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見雲鬟無言,便又說:“如今又淋濕了,隻怕還要害病。”


    無奈歎了聲,便走到跟前兒,舉起帕子,欲為她擦去臉上的雨水,可畢竟有些避忌,竟遲疑著將落未落。


    正在此刻,雲鬟抬頭看他:“大人……”


    清輝停了手:“嗯?我在。”


    發鬢,眉眼都浸著雨水,連明澈的眼睛也是濕潤潤的,又有些朦朧之意,仿佛是秋日的湖麵起了一層薄霧。


    雲鬟問道:“我現在,還能不懼將來嗎?”


    清輝微微一震,雲鬟見他不回答,垂眸片刻,終於說道:“他讓我……去雲州。”


    清輝身不由己地問道:“去雲州做什麽?”


    雲鬟張了張口,卻是無聲。


    隻門口有個聲音帶笑說道:“還能做什麽?小白你問的實在無趣,自然是嫁給我。”


    清輝眼底透出幾分怒色,想到趙黼在外頭那魯莽無禮的舉止,幸而當時街上並沒別的人,倘若給人看見,將會怎麽想?


    清輝道:“世子你是想強行擄人麽?”


    趙黼道:“我哪裏有,若要強擄,怎麽會等到這會兒?現在隻怕早在雲州拜過天地入洞房了。”說著掃了雲鬟一眼,卻見雲鬟的臉色本就白,聽了這話,更顯得雙眸漆黑,唇瓣越發地紅。


    清輝自也看見了,搖頭冷笑道:“原來如此,我現在才知道為什麽她死也要逃開了。”


    趙黼皺眉道:“小白,你什麽意思?”


    清輝道:“我原本還覺著,世子雖然強橫,有時候逾矩不顧禮數,但是對鳳哥兒卻並沒十分虧待,我還曾勸過她,可是現在看世子的為人行事,才懂了她的心。”


    趙黼想笑,那笑影卻又一閃而過:“小白,你想說什麽直說就是了。”


    白清輝道:“敢問在世子眼中,鳳哥兒是什麽?”


    趙黼道:“是我喜歡的人。”


    白清輝道:“隻怕是世子的玩物罷了。”


    趙黼目光一沉:“小白,你也是為數不多的我願意親近的人,你對我冷些沒什麽,但是,你別真的惹惱了我,尤其是在我跟她之間。”


    白清輝置若罔聞,依舊說道:“在世子的眼中,她不過是你急欲到手的物件罷了,你何曾在意過她怎麽想?世子方才在外麵隻顧得意,但你何不問問她是什麽滋味?你可曾留意過……她傷著了?”


    趙黼原本還隱隱冷笑,聽到最後一句,便皺眉說:“什麽?”竟站起身來,望向雲鬟。


    雲鬟仍是一聲不響,靜坐如默。


    白清輝走到她身邊兒,抬起手來,略一遲疑,最終卻真的落下,便將雲鬟的衣領往外一翻。


    趙黼驀地睜大雙眸,卻驚見在她的後頸處,竟有三四道的新鮮劃痕,像是被什麽尖銳之物生生擦過一樣,血把衣領都給染的通紅狼藉。


    白清輝隻看一眼,便竭力轉開頭去。


    趙黼走到雲鬟跟前兒,無法置信:“這、是方才……”話未說完,忽然想起先前將她壓在牆壁上之時,背後果然有一個耷拉著的刺月季枝子,隻怕就是在那時候……


    當時他看著她滿麵痛苦隱忍之色,還當是因為他的緣故,現在想來……


    忽又想起事畢,他好整以暇地給她整理冠帶,她蹙眉垂眸的模樣。


    趙黼壓著心中驚怒之意:“你如何不告訴我!”


    白清輝定了定神,道:“她怎麽告訴世子?”


    趙黼無言以對,忽然恨道:“你指責我做什麽?你如何不問問她,為什麽就不肯答應跟我去雲州?難道真的要一輩子留在這個破爛地方,一輩子這樣胡鬧?”


    白清輝道:“世子說的胡鬧是什麽?”


    趙黼迎著他的目光,道:“這般……偷梁換柱,女扮男裝,出入公堂,不是胡鬧,難道是正統?”趙黼停了停,又看著雲鬟:“這些拋頭露麵左右奔波的事,本該交給那些須眉男人去做,女子就該好好地呆在內宅,嫁為人婦,這才是正統!”


    趙黼說完,書房內有一刻的死寂。


    然後,卻是雲鬟開口,竟道:“好,我跟你去雲州。”


    趙黼一怔,繼而雙眸發亮:“你、你說什麽?”便又跑到跟前兒,半喜半驚地看著雲鬟。


    雲鬟道:“我跟世子去雲州就是了,要怎麽樣,憑你處置。”


    趙黼咽了口唾沫,忙俯身抱著她的肩膀:“好阿鬟,你說的什麽,好似要奔赴刑場似的……你放心,你果然跟我去了,才知道我的心呢。”一刹那,竟仿佛從十冬臘月,陡然間又春暖花開了。


    雲鬟緩緩地吐了口氣,站起身來,將要走,卻又舉手將官帽摘下,放在旁邊的小幾上。


    雲鬟轉頭看向白清輝,道:“同大人相處了這兩年,已經是極難得的,不過……的確如世子所說,這本非正統,所以我……多謝大人這些日子的厚待,我便……告辭了。”


    趙黼看了看,見她渾然沒有喜悅之色,心裏自然有些疑疑惑惑,可她畢竟答應了要去雲州,一時又高興起來,便道:“不必這樣跟以後再也見不了似的,等咱們成了親,不免會上京……以後還有見麵的日子呢。”


    他竟迫不及待地握住雲鬟的手,對白清輝笑道:“小白,你可看見了,這不是我逼她的,好了,你自個兒料理事吧,我們先去了。”


    雲鬟被他拉了出門,一直出了縣衙,許多捕快等見了這一幕,不知道是怎麽樣,待要招呼雲鬟,又忌憚趙黼,隻得納悶地看著。


    趙黼同雲鬟一並出了縣衙,才站住腳,低頭看看她,又心疼那脖子上的傷,便溫聲說:“先前是我錯了,原本是我被你那句話惹怒了,一時情急,沒了分寸……阿鬟你別惱我,大不了,你再打我一巴掌就是了?若還不出氣,你就也拿針戳我兩下子?我是不怕疼的。隻要你別把惱存在心裏。”


    雲鬟抬頭看了看他:“世子要幾時動身?”


    趙黼想了想:“當然是越快越好……”一時恨不得今兒就走,轉念間,卻又說:“你喜歡什麽時候呢?”


    雲鬟道:“若是方便,就過了中秋好麽?”


    趙黼聞聽,越發喜出望外,竟忍不住又將她抱住,原地轉了兩圈兒,道:“那豈不是三天後了?這也是極好的,怎麽這麽懂我的心意呢?”恨不得香她兩下,又覺著這是在大街上怕惹她不喜,便忙把她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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