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眾人才進了園中,猛地便聽見刺耳的嘎嘎叫聲,自是小雪的聲音,連聲不絕。


    眾人麵麵相覷,趕到裏間兒,果然見小雪正撲閃著翅膀,向著趙黼飛奔過去,這一幅姿勢,竟仿佛見到了平生大敵,有深仇大恨一般。


    趙黼後退兩步,口中道:“這扁毛畜生,是怎麽了?崔……”回頭要叫人,卻見這許多人都在跟前兒,趙黼便生生咽了那一聲,隻道:“小鳳子,快來把它趕走。”


    雲鬟默默地瞅了他一眼,也不理會,隻對陳叔道:“我沒什麽大事,叔你放心就是了,對外也不必多說。”


    又吩咐曉晴道:“備水,我要洗……”話音剛落,忽地皺眉,道:“罷了,稍後再說。”


    當下陳叔等外頭的才止步,隻林奶娘陪著雲鬟往內。


    趙黼見雲鬟不肯插手,便望著她的背影,竟叫道:“你不攆它走開,信不信惹惱了六爺,一把捏死了了事?”


    雲鬟聞言止步,回頭看他一眼。


    趙黼見她冷冷皺眉,便道:“好好好,六爺知道了,會‘愛屋及烏’的,成麽?”


    小雪卻很不領情,趁機上來,在他腿上用力啄了一下。


    陳叔見鬧得有些不太像樣,也怕真惹怒了他,才忙帶著旺兒等,把小雪好歹地趕開了。


    趙黼說話之時,曉晴也跟著看了他一眼,麵上卻浮出一絲憂慮之色,旋即跟著雲鬟頭也不回地去了。


    身後趙黼見眾人攔住了小雪,他便也往裏頭緩步而行。


    且說雲鬟同林嬤嬤曉晴等進了裏屋,林奶娘就問道:“昨兒到底是出什麽事兒了,可知我們的魂都沒了?這衣裳怎麽……”看著雲鬟領口被撕碎了,一時擔驚受怕,說不出口。


    雲鬟回到可園,整個人也已經鎮定下來,冷冷靜靜道:“奶娘別怕,不相幹。”


    此刻曉晴早打了水來,便擰了帕子叫她擦臉,又跪在地上,給她擦手。


    因見褲管皺了,嚇得手都有些僵,半晌才大膽挽起看了眼,瞧見底下的繩子勒痕,淚珠便禁不住流了下來。


    曉晴咬了咬唇,起身入內拿了些跌打藥酒等過來,便跪在地上給雲鬟腿上上藥。


    正在忙的時候,就見趙黼負手走了進來,一邊兒四處打量,道:“我喜歡這兒。”一邊兒在雲鬟旁邊的椅子上落座,道:“你洗不洗澡了?”


    雲鬟臉色一變,冷眼看他,趙黼笑道:“你若不洗,讓他們準備準備,讓我洗一洗,先前跳進江水裏,渾身都有魚腥氣,你覺不覺著?”


    他說著,便抬起衣袖來,似想讓雲鬟嗅一嗅。


    雲鬟早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又見是如此做派,垂眸輕聲道:“六爺是要在這兒常住不成?若要留宿,可去縣衙。”


    趙黼搖頭道:“我就是喜歡這兒,小白那裏太冷了,我住不得。你若不容我,我隻得去住客棧,然而一天總也要跑個四五七八趟,你若不怕被人看見說閑話,我倒是也使得。”


    雲鬟略想了想,淡淡地吩咐曉晴道:“叫他們備水。……就放在竹苑吧。”


    曉晴答應了聲,便出去了。


    林奶娘看了會兒,覺著氣氛詭異之極,不敢逗留,也避開了。


    剩下趙黼問道:“什麽竹苑,你這小院子,難道還有許多院落不成?”


    雲鬟轉頭看他,道:“世子,莫非是第一次來?”


    趙黼喉頭忍不住動了動,被她的目光掃到,竟有些心虛,卻道:“那不然呢?”


    雲鬟不答,隻是又回頭看向前方桌上的玉蘭繡屏。


    這一個月來,小雪每每躁動亂叫,當初還以為是野貓來偷食的,但是現在……還有那些時不時地異樣之感。


    隔了會兒,雲鬟方道:“旺兒跟那些捕快,都是被世子捉弄的對麽?”


    趙黼咳嗽了聲,雲鬟問道:“六爺捉弄旺兒,多半是因為馬家案件那夜,他故意多嘴之故,隻是捕快們又怎麽得罪六爺了,難道,隻是因為我跟他們說了幾句話?”


    趙黼見她認定了,索性說道:“我哪裏是那麽小氣的人,隻不過那一天……”


    那天趙黼暗中跟著雲鬟,卻見她帶著旺兒出門前往縣衙,竟是對白清輝百般地噓寒問暖,其溫柔體貼,或帶笑勸慰或為其憂慮,在他而言,種種竟都是前所未見。


    趙黼自不好對白清輝如何,心裏卻窩著一股火兒。


    誰知鬱鬱出來之時,正聽見原先勸雲鬟吃酒的那幾個捕快,因略多吃了兩口,便背地裏玩笑說:“我們知縣大老爺生得是那個好樣貌,偏偏典史也是這樣清秀難得的人物,他們兩個又這樣好,難道……”


    另一個笑啐道:“瞎說,咱們知縣老爺是最清明不同的人物了,曆來經過了這許多大老爺,這是我頭一個佩服的,倒是典史……因跟咱們的徐爺有些瓜葛,卻是說不好了。”


    眾人起哄笑說:“徐爺雖然也是一等風流的人物,隻是典史看著跟知縣老爺有些相似,隻怕不會跟徐爺苟苟且且罷了。”


    趙黼聽他們背地裏居然嚼這種舌頭,心裏更氣,等他們巡街,趁其不備,空拍兩掌,掌風所致,這些人騰雲駕霧而起,不知如何就落了水了,還疑心到鬼神身上。


    趙黼因說道:“你隻管對小白好的那樣,豈不知他們背地裏說的閑話何其難聽?”


    雲鬟倒是從未聽見過這些,便道:“我們行的正,坐得端,怕什麽閑話。豈不聞:謠言止於智者。”


    趙黼皺眉看她,道:“很不該讓你再跟小白廝混了,這副說話的口吻,越來越像是他了,有一個小白已經讓人消受不起,再多一個,豈不要冷死六爺了。”


    雲鬟垂眸吃茶,想了想,又問:“那胭脂閣呢?”


    趙黼見她連這個也猜到了,心裏越虛:當時他見雲鬟前去青樓料理案子,因恨那等天底下第一齷齪不堪的地方……竟讓她沾了腳,簡直不可忍受,便……


    趙黼咳嗽了聲,顧左右而言他:“你這裏雖然好,隻不過底下的人忒沒禮貌,茶也不給六爺一杯。”


    才說著,外頭曉晴來說:“水已經好了。旺兒在門口等著,請六爺過去竹苑洗澡。”


    趙黼才起身,回頭看雲鬟一眼道:“是了,我沒帶衣裳,勞煩給我準備一套。”


    曉晴在門口站著,等趙黼從眼前過的時候,便深深低頭。


    趙黼目不斜視自去了。曉晴才進了門來,輕聲喚道:“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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