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兒聽聞,毛骨悚然,急忙抓著問詳細。


    那人就把當日的情形說了,又道:“你道我因為什麽不在杜家做事了?委實我們那公子是個沒心肝的,有一次跟國公府的那位吃醉了酒,還笑說什麽……郭毅在水底裏不知怎麽樣,是不是真的跟那崔家的姑娘做了一對兒鬼夫妻……又說了好多不堪的話……”


    萬兒打聽了詳細,當街竟哭的死去活來,流淚道:“我隻當公子是自己命運不濟,原來竟是被他們害了的!可恨這些人,被公子救了,還這樣狠毒,可憐我們老爺,還被蒙在鼓裏!”


    萬兒又怕自己說的話不真,便許了要給這人些銀兩,拉著他前往郭府,當著郭司空的麵兒,就把這事情的來龍去脈盡數說了。


    先前因郭毅之事,郭司空已經極受打擊,聽了這話,越發如被人生生地剖開胸腹剜去心肝,大叫一聲,吐血倒地!


    白樘聽完郭司空的一番講述,原本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人,眼圈卻也微紅,忙轉開頭去,看向別處。


    頃刻,白樘定了定神,才問道:“既然這樣,那麽,英梓錦,林華,徐曉三人之死,便是郭司空所為了?”


    郭司空淡然道:“正是。”


    白樘道:“然而我不明白,既然您要報仇,為什麽……卻在這會兒前來出首?”


    郭司空從懷中掏出帕子,擦幹了眼,才笑道:“我知道這案子轉到了四爺手裏,就知道您遲早晚必然會察覺端倪,我郭某人一生行事磊落,不願被人找上門去,索性自己來出首。”


    白樘看著他從容淡定之色,心中疑雲重重。


    第272章


    白樘出門之時,雲鬟卻已經自去了。


    白樘便喚了書吏,吩咐道:“命人即刻前去杜學士府,將杜公子請來。”


    刑部之人往杜府而來之時,就在杜學士府,公子杜穎正也跟一人在對話。


    這人,卻正是邱翰林的公子邱以明。


    杜穎眼神冷冷,道:“這回已經是藏不住,果然跟那件事有關。你也不必問,我昨兒已經去找過郭司空了。”


    邱以明忙問:“他怎麽說?”


    杜穎哼道:“那老兒老奸巨猾,我想起來就可氣,隻郭毅沒學到他老子半點奸猾,不然也不至於……”


    邱以明默然低頭,竟無言語。


    原來因那《錦瑟》的奪命詩在傳開之前,第一樁命案發生之初,因其他的五人跟英梓錦交情匪淺,自然便去國公府探望,卻都是一頭霧水,不知是何人下此毒手。


    畢竟因頭一次接了報案的是京兆府,眾公差雖然親臨過,卻因大風卷了那奪命詩在床下,無人發現,是以還隻當時普通的仇殺而已。


    林華徐曉兩人自然也曾來過,私底下,幾個人碰頭,杜穎還道:“二公子也是流年不利,怎麽就死的那樣慘,我聽說是他們府裏的人所為,倒不知是什麽人這樣心狠手辣。”


    徐曉悄聲道:“難說,梓錦兄生性風流,他房內的那幾個妾室尚且不夠,還要在府內攪擾,聽聞還跟長房的……不清不楚呢,倘若是哪個不慣戴綠帽子,一怒之下……也是有的。”


    杜穎笑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女人不過是玩物罷了,還真的因為頭頂綠了去殺人?能成什麽大器。”


    隻林華狐疑,低低地說了一句:“你們不覺著有些怪異麽?縱然是他們府內因為些私怨仇殺,不拘用什麽刀子、長槍之類的也就罷了,縱然勒死,也有現成的汗斤子等物,如何竟偏偏用一根琴弦?且我偷偷探聽過,那琴弦原本還不是二公子房中之物。”


    杜穎跟徐曉麵麵相覷,徐曉說道:“你說的也有些道理,莫非這凶手擅長彈奏樂器,所以信手自帶了一根琴弦?這倒也是個線索。”


    林華的本意並不是這樣,然而看他竟想偏了,卻一時不做聲了。


    當下眾人悶悶地吃了一頓酒,才各自散了。


    誰知道接下來,便是林華喪命地窖。


    林華絕命之前,眾人其實已依稀聽聞京兆府從國公府內找到一首血詩之類的話,林華還攛掇徐曉等一塊兒去打聽仔細,隱隱聽說是什麽《錦瑟》,眾人不免驚疑。


    林華麵無人色,嚇得便道:“你們看,我說用琴弦殺人有些古怪,如何還有這樣詭異的一首詩?”


    杜穎道:“現在隻是聽說,未必是真,許是小子們聽錯了,就算真的是,那興許也不過……巧合罷了。”


    林華道:“我聽聞那詩的第一句被抹去,豈不是正昭示著二公子之死?那接下來會不會……”


    眾人驚心,卻齊齊啐了口,製止他說下去。


    其實此刻,這幾個人心裏已經有些疑惑了,隻不確信罷了。


    一直到林華絕命之後,這些人才複又驚動起來。


    但畢竟因為大有心病,因此竟不敢大肆哄鬧,隻叫徐曉杜穎兩個又膽大又機變的去探聽消息。


    卻隻知道林華死在冰窖,同樣留有一首那樣的詩,也沾著血的。


    先前下地窖那些人都是底下的奴仆,自不認得字,語焉不詳。杜穎跟徐曉兩人還待向林禦史打探,然而林禦史因喪子之痛,無心應答他們,便隻說大理寺正料理此事,旁者一概不管。


    杜穎跟徐曉兩人悶悶而出,徐曉因思忖道:“先前是林兄說出二公子被斷弦勒死,事有蹊蹺,如今他又死的這般模樣,所謂——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竟像是一語成讖了……”


    杜穎心裏也自有些不痛快,聞言順口道:“真給林華那烏鴉嘴說中了,不過倘若真是如此,那接下來可就是‘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豈不是輪到你我了?”


    徐曉本是個口無遮攔之人,隻不過因連連死了兩個舊友,他竟有些不敢再亂開玩笑,便忙擺手道:“罷了,還愁不夠駭人的麽?”


    這一首詩,如何卻能連起這七個人來?還要從先說起。這些人因都是官宦子弟,從小認得,交情自然是極好的。


    原本隻有英梓錦,林華,徐曉,杜穎,邱以明,吳玉六個人,有一日,在酒樓上吃的正酣,那邱以明忽然道:“各位,我方才察覺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兒……”


    眾人忙問究竟,邱以明便笑道:“我發現我跟眾位的交情,其實是古來注定了的。”


    這幾個人都隻當他是喝醉了胡嚼,便齊聲哄笑。


    不料邱以明拍拍桌子,正色道:“我並不是玩笑話,你們也不必急著嘲笑,自細細地把那李商隱的《錦瑟》詩來想一想,就知道我的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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