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抱怨說:“入夜了,連口飯都來不及吃,偏又要跑……明明都要結案了,又找什麽勞什子的薔薇衫呢?”雖如此,卻不敢耽擱,略發泄兩句,便忙帶人一溜煙去了。


    且說是夜,因明兒一早要去宣平侯府,崔印知道了,便來看雲鬟,卻正好見到薛姨娘也在。


    崔印便道:“你們在說什麽?”


    薛姨娘早已起身,低頭含笑道:“隻是閑著無事,過來跟大小姐說幾句話。”


    崔印道:“也好,鬟兒在這府內相識的也還少,你多陪陪她解悶也可。”


    薛姨娘見崔印這會子來,知道是找雲鬟有事,便道:“我也該去奶奶那邊兒了。”行了禮,便自去了。


    薛姨娘去後,崔印因落座,便看了雲鬟幾眼,見她臉上並無喜怒之色,隻仍風恬浪靜的。


    崔印笑了笑,便道:“今兒陶然過來找你了?”


    雲鬟道:“是。”


    崔印道:“先前你回了鄜州後,陶然便時常惦記你,瞧他比府內的人都上心的,如今你回來了,瞧他多喜歡的,來府內都來的勤了。”


    雲鬟不知要說什麽,便隻微微一笑。崔印見她不應,便道:“是了,明兒你要去宣平侯府了?”


    雲鬟方點頭,崔印想了會子,卻輕輕地歎了口氣。


    雲鬟在旁相看,見崔印麵上略有惆悵之意,雲鬟便問道:“父親因何歎氣?”


    崔印轉頭看她,欲說不說,隻問:“你母親跟你說了些要避忌的事項了?”


    雲鬟知道是不得帶花以及穿花顏色衣裳的話,便道:“雖是說了,不過女兒不明白,這究竟是何故?”因崔印跟藍夫人算來也是表兄妹關係,崔印又是這樣包打聽的性子,若說這京城內有一個人知道內情,這人隻怕就是崔印了。


    果然雲鬟問完,崔印麵上露出一絲難為之色,低頭說道:“此事你不知道才好。”


    雲鬟便道:“恕女兒大膽……可是跟姨母的傷有關?”


    崔印臉色一變,望著雲鬟道:“你連這個都知道了?”


    雲鬟那句,本來可進可退,倘若崔印不知藍夫人身上有傷,她便會隨口遮掩過去,不料崔印果然知道,雲鬟便道:“是女兒無意中看見的。”


    崔印擰眉,又歎了聲,道:“既然你……此事已經過去數年,為父也不想再提,不過……”


    此事的確不堪回首,崔印雖未曾親眼見過,可聽謝氏提過一二,都覺驚心動魄,此刻見雲鬟有意探聽,他又知道雲鬟不是那等心思不穩的孩子,如今既然要去藍府住幾日,若知道了內情越發防備倒也妥當……崔印想了想,便簡略同雲鬟說了一番。


    原來藍夫人年輕時候,本是個極活泛的性情,也跟侯府常來常往,跟崔印亦玩的極好。隻不過,有一次雨天,藍夫人從侯府坐車而回之時,竟不知怎麽,馬兒受了驚,一時竟走失了,許多人慌忙找尋,卻未曾找到。


    幸而當時宣平侯帶人自城外回來,路過一處胡同,看到裏頭靜靜地停著一輛馬車,隱隱仿佛有呻吟之聲,且地上的雨水之中竟赤紅一片。


    宣平侯知道事有蹊蹺,上前掀起簾子一看,卻見藍夫人躺在裏頭,喉頭大股鮮血湧出。


    也虧得宣平侯正巧經過,才及時救了藍夫人……再往後來,數個月過,便是宣平侯便上門求親,將人娶了過門。


    崔印所知道的,便隻有這些,底下詳細卻是連他也不知的,雖然心底自有疑惑,隻不敢探問罷了。


    崔印說罷,閉眸道:“那天得知出事,你母親便趕去瞧,人人都說是沒有救了,誰知竟然保了一條命……”說到這裏,又長長地歎了口氣。


    雲鬟雖不曾親眼所見,但聽著崔印所說,竟仿佛能清晰看到那一幕幕場景似的,雲鬟眼前又出現藍夫人頸間那道深痕,便皺眉問道:“那……可找到是誰人動手的了?”


    崔印搖頭道:“不曾找見。一來因為藍家顧忌名聲,故而不肯大肆張揚,竟寧肯大事化作無事,對外也隻說偶然走失,實則無礙,再加上後來宣平侯求娶,所以此事便漸漸消弭了。”


    崔印說到這兒,忽地笑了笑:“然而卻也算是因禍得福,雖宣平侯年紀略大些,然而性情溫柔,這幾年來我冷眼看著,竟是疼你姨母疼得了不得,唉……以前種種,倒也罷了。”


    這話雖有欣慰之意,雲鬟心底卻仍是大不舒服,想了一會兒,忽然又道:“那麽,姨母很不喜歡那些花色衣裳之類的,難道是……”


    崔印咳嗽了聲,他本來掠過此節沒有細說,不料雲鬟竟留意到了,崔印見避不過,抬手撫了撫眉尖,索性道:“你說的不錯,當時……我也是記得甚是清楚,那天妹妹是穿著一件兒大紅色的薔薇雲錦衫,甚是好看……經過此事後,那衫子自然再不曾見……多半是因此生了忌諱。”


    第75章


    就在崔印同雲鬟說起藍夫人“往事”之時,京兆尹府衙,蓋捕頭將馮貴帶到堂上,又奔到京兆尹身旁耳語數句。


    京兆尹思忖片刻,便道:“馮貴,你且把案發當日的經過再詳細說上一遍。”


    馮貴正莫名,聞言道:“大人,小的不是已經說了兩回了麽?上次還特意被叫到刑部親又供了一遍,怎地又說?”


    京兆尹道:“多話,隻因人命關天,自然要謹慎些了,如今正要結案,偏偏涉案兩人都已死了,故而傳你再說一遍,你隻詳細說來,不許支吾。”


    馮貴無法,隻得又把當日如何早起,如何去典當,如何進門看見粱哥兒行凶,如何被他刺傷等一一說來。


    京兆尹聽得甚是仔細,但凡有稍微模糊之處,便立刻又問,兩邊公差麵麵相覷,不知大人今兒怎麽犯了嘮病了。


    眾人正昏昏欲睡,忽然聽得堂上偏殿一聲咳嗽,京兆尹聞聽,頓時精神百倍,也坐的更直了些。


    不多時,有個書吏上來,遞給京兆尹一張紙,京兆尹垂眸看罷,便又問馮貴道:“這麽說來,你前往當鋪,是為了典當這塊兒佩玉?你認清楚了,無誤否?”


    書吏當即將那證物呈上,馮貴掃了一眼,口稱無誤。


    京兆尹道:“此物並不貴價,最多也不過幾百錢,自古當鋪擅長壓價,給你一二百錢最多了。你一大早兒趕了去,就是為了區區一百錢?”


    馮貴頓了頓,方道:“小人……本以為是個貴價貨。”


    京兆尹道:“你憑什麽這樣以為?”


    馮貴無奈,隻道:“這是小人的娘所給,是主子所賜之物,故而覺著名貴。”


    京兆尹不由問道:“你家主子是何人?”


    馮貴低低道:“是呂翰林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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