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無人在身邊兒,雲鬟自斟自飲,不知不覺竟吃了三杯,方覺著有些頭暈。


    心裏一直犯困,便起身回屋裏要睡,誰知起身之時,更覺暈眩,這才知道不勝酒力了,忙手撐著桌子,緩步往內而行。


    正要進屋之時,雙腳竟有些蹣跚,正搖晃,有人從後而來,緊緊地攙扶住了。


    雲鬟眨了眨眼,才看清眼前人,便笑道:“是曉晴啊。你……方才去哪裏了?”


    燭光之下,曉晴見她滿麵酡紅,醉眼迷離,顯然竟是吃醉了,便道:“主子如何吃這許多酒?難道不知道自己不能吃酒的?我才離了這一會子……”念了兩句,忙又停住。


    曉晴扶著雲鬟到了床邊兒,令她坐了,便俯身替她脫靴。


    雲鬟雖是端然坐著,整個人卻覺著眼前所有都微微傾斜,旋轉……不由嘿嘿笑了起來,曉晴正蹲在地上,見狀啼笑皆非,便起身扶著她,讓她好生躺倒。


    誰知雲鬟冷不防往後一倒,曉晴一時沒掌住,頓時便也倒在榻上,正壓住了她。


    伸手撫過額頭,渾身酸軟無力,雲鬟垂眸看了看眼前人,又掙著舌頭,顛倒說道:“不用……羞,就讓嬤嬤給你找個、好人家兒吧,趕明年,也像是露珠兒一樣,快些生個寶寶……不用像是……像是以前一樣……”她喃喃地,不知是說不下去,還是口齒不清,合眼要睡。


    曉晴本要起身,聞言輕聲道:“主子,我不嫁人!”


    雲鬟略睜開雙眸看她:“什麽……不嫁?你放心,會是個良人,總不會委屈了。我再……給你準備些好嫁妝,一定風風光光的。”


    酒力漸漸發作,雲鬟一陣陣犯困,眼皮禁不住合起來,口中兀自喃喃說:“不是妾……是正正經經、風風光光的……”


    曉晴搖頭,緩緩起身,凝視著麵前正因不勝酒力迅速入睡的恬靜容顏,喃喃道:“我要一直都跟著主子……”


    她的眼睛微紅,又有些略腫,輕輕捧起雲鬟的手,這支手,柔美修長,從手指都指甲,都透著柔和明淨的玉色,曉晴垂首,便在那手指尖上輕輕親了一下兒。


    這一夜,雲鬟睡得十分恬靜,大概是桂花酒的效用,所有的記憶都像是被甜香的酒意封存住了似的,整個人安然地沉酣而眠。


    身子就如浮在雲端一般,自在輕快,偏五感都變得極為遲鈍。


    隻不知為何,隱隱地覺著有一絲異樣,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之感,有些難以言喻的受用,又有些無端畏懼……她忍不住含混出聲,卻不知到底說了些什麽。


    畢竟因酒力麻醉之故,意識複又混沌。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依稀聽見“嘎嘎”地聲響,叫的十分淒厲響亮。


    雲鬟起初還無法醒來,後來聽那叫聲幾乎近在耳畔了,才勉強睜開雙眼,模糊懵懂,不知如何。


    正聽見門外腳步聲響,有人道:“小雪今晚上是怎麽了?如何總不安靜,快別吵了主子睡覺!”


    小雪卻仍厲聲大叫,間或有“砰砰”的聲響,似在撞門。


    雲鬟勉強起身,下地之時,隻覺頭重腳輕。


    第209章


    雲鬟扶了扶床柱,隱約想起昨夜是喝醉了酒。


    搖搖擺擺地出了裏間兒,往外將門打開,外頭卻是陳叔跟林嬤嬤兩人,陳叔正試圖讓小雪不要吵擾,但卻無濟於事。


    門扇剛開,小雪就急不可待地衝了入內,雪白的大翅膀高高地揚起,這姿態,就仿佛是個要尋人打架的模樣。


    隻是才跳進門檻,忽地往前栽倒過去。


    雲鬟吃了一驚,俯身將它按住:“小雪是怎麽了?”


    林奶娘道:“我聽它叫了半宿了,起初還當有賊,叫你叔起來看了會子,並沒見什麽,如今更是離譜,跑到屋裏來了。”


    正說著,雲鬟卻發現小雪的長頸之下,翅膀邊沿似有一點暗痕,在雪色的羽毛上顯得格外醒目。


    小雪平日裏雖在院中隨意棲息,隻不過這大白鵝很是愛幹淨,且又喜水,是以身上始終都是雪白的。


    雲鬟低頭細看,試著伸手指摸了摸,大驚,竟是黏黏濕濕的。


    這會兒林奶娘將燈移了過來,三人湊近了看時,卻見竟是血跡!?


    三個人震驚之極,陳叔忙道:“是怎麽傷著了的?”忽然想到小雪鬧騰了這半宿,忙道:“莫非是有什麽東西跑了進來?”


    林嬤嬤道:“又有什麽?小雪平日裏對外麵的人都極凶,有什麽能傷著它?”


    有一次範小郎隨著霍植過來玩耍,因小雪第一次見範小郎,竟衝過來飛撲撕咬,範小郎雖會些拳腳,見這大白鵝如此凶悍,竟都不能跟他“一戰”呢,霍植攔著都不行,多虧雲鬟出麵開脫才成。


    陳叔思忖道:“莫非是有什麽黃皮子之類的?”


    林嬤嬤先前在鄜州的時候,因素閑山莊在郊外,也常有些野物出沒,也見過幾次黃鼠狼,知道此物也是有些凶悍的,若是它傷了小雪,倒是有的。


    雲鬟因有幾分“宿醉”,頭正隱隱作痛,無法仔細去想,聽陳叔如此說,也覺有理,又道:“如何小雪直往我屋裏撞?”


    當下又驚起來,生怕這黃皮子偷偷跑了進來,陳叔同林嬤嬤兩人便入內,裏裏外外看了一番,並沒發覺異樣。


    小雪因受了傷,撲棱了會兒,卻不再往屋裏掙動,隻伸長了脖子,轉動頭往外看,嘴裏又尖叫了兩聲。


    陳叔見狀笑道:“罷了,隻怕是跑了呢。”又對雲鬟道:“主子別驚著了,還是先睡罷了,我帶小雪出去。”


    說著,便將小雪抱了起來。雲鬟叮囑道:“記得給他上藥。”


    當下陳叔抱了小雪出去,林嬤嬤屋裏打量了會兒,對雲鬟說道:“鬧得這樣,如何晴兒丫頭還不來?昨晚上我明明看她回來伺候了的。”


    雲鬟依稀想到昨晚上模糊中似同曉晴說過“談婚論嫁”的話,還記得她仿佛不願,便道:“多半睡熟了,叫她睡去,奶娘也自歇息去吧。”


    林嬤嬤知道她晚間吃了酒,便先去茶爐上取了茶,試著是熱的,回來給她倒了一杯漱口,又吃了兩口,見雲鬟脫靴上榻,自個兒才挑著燈籠退了。


    話說眾人去後,雲鬟一時再睡不著,如此翻來覆去過了許久,耳畔又聽見小雪在外頭叫了數聲,不由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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