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王竟自己拿定主意,口吻裏多了一絲急迫。


    而雲鬟如吞了黃連汁,麵對趙黼的時候,她尚且能夠拚力一求,得他約定。


    可晏王從來跟她並不相熟,且又是個王爺,就算她開口相求,晏王又何必理會?又何必聽從?他並不肯立刻治她的罪,已經算是意外大恩了。


    雲鬟怔然之時,晏王琢磨了會兒,抬手指著裏間兒,道:“你暫入那裏等一等。”


    雲鬟不知他何意,卻遵命起身往內退去,卻見裏頭是間小書房,陳列著羅漢榻,並一個小小書櫃,是主人暫時歇息的地方。


    不知何時,夕照已經隱沒不見,冬日的傍晚顯得格外幽暗,裏屋並未燃燈,更見黯淡陰涼。


    雲鬟走到羅漢榻前,木然緩座,心亂意濁,無處妥帖。


    此一刻,竟無比盼著趙黼在此,若他在,或許事情會有轉機,也未可知?


    正朧忪之時,卻聽外間晏王吩咐了幾句,半晌,有聲音道:“王爺,人帶到了。”


    第373章


    且說白樘跟巽風來到府中之時,卻見書房之外,林林總總站著許多人,除了世子府的侍衛跟屬官之外,另還有幾個,竟是崔侯府的侍從打扮。


    白樘舉步入內,撲鼻一股血腥氣,便見地上仰天躺著一具屍首,雙眼駭然圓睜,張著口,胸前一個血洞,正是斃命傷所在……死者,自是崔鈺。


    同時掃見雲鬟坐在旁邊兒的椅子上,因聽見外頭的聲響,便站起身來。


    巽風見她神情有些恍惚,但畢竟還是鎮定的,而白樘一眼看見她滿手跟衣袍上,都沾著血跡。


    有兩名侍衛跟一名長隨立在雲鬟身旁,那長隨便迎著白樘,道:“尚書大人親自來到就好了,此事實在是……”滿麵苦色,竟不知從何說起。


    白樘站定聽說,巽風卻趕到雲鬟身旁:“到底是出了何事,如何竟說你殺了崔鈺?”


    雲鬟不答,目光閃爍掠過白樘,輕聲道:“尚書的身體還須保養,怎麽就又親臨來此?”


    巽風急道:“這是什麽時候了,還問這個?一來是在世子府內發生的事,非比尋常,二來,你畢竟也是刑部的人呢。又怎能繞得開尚書?”


    此刻,那長隨便又低低對白樘說道:“王爺原先跟謝大人在書房內議事,後來,便傳了這崔鈺前來……不多時就聽見慘叫聲,侍衛跑進來看時,卻見王爺暈倒在地上,謝大人手握著刀……那崔鈺卻已經死了。”


    白樘道:“可見過誰殺的人?”


    長隨一愣,繼而道:“自然是謝大人……這、尚書是何意思?”因發現白樘問的有些怪,便又道:“謝大人是刑部的人,向來跟我們世子又交好,我們都知道的,隻不過這一次,著實是無可推卸,當時隻王爺,謝大人,還有這個崔鈺在書房內,我們王爺都暈厥了,崔鈺又死了,這凶手自然就是……何況還握著凶器呢。”


    長隨說完,又忙指著外間兒那幾個崔侯府的侍從道:“他們,他們也都說謝大人就是凶手呢,還說……今兒本來崔公子去謝府,不知到底在裏頭發生了什麽事,出來的時候就惱火不已,還罵了幾句,說什麽要揭露謝大人的事,讓其後悔莫及之類……所以那些人都嚷說是謝大人殺人報複等話……”


    白樘道:“謝主事自己認罪了不曾?”


    長隨搖了搖頭:“謝主事一聲也沒說過。”


    白樘道:“那就不要先下定論,如今隻是查證而已。”


    長隨挑了挑眉,卻也隻得答應,心中卻想:“好厲害的人物,怪道都說不好相與,屋內隻三個人,一個是王爺,一個是死了的,一個就是謝大人,若這會兒還存疑,難道竟要懷疑我們王爺不成?明明鐵板釘釘的事兒,偏這樣護短。如今王爺尚且不知怎麽樣呢,若有個好歹,隻怕再怎麽也護不住。”


    轉念又想:“怪哉,世子跟謝大人明明好的像是要穿一條褲子,怎麽謝大人敢在府內殺人?他總不會也對王爺做了什麽,才導致王爺暈厥了吧?”


    卻聽白樘問道:“晏王殿下如何了?”


    長隨道:“還是暈厥不醒,已經傳太醫診看了,但願無事。”


    白樘問過此人,便走到屍體旁看了一眼,又來至雲鬟身前,問道:“是怎麽回事?”


    巽風在旁,也是滿眼疑惑,原來他方才問雲鬟到底發生何事,雲鬟竟不回答。


    白樘問罷,雲鬟抬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我……不知道。”


    白樘皺眉:“說的什麽?把事情經過同我說來。”


    雲鬟低下頭去,仍道:“我不知道。”


    白樘簡直不信,而巽風心下駭異,忙道:“莫非是嚇壞了?你別急,隻好生想一想……”


    此刻旁邊那長隨跟侍衛都眼睜睜地看著,外間兒崔侯府的人也都伸長脖子,議論紛紛,又有人說道:“看著斯斯文文這般清秀,竟是這樣凶狠……”


    另一個低低說道:“畢竟是刑官……又或者是咱們爺真的有什麽得罪……”


    這些人雖然不敢高聲,可白樘跟巽風耳目絕佳,自也聽得八九不離兒,白樘看一眼雲鬟,回頭吩咐道:“把外頭這些人全都帶回刑部,一個不漏。”


    巽風應聲而去。


    白樘看看死者,忽也放低聲音,竟對雲鬟道:“你是在忌憚什麽?”


    雲鬟一震,雙手悄然握緊,卻不回答。


    白樘眼中透出一絲惱色,道:“你總該知道,你是刑部的人,此刻我來的快,尚且能照應,可按理說,本部之人犯案,不能由本部審理,是要將你移交大理寺或者監察院的。”


    雲鬟嘴唇動了動,終於道:“尚書……且保重身子要緊。”


    白樘嘴角一抿,眼中惱色越重了幾分。尚未開言,便聽外頭道:“陳禦史到了。”


    幾乎話音剛落,就見有個人來至書房門口,往內看了一眼,才向著白樘行禮道:“尚書大人如何在此?”


    白樘的目光從雲鬟麵上掠過,回身之時,眼底已經淡然無色,道:“禦史來的好快。”


    陳禦史道:“聽聞世子府出事,自然不敢怠慢,何況還有刑部的人參與其中……想必尚書大人也該明白,本部的人犯案,為避嫌,本部不得插手?”


    白樘道:“多虧了禦史大人提醒,我一時竟不記得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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