何不把這賤人綁起來?”


    白樘看到這裏,才道:“蔣夫人說是宋姨娘害了統領?”


    蔣夫人轉頭,她自然是認得白樘的,方才因進來的匆忙慌張,竟未曾留意,此刻見白樘也在,不由一怔,旋即拭淚,斂容行禮,說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刑部的白大人,此事白大人親自出馬就更妥當了。”


    白樘問道:“此事白某自然要查個水落石出。”


    蔣夫人皺眉道:“還查什麽?自然就是這賤人動手害了老爺,前幾日……”


    蔣夫人說到這裏,忽地住口,轉頭看滿屋子的人,因深吸了一口氣,才苦笑低聲道:“此乃是我府中醜事,我家老爺雖然去了,但……他的名聲卻仍是要顧惜的,請白大人移步說話。”


    宋姨娘在旁聽了這句,臉上就有些心虛焦急之色。


    白樘不動聲色,隻吩咐人先把宋姨娘跟她房中的使喚丫頭帶回刑部,他自隨著蔣夫人走到旁邊房中。


    蔣夫人見無閑雜人等在旁,才道:“不瞞白大人說,這小賤人雖然進了府中,卻向來十分的不安分,每每狐媚魘道的,因為老爺的年紀畢竟大了,她便時常跟府內的下人……有些不清不楚,半個月前……老爺無意中發現她跟人在後花園中行那苟且之事……老爺因大怒,便把她打了一頓,又趕走了兩個小廝,本以為她會從此消停,沒想到……轉眼就出了此事,她必然是心懷不忿,才下毒手報複。”


    蔣夫人說著,淚如珠落,又恨恨道:“早知如此,我便拚著擔一個不賢惠的名頭,也要做主將這災星趕出家門去,老爺也不至於落得這個下場……如今留下我們孤兒寡婦,如何是好……”


    白樘便問跟宋姨娘有奸情的小廝是何人,蔣夫人打起精神,道:“本來沒有人知道,這小賤人又很是嘴硬,並不肯承認,隻說是老爺醉酒看錯了而已……後來門上無緣無故走了一個叫阿義的小廝,我們才知道必然是他,因心虛才逃走了,老爺也正因為如此,遷怒了別人,竟都攆走了幹淨……”


    白樘聽罷,道:“蔣夫人節哀,事已至此,後悔無益。若能查明真相,懲戒真凶,便也算對得起統領了……如今我叫人帶宋姨娘回刑部詳細審問,然而若有必要,還要傳府內眾人、甚至夫人過去問話,還請夫人見諒。”


    蔣夫人含淚點頭:“這個道理我自然懂,家門不幸,自然也顧不得別的了。我向來聽聞白大人是刑部第一人,從來最明察秋毫的,此事白大人經手,我也放心。”


    白樘欲走之時,又問道:“蔣夫人來的甚遲,莫非先前不在府中?”


    蔣夫人紅著眼道:“我因連日心裏發慌,今日便去了城中的臥龍寺裏念經,半道聽說,嚇得魂不附體,才趕回來……”


    白樘頷首,出門後又叫了幾個近身服侍的小廝丫頭們,簡略問了一遍。


    等出了統領府後,白樘邊走邊吩咐副手周少隱帶人去找尋那“阿義”,以及兩個被攆出了統領府的小廝。


    做完這些,不覺已過正午,日影西斜,眼見也不能去朱家赴宴了,白樘隻得叫隨身的人去朱府說明緣故,他自個兒卻快馬加鞭,先回到府中。


    先前白清輝因見血暈厥,被帶回府中之後,府內忙叫大夫來看過。


    白清輝這症其實並沒發作過幾回,隻因他小孩兒家,也是極少見到血,府內眾人見他白著臉兒回來,且又渾身冰冷,頓時驚擾了一場。


    白樘回來後,白老夫人聽見,忙先叫人把他傳了過去,一見便說道:“你從來行事妥當,今兒怎麽竟把清輝帶到那種不幹淨的地方去?可知他小孩兒家最弱,經不起那些的?”


    白樘隻道:“是孫兒一時心急,有失分寸。”


    白老夫人又道:“你如今隻清輝一個,他又生得這樣出色,性情又最聰靈,隻恨你平日裏又忙得腳不沾地,十天裏倒有九天不見人,好歹要放你跟清輝相處相處,怎麽竟不能好生照顧他,反立刻叫他出事了呢?以後可萬別如此了。”


    白樘依舊答應了,老夫人才放他出來。


    白樘自去白清輝房中,卻見小孩兒已經醒來,正靠在床邊兒,有些呆呆地,兩個丫頭旁邊伺候,一個正收拾了藥碗,見白樘進來,忙都見禮。


    白清輝見白樘來了,也翻身下地要行禮,白樘上前一步,在他手臂上一按,隔著一層紗衣,卻覺著手指所觸,仍有些涼意。


    白樘叫清輝仍靠回去,他也順勢坐了,便對麵問道:“你覺著如何了?”


    清輝眼皮一垂:“孩兒沒事了,父親大人不必記掛。”


    白樘靜了一靜,道:“你可是……怪我冷落了你麽?”


    清輝眉心蹙起,然後抬眼看向白樘,道:“孩兒從來不敢,父親所行的自然都是要緊之事,孩兒隻是覺著,父親若是忙,很不必特意為了我又跑回來一趟。”


    白樘心中越發意外,竟不知如何回答,父子兩個麵麵相覷,氣氛卻是生疏淡漠的詭異。


    半晌,白樘才要開口,清輝忽然道:“統領府的案子,父親可查到什麽了麽?”


    白樘聽他問起這個,雖然意外,心中卻一寬,自覺說起案情總比提別的要“得心應手”些,因說道:“如今蔣夫人指證說宋姨娘殺了人,具體還待查證。”


    白樘說了這句,忽然想到清輝先前異樣舉止,便又問:“是了,你先前為何竟能知道,那死者的太陽穴之中竟有銀針?”


    清輝正在想“蔣夫人、宋姨娘”的話,聽他問起這個,便略略遲疑,才說道:“孩兒也不知道,隻是……”


    白樘細看他,清輝思忖了會兒,才道:“隻是覺著那裏十分異樣,像是有東西在,而仵作又說起那些害人的手法……便越發覺著可疑,不料果然真的有……”


    白樘似懂非懂,這話的意思,便是“誤打誤撞”,隻是巧合而已?可見白清輝神態懵懂,並不像是說謊。


    清輝也覺著這幾句話說的難足人信似的,當下越發低下頭去,重又沉默。


    白樘起身,溫聲道:“不必多想,你且好生歇息罷。”在清輝肩頭安撫般輕輕拍了兩下,才自去了。


    隻因蔣統領身份非凡,先前白樘又插手了,故而刑部尚書潘正清便叫白樘親自料理此案。


    如此又過數日,白樘因又審過宋姨娘,然而她卻矢口否認跟“阿義”通奸之事,並說是蔣夫人編造出來汙蔑自個兒的謊話,而統領正因為知道這點兒,所以並沒有多為難她。


    這兩日裏,蔣夫人每日都來刑部,催促快些將真凶法辦,加上蔣府眾人多說宋姨娘跟蔣義的確是有內情的,且案發之時隻有宋姨娘陪侍,是以刑部上下參與此案的眾人幾乎都認定是宋姨娘殺人。


    正捕快將那被統領府攆走的小廝之一找到了,喚作蔣經,因已經投到另一戶人家當差,要找起來也容易些。


    隻蔣武跟蔣義仍舊毫無蹤跡。


    這幾日裏白樘提審過統領府許多下人,得知蔣統領私底下有些性情暴戾,便猜那蔣義或許是吃了虧,故而遠遁,隻叫周少隱再發通告給郊縣,細細找尋罷了。


    且說蔣經上堂跪地,白樘便問起蔣義跟宋姨娘之事,蔣經忐忑說道:“據小人所知,阿義那人雖然有些好色,可因我們主子……因統領為人十分……又視宋姨娘為眼珠子一般,所以阿義並沒有那個賊膽,後來聽說他真的做出來,我們眾人都詫異呢,說他要色不要命……”最後一句,卻又低下聲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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