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陶然便道:“王小郎失蹤當日,曾有人看見,是你把他帶走了的,故而本官才格外命人盯著你,如今又在你家中翻出此物,可見此事果然跟你脫不了幹係,你可還想抵賴?”


    王二哥咽了幾口唾沫,眼珠骨碌碌亂轉,他到底是個奸猾之人,便說道:“我當日、的確是見過小郎不錯,隻不過,我因為當時賭錢輸了,手頭吃緊,便哄勸他將項圈借給我使喚,他是個小孩子,不懂怎麽樣,果然就把項圈給了我,我拿了項圈自走了,誰知此後竟出了事?”


    季陶然見他果然抵賴,便道:“你既然說賭錢輸了,自該把項圈拿去抵債,如何這項圈還在你家中?”


    王二哥道:“我當時並沒立刻就當了,因還是怕王家的人發現小郎項圈不見了會來追討,本想等稍晚風平浪靜了再去,誰知道當晚就說小郎找不到了,我如何還敢把這項圈拿出來?”


    季陶然見他竟答得如此,便走出來,道:“香料鋪的人帶來了不曾?”


    蓋捕頭道:“他們說天黑了,不敢出門,說明日必來的。”


    季陶然知道是因近來又隱隱約約流傳的那饕餮之事,當下便命將王二哥暫時關押牢房,自己卻回了公房,仍是細想此事。


    是夜季陶然獨坐,於格外無聲之時,竟十分想念清輝,又覺著若是有個人在身邊兒參詳就好了,他起身走到門口,本想親去世子府一趟,卻又停步。


    季陶然幾度反複,勉強讓自己靜心下來,便細想此案:雲鬟所見自然不會錯,王二哥也承認當日見過小郎,可卻拒不承認小郎是被他所擄。


    他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季陶然擰眉苦思,忽然想起來:他每次去王家查探,這王二哥幾乎也每次必到。若此人果然如他所說的一般無辜,又何必如此?


    如此一來,這王二哥犯案的可能性便甚大。


    倘若小郎果然是給他所擄走,他又如何在光天化日之下悄無聲息把個孩子帶走、藏匿起來?


    季陶然心頭一動,便將地圖拿了出來,仔細看平祿坊周遭的路線分布,跟王二哥有關的無非是四個地方——那女賊作亂的街道,往前,是王二哥做工的香料鋪,過了香料鋪不遠,才是他的住所,最後才是苦主王家。


    季陶然暗忖:這幾處地方,香料鋪是最近便的,隻不過鋪子裏人來人往,王二哥又要如何行事?若他把小郎藏在此地,小郎又如何才能噤口不嚷出來?


    這一夜,季陶然竟也在京兆府中,隻為王家這案子苦苦地思量了一晚。


    次日清早,天才蒙蒙亮,季陶然叫了兩個捕快,便騎馬出了京兆府,竟直奔那香料鋪而去。


    因是一大早,街市上大半的鋪子還未開門,那香料鋪自也門扇緊閉。


    季陶然叫捕快上去拍門,有半刻鍾的功夫,才聽裏頭道:“什麽人,一大早地做什麽呢?”


    那捕快道:“京兆府來查案,昨兒來過的,快些將門打開。”


    又過片刻,才聽得門扇“吱呀”響聲,有人開了門,竟是這店鋪的掌櫃,披衣站在門內躬身道:“不知道是京兆府的大爺,既如此,請入內說話。”


    季陶然下馬,邁步進了裏間兒,卻嗅的有些許多異樣香氣,有些混雜在一起似的,氣味混淆著清晨的寒意,略有些古怪。


    兩個捕快便在店內四處走動查看,季陶然問道:“那王二哥可是你們店中的夥計?”


    掌櫃的低著頭說:“正是。不過他是新來的,才做了三個月不到呢。大人可是找他?今兒他並沒有來。”


    季陶然道:“知道,他如今在京兆府。”又問:“你可還記不記得?他有個親戚王家,在那次街頭女賊作亂中丟了個孩子,那一日,你可見過王二哥?”


    掌櫃的想了半晌,搖頭道:“這個小人不記得了,王家丟了孩子的事兒,隱約聽他說過幾次,至於什麽女賊……小人一心做買賣,在這些上頭不大留意。”


    季陶然道:“那你店內的夥計們呢?”說著轉頭看了眼:“如何不見人?莫非都是另住?”


    掌櫃說道:“是有兩個小夥計在店裏,因一大早兒還未醒。”


    正說到這兒,忽然聽捕快喝道:“什麽人?”


    季陶然驀地回頭,卻見一名捕快站在鋪子入內處,指著裏頭,那邊依稀站著個黑影,掌櫃的忙道:“是我的夥計。”


    捕快聞言,方道:“既然是夥計,木呆呆地站在這裏做什麽?反嚇了我一跳。”手才從腰刀上鬆開。


    掌櫃的便喚了那夥計過來,季陶然打量了一眼,見生得五短身材,身形有些膘壯,便又問起王二哥的事,不料這夥計隻顧搖頭。


    掌櫃陪笑說道:“他原本有些呆症,話也很少,當日發生的事還留心的有限呢,更不會懂大人所說的那些了。問了也是白問。”


    季陶然見果然問不出什麽來,便叫了那兩個捕快,正轉身欲走,忽地聽得樓上有人咳嗽了聲,竟是個女子的聲響。


    季陶然駐足往上看,隨口問:“這又是誰?”


    那掌櫃神色微變,也跟著往上看了眼,口中道:“這個……這個是我的內人。”


    季陶然本想叫此婦下樓,相問是否記得王二哥當日舉止可有異等話,但一想到此刻清早,倒不好貿然傳詢。


    正忖度間,便聽樓上那女子幽幽說道:“底下的這位季大人,是否認得新近聲名鵲起、又同晏王世子交好的那名謝姓小吏?”


    季陶然正欲出門,聽了這聲,一時蹙眉。


    目光微動間,卻見那掌櫃向著夥計暗使眼色,那看著木訥的小夥計,眼神透出寒光,手卻往腰後攏去。


    季陶然心念急轉,來不及多想,忙叫道:“這些是賊人!快動手拿下!”?話音未落,就聽得一聲慘叫。


    季陶然回頭的功夫,早見身後一名捕快血濺當場。


    與此同時,香料鋪的門被迅速關起,季陶然眼前一片漆黑,而樓上卻響起了低低地笑聲,那女子的聲音道:“好得很,我正要報仇呢,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第257章


    話說香料鋪中,季陶然發現不妥之時,已經遲了。


    兩個隨身帶著的捕快們因毫無提防,遭逢急變,一個早已倒地,另一人忙拔刀抵擋,不過三兩招,也已經負傷倒地。


    此刻那掌櫃的也早抽兵器逼著季陶然站定,季陶然見那小夥計揮刀欲殺捕快,便喝道:“住手!”搶身欲上,又給掌櫃推了回去。


    那夥計甚是彪悍,哪裏肯聽,仍是欲殺,卻聽得那樓上下來的女子厲聲道:“停手。”夥計方堪堪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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