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晚間,楊禦史的侄子來到,進內見夫人時候,看見了這些吃食,便道:“伯伯如何不趕緊吃了,放到明日,隻怕都壞了,豈不可惜了的?”


    禦史夫人便道:“我跟你伯伯都不愛吃麵食,你若喜歡,便拿了家去吧。”


    這侄子聞聽,便笑道:“這可如何使得?我來拜壽,還沒帶什麽禮物呢。”


    禦史夫人道:“不必你的禮物,你的心意到了就是了,何況放在這裏也是白壞了。你拿了家去吃了,又不浪費又好。”


    這人聽如此說,索性把一匣子壽包都提了家去。


    誰知次日,才吃了一個包子,便翻來覆去,不出一刻鍾,七竅流血地死在了地上。


    那侄媳婦本要跟他同吃,因忘了粥飯,便自去取,回來卻見地上丟了半個包子,自個兒的夫君抽搐在地,臨死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包子裏有毒。”


    楊禦史說罷,便橫眉怒目道:“我那侄媳婦見了,還以為我故意謀害,便哭鬧著來我府上尋晦氣,我的夫人聽了這消息,氣得暈厥在床,兩個月不曾起身了。是我說著壽包原本是外頭送來的,當場又有許多同僚做見證,因此京兆府才又放了我回來。”


    柯憲道:“老大人,恕我直言,如何就斷定你侄子是吃了壽包而死的?何況他把包子拿了回去,又隔了一夜吃了才死,焉知不是誰人暗中下毒了?”


    楊禦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下毒的是我侄媳婦罷了?哼,京兆府也是這般說的,不過是無能的說辭罷了。我侄媳婦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難道還要存心害自己丈夫不成?事發後那剩下的壽包,都給京兆府的人拿去檢驗過,竟個個有毒,就算我侄媳婦要害她的夫君,何必費事的把所有包子裏都下毒?何況有的壽包表麵並無破損跡象,京兆府的人不知如何試過,還說……包子皮上無毒,隻有包子餡有毒,你們可還有何話說?”


    若這難得是侄媳婦或者別人下毒,也不至於隻包子餡有毒,可見的確是那送壽包的人所為。


    柯憲啞口無言。


    雲鬟問道:“禦史大人,你又是因何疑心到史家的呢?”


    楊禦史道:“隻因事發前幾日,我正彈劾了史家的人孝期飲酒,害得史寶被革職。加上先前等事,他們必然是記恨了,所以想要謀害我,沒想到我並沒有吃那東西,反而白白害死了我侄子……”


    雲鬟沉吟道:“除了揣測,可有什麽真憑實據?”


    楊禦史道:“我當麵質問史寶,是不是他派人謀害,他反而冷笑說該死的並沒有死,反叫別人做了替死鬼。這話難道並無嫌疑?”


    雲鬟道:“是了,不知道那壽包是什麽樣兒的?”


    楊禦史道:“過去那許久了,誰還記得,想來不過尋常摸樣罷了。何況當日都給京兆府的人拿了去。”


    雲鬟道:“除了史家,可還有什麽人跟楊禦史有過節麽?”


    楊禦史道:“我身為彈劾禦史,得罪的人自然數不勝數,然而真正想要殺了我也有能耐如此做的,便是史家了。畢竟有恒王撐腰,誰奈何得了。”


    雲鬟便同柯憲又在楊禦史房內走了一遍,後宅之中,果然見楊夫人臥病在床,隻一個丫頭伺候,一個老嫗便在旁熬藥,桌子上放著些許糕點。


    出來屋外,雲鬟見這住地裏外簡陋,因問:“禦史大人,先前冒昧了,這裏果然是大人的祖居之地?”


    楊禦史道:“是又怎麽樣?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


    雲鬟不由一笑,這話卻仿佛耳熟。便道:“大人放心,我們定會竭力而為,盡快還大人一個公道。”


    第286章


    楊禦史本要旁敲側擊幾句,然而見她如此文質彬彬,謙恭溫和,心中的氣便壓了壓,隻說道:“初生牛犢不怕虎罷了,哼,恕不遠送!”


    扔下一句,竟拂袖自去了。


    兩人離開楊宅,雲鬟心頭想楊禦史說京兆府的人檢驗過這包子,也不知是不是季陶然經手的,便想著也要去京兆府一趟才是。


    隻是轉念間,雲鬟便道:“我們倒要先去一個地方。”


    柯憲道:“你說的,莫非是那被毒死的侄子家裏?”


    雲鬟正是此意,當下兩個人便又拐了兩條街,方來到那楊家侄子家中。


    卻見竟是一座四合院子,因那侄子已經死了,侄媳婦如今早回了娘家,院門落了鎖。


    柯憲左右看看無人,便從腰間摸索出一個口袋,不知掏出個什麽,在鎖頭上扭來扭去,竟哢地一聲打開了。


    雲鬟本正欲離開,見了這一手,又驚又笑:“柯兄,這是怎麽?”


    柯憲道:“你我是辦差而來的,難道還真的要去鄉下找那女子回來再調查麽?顧不得這許多了。”


    柯憲領頭,雲鬟在後,便進了這舊宅子,卻見院落不大,隻眼前三間房並兩間廂房罷了。那屋門卻也是鎖著的。


    柯憲仍上前如法炮製,開門之時,便嗅到一股塵灰腐朽之氣撲麵而來,光線甚是暗淡。


    兩人在門口站了片刻,複看向地上,卻見桌椅板凳有些淩亂,桌上放著一個笸籮,裏頭空空地,柯憲道:“我進內看看。”撩起簾子,自走了進內。


    雲鬟站在堂間,看了片刻,目光落在那空著的笸籮上頭,楊禦史的侄子被毒害之後,這婦人草草行了後事,便自回娘家去了,從現場看來,竟像是走的極倉促,也不想回來了一般,東西都沒收拾妥當。


    雲鬟也自進了臥室,柯憲指著衣櫥道:“那婦人仿佛把些衣物給帶走了。”又問:“你真覺著這女子並無嫌疑?從我查案經驗來說,一旦是夫妻兩人出事,活著的另一個是嫌疑最大的。”


    雲鬟道:“若真如此說,前兒我還求主事重審山西那個殺妻案子呢。可是又做錯了?”


    柯憲方道:“不過事無絕對罷了。”


    正說間,忽然聽到外頭有人尖聲叫道:“什麽人、在裏頭!我要報官了!”


    兩個人忙出來,柯憲在前,雲鬟在後,到了堂屋裏,卻見眼前站著個婦人,手中挽著籃子,猛然見柯憲閃身出來,嚇得後退一步,籃子跌在地上,裏頭的東西骨碌碌地滾了出來。


    柯憲忙道:“我們是刑部之人,大嫂不必驚慌。”


    那婦人正步步後退,聞言方止步:“刑、刑部?”


    柯憲道:“正是,我們前來調查楊義被毒害一案。大嫂你又是何人?”


    婦人道:“我是楊娘子的鄰居,她臨去前交代,讓我幫著多看顧門扇,今日經過,看見門開了,還以為是她回來了,誰知卻是……兩位官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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