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黼大吃一驚:“你說什麽?”


    雲鬟道:“我可以求靜王爺出麵兒,想恒王世子雖不怕六爺,可麵對靜王爺,應該還是不敢造次的。”


    趙黼擰眉細看:“你幾時跟我四叔認得了?”忽地想起上回王妃身邊兒雙喜的話“好多人誇讚她呢,比如恒王妃……還有靜王爺”,一時狐疑不定。


    雲鬟淡淡道:“這個就恕我不能告知了,還要去求靜王爺呢。”


    趙黼見她又要走,咬牙發狠將她拽了回來,喝道:“你敢去求別人?”


    雲鬟不防,竟撲倒在他身上,便嗅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如此激烈而熟悉,簡直像是前世裏穿過來一隻手,狠狠打在她心頭一樣,手忙腳亂要爬起來。


    趙黼偏又把她拉住,盯了看了半晌,忽地笑:“知道了,你是使壞故意激我呢?”


    車廂本就不大,他偏靠得這樣近,呼出的氣息微微濕暖,身上那凜冽之氣也越發濃了幾分似的。


    雲鬟按捺有些慌亂的心意,垂眸道:“並不是,救人如救火,哪裏敢玩笑。”


    趙黼眼神變幻:“縱然你有手段說服我四叔,那也得需要時候,再說這會子他也未必就在王府,再三耽擱,隻怕有十個薛君生也不夠殺。”


    雲鬟擔心的正也在此,趙黼眸中含笑,挑唇道:“求我啊,方才不是說要去求靜王麽?”


    雲鬟禁不得他如此眼神,這般口吻,轉頭道:“方才已經求過了,是世子不肯答應。”


    近距離瞧著,可以看清外頭陽光透進來,照在她半邊臉頰上,那肌膚晶瑩如玉,近乎透明,鬢邊細細柔柔地絨發,浸潤光芒中,很引人眼。


    趙黼目光晃亂,呼吸不由急促了幾分,心裏仿佛也窩著什麽,輕輕揉動。


    雲鬟察覺,眉尖蹙起:“世子?”


    趙黼忙撒手,後退回去,自也靠車壁坐了,垂眸暗中調息。


    外頭那小幺兒仍聲聲地求告,街邊上已經有許多看熱鬧的人圍了過來,雲鬟吃不準他究竟是何心思,忍不住喚道:“六爺……”


    趙黼聽她溫婉一聲,身子微微一顫,額頭便冒出汗來,雖閉眸不語,耳朵尖兒卻已經紅了。


    第123章


    恒王世子趙濤坐在廳前,他的身邊兒羅列許多狐朋狗黨,並素日跟隨的奴仆們,個個氣焰囂張,神情各異。


    這些人物此刻都看著前方,卻見庭院中伶仃站著的一個人,著一身淺灰色衫子,身段偏瘦弱,卻生得眉若墨畫,眼含秋水,雖是男兒,卻透著一股溫柔可親之意,正是薛君生。


    站在這些人跟前兒,果然就如一隻羊羔麵對一群虎狼之輩。


    趙濤摸著下頜,說道:“不過是個臭戲子罷了,好大的架子,如何昨兒我父王傳你過府,你竟不肯去?”


    薛君生輕聲道:“恒王爺傳小人過去,哪裏敢不肯,隻是昨兒有貴客在閣子裏,就絆住了,還請世子見諒。”


    趙濤嗤道:“你說的貴客,就是趙黼吧?那個沒規矩的野人……”因周圍人都在,便隻罵了一句,又道:“你不用拿他出來搪塞,也不必在我跟前兒說好聽的,可知就算不是昨兒,前幾日叫你,你也隻是再三推諉,不識抬舉?”


    薛君生道:“也是有許多事在身上……”


    趙濤啐道:“呸!王府裏叫個人,是多大的顏麵。別說是你了,你且去打聽打聽,這京城裏哪一個人敢不聽?誰不是聽了信就爬也要趕緊爬了來的?聽說你是南邊兒來的,或許不知皇家威嚴也有,既然你敬酒不吃,愛吃罰酒,那就怪不得本世子了。”


    說話間,就見兩個小廝抬了個包袱過來,沉甸甸地也不知裝著什麽。


    趙濤笑道:“這是本世子賞你的。”


    那兩個小廝對視一笑,把那包袱往他跟前兒擲下,包袱皮敞開,便見裏頭是一堆尖銳冒棱的新瓷碎片。


    薛君生正不知如何,見狀呐呐道:“世子……”


    趙濤陰狠笑道:“聽說你戲唱得好,你且在這上頭,給我們唱一曲,唱得好,本世子就放了你去。”


    小廝們把包袱抖開,那瓷片也散開了,趙濤道:“請吧?讓我們聽聽名聞天下的薛小生到底是怎麽個好法兒。”


    身後惡奴見薛君生不動,便推了他一把。趙濤道:“等會兒,先脫了靴子再唱。”


    薛君生聽是如此,臉早已雪白,這瓷片子何等厲害?輕輕劃一下就是血流成行了,倘若脫了鞋這樣踩上去,別說唱戲,這雙腳立刻就要廢了。


    薛君生隻得求道:“世子饒命,小人萬萬不能的。”


    趙濤道:“你連趙黼那個野……連他都能打動了為你說話兒呢,還有什麽不能的?今兒饒了你,恐怕別人以為我怕了他,也小覷我恒王府呢,來人,快點伺候他上去!”


    一聲令下,那兩個惡奴便拉著薛君生,便將他的靴子褪了下來,兩邊兒架著人,就要往那瓷片堆子上放。


    正在這會子,忽然外頭匆匆忙忙跑進個人來,叫道:“世子,世子!”


    趙濤喝道:“做什麽?沒看本世子正忙麽?”


    那人道:“世子,大事不好了,晏王世子不知為何竟來了!”


    一時眾人聞言都驚訝,趙濤也一驚,頓時坐直了些身子,想了想,卻又冷笑道:“喲,真看不出來,他竟還真個兒動了心了不成?”說著,冷颼颼地瞥薛君生。


    原來趙黼先前回京後,皇帝倒是十分喜歡他,怎奈趙濤一來瞧不起晏王常年舉止雲州那樣偏僻地方,覺著寒酸;二來,冷眼看趙黼舉止做派,跟他們這些京中的鳳子龍孫竟大為相異,加上趙黼從來不肯俯就他,有時候還冷言冷語地,因此竟結了仇了。


    那次在皇宮內,兩人一言不合,便動了拳,趙濤是個紈絝,花拳繡腿雖會兩招,隻是好看罷了,哪裏比得上趙黼手底都是真本事,他的拳頭又硬,打的趙濤叫苦不迭,又落了個極大的黑眼圈,此後被眾皇族中人笑了許久。


    鬧得這樣大,皇帝兀自還偏袒趙黼呢,因此趙濤心裏更加記恨了。


    這次本來也並沒想為難薛君生,隻因趙黼攔住恒王府的人,那王府長隨回來,不敢說自己懼怕趙黼,隻添油加醋地說趙黼如何如何“仗勢欺人”,趙濤聽了,新仇舊恨,越發恨得牙癢癢。


    今兒跟一起子同黨多吃了幾杯酒,趁著酒興,便叫人把他擄來,不過是奈何不了趙黼,想借故撒氣罷了。


    誰知趙黼竟找上門來,倒是讓趙濤有些詫異起來,他雖然跟趙黼交際不多,卻也知道這位堂弟的性情,是個最狠勇霸道,獨斷無情的人,若說他昨兒一時心血來潮想看薛君生的戲,倒也罷了。可若說他為了區區一個戲子找上恒王府,那卻有些說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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