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輝見她頭臉之上,青紫未退,心內啞然,便道:“你果然……承認了?”


    關氏道:“不錯,是我殺了他們。”此刻,神情竟十分平靜。


    清輝道:“那你為何要說是霍捕頭?”


    關氏一笑,道:“昨夜你們去的時候,我本已經有些蘇醒,聽到外頭聽人亂嚷說是霍城殺人。我、我死了一次,本以為逃不過……誰知竟又活了過來,又聽他們不知是我……所以我怕了,就也說是霍捕頭……”說到這裏,眼底才露出一絲愧疚。


    雲鬟跟清輝對視一眼,輕聲問道:“你為何要如此做?為何不報官?”


    馬娘子漠然道:“報官有用麽?清官難斷家務事啊。”


    雲鬟心頭一震,馬娘子笑道:“且那兩個老不死的一直都護著他,還指望他傳宗接代,養老送終呢,哪裏肯舍得他受半點委屈,盡管有時候他脾氣上來,連他們也非打即罵,他們也隻頂多怨念幾句,罵上幾聲,過後仍是護著,反都拿我撒氣,我竟不是個人了……哈哈,想不到最後是我送了他們的終了,可知我手起刀落的時候,何其痛快?”


    第205章


    案件真相大白之後,馬家那些親眷族群,無不對關氏切齒痛恨,但凡提起,必定要罵幾聲“毒婦”、“賤人”等言語。


    坊間雖也有知道馬家三口而為人、同情關氏的,卻也不敢當著那些人的麵兒說什麽。


    馬家滅門案雖然結了,然而對白清輝跟雲鬟來說,心頭各自有一份沉重之意。


    私下裏,白清輝曾道:“聽聞關氏家中之人雖也知道她的遭遇,奈何從來不管不問,先前關氏被打的厲害回了娘家,他娘家人畏怕,居然又勸她回到馬家,如今果然害人害己……哪裏有這等不曉事的父母親眷,難道關氏不是他們的血脈不成?”


    雲鬟忍不住重重歎了口氣,又幽幽道:“雖是血脈,於有些人眼裏,既然是女孩兒,便是可有可無,最易被撇棄的。何況‘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不過如此,世間哪個女子不是?”


    清輝看她,瞧見那明眸中似有若隱若現的一抹陰翳,不由問道:“為什麽你發這等感歎?像是有心事……”


    雲鬟張了張口,才一笑搖頭:“沒什麽,隻是忽然想起來,隨口說說罷了。”


    清輝見她不答,就也不再多問。


    且說這日,正是立冬,霍城手中提著一個竹籃,帶著霍植跟良兒打街頭過,忽然間,一堆少年飛跑而過,口中道:“快!快截住他!”


    霍城畢竟是捕頭,雖今日並不當差,卻也警覺起來,便隨著走去,將到拐彎處,便聽見有吵嚷之聲。


    有人道:“你裝什麽?難道在縣衙裏掃地,就不把人瞧在眼裏了?好有臉麵的差事!”


    另一個笑道:“他還以為自己是捕頭呢?或者像是他爹一樣,隻不過最後反成了賊呢!”


    原來是一幫少年,攔住了範小郎,正在出言不遜。


    這會兒霍植因也看見了,竟有些按捺不住,便要衝出去跟他們理論。霍城忙將他拉住,示意兒女噤聲。


    卻見那幾個少年推推搡搡,取樂般地,範小郎起初還緊握雙拳,仿佛要動手的模樣,不知為何,卻又冷靜下來,是是低低地垂著頭,一言不發。


    正有個人道:“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小郎,你是什麽?”


    霍城聽到這裏,正也有些無法容忍,才要出去阻止,卻聽範小郎道:“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因為我爹做了壞事。”


    眾少年麵麵相覷,不知他為何竟說出此話。


    範小郎道:“然而我並不是我爹,我不會去做壞事,相反,我會做一個很好的……很好的人。”


    眾人瞪大雙眼,有覺著好笑的,有皺眉發呆的,也有不知所措的。


    範小郎閉了閉眼睛,才又昂起頭來,大聲道:“我不是龍,也不是鳳,更不是耗子,我是範小郎,我想當捕快,我會很好,會比你們所有人都有出息!”


    眾少年一時都驚呆了,竟不知要說什麽好,隻顧怔怔地看著範小郎。


    正靜寂中,聽見身後有人笑道:“好,有誌氣。”眾人回頭,卻見是霍城,正緩步走了出來。


    霍植也已經跑了過來,就站在範小郎跟前兒。


    少年們忙後退,又向著霍城行禮。


    霍城雙眉微皺,看向眾人,沉聲道:“不管是龍,是鳳,倘若一味以欺辱弱小取樂,那便比鼠輩更不如了。小郎有奮發之心,你們卻因昔日跟他不相幹的錯誤而刁難他,你們難道不羞愧麽?”


    眾人彼此相看,最終答應了聲:“是,捕頭。”


    霍城又道:“都回去好生想想,以後該如何待人行事。若一再這樣下去,道德品行敗壞了,將來指不定作出什麽更丟人之事。今日你們譏諷嘲笑小郎的話,他日,就會有人同樣如此譏諷嘲笑你們。”


    眾少年聽了,才都行禮,複怏怏地都去了。


    範小郎看看霍植,又看霍城,道:“多謝……多謝霍捕頭。”


    霍城一笑,在他肩頭一拍道:“謝什麽?你如何在這兒?”


    範小郎道:“我、我娘病了,我去給她抓藥。”


    霍城道:“是什麽病,可打緊麽?”


    範小郎道:“大夫說是著了涼,隻不過三天了還沒好。”說完之後,便向霍城告別,自去藥鋪了。


    霍城目送範小郎去了,想了半晌,便對霍城道:“他們家裏如今隻靠小郎在衙門裏當差,日子隻怕艱難。”


    說話間,從懷裏掏摸了會兒,把錢袋子拿出來,掂量了會兒,本想掏出幾枚銅錢,最終卻又放回去,將口兒紮緊,對霍植道:“你偷偷地把這個給範娘子送去。”


    良兒小聲道:“爹,那是娘讓你買米的錢。”


    霍城摸摸她的頭道:“不打緊,家裏還有。”


    霍植想了想,果然接了過來,緊緊攥在手裏,果然好生送去範家,範娘子病中,並不肯收,霍植丟下便跑。


    自此之後,霍植跟範小郎便徹底冰釋前嫌,兩人成了好友,因範小郎本有點兒武功底子,霍城便暗中點撥教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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