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夫人握緊她的手:“我們這一去,最舍不得的便是你了。”


    目光相對,藍夫人慢慢地將她擁入懷中,正在雲鬟百感交集的時候,藍夫人在耳畔低聲說道:“侯爺叫我提醒你一句,要留神你身邊最親近的人。另外告訴皇太孫,要防備……‘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簡單地八個字入耳,雲鬟道:“我、不太明白。”


    藍夫人道:“我也不懂,但侯爺既然鄭重交代,對殿下自是有用。”


    雲鬟忽地問道:“姨母,侯爺為什麽要千裏迢迢遷去雲州?”


    藍夫人有些不安,道:“他並未告訴,但是我知道……侯爺在怕!”


    第413章


    且說白樘為了睿親王屬官被害之事,將劉侍郎等帶回刑部,詢問當時的情形。


    劉侍郎先將跟蕭忠齟齬的詳細說明,又道:“本以為他們吃飽了,便該回城,誰知又下水鬧了起來,因我們心裏不自在,也並沒怎麽細看……隻記得幾個人起初玩鬧,那蕭忠也盡力鬧騰,後來時候差不多了,便都上岸來,這才發現蕭忠趴伏在水裏,叫了數聲,仍是不動,那些遼人才慌地跳了下去……”


    起初劉侍郎等隻以為遼人仍在嬉鬧,並未在意,直等到連呼數聲蕭忠不動,才察覺不對,都站起身來往哪一處打量。


    此刻那些遼人已經紛紛脫衣的脫衣,跳水的跳水,往那邊兒奔了過去。


    直到趕到身邊,才發現異常。


    劉侍郎想到當時,抬袖擦了擦額頭。


    雖然遼人性子凶悍無禮,陪同這些人並不算一宗美差,但卻也著實想不到,非但不美,反而噩夢似的情形,他畢竟是個文職,哪裏見過這般駭人的場景。


    開始,遠遠地望著湖水中一灘血滲出,還以為蕭忠出了什麽意外,或許水裏撞著什麽磕碰傷著了之類,然而那些靠近他的遼人,卻個個鬼叫著躲避不及,有的慌亂之下,幾乎在水中撲騰不起,揮起的水花,都是血紅。


    等到終於勉強鎮定,好歹地咬牙把蕭忠的屍首弄了上來,眾人眼見那樣零零落落……宛如那市井裏屠夫殺了一口豬、又盡力洗剝過肚子掏出內髒等的場景,十個裏頭,竟有五六個當場吐了的。


    那些遼人本要嗬斥,誰知自己也受不住,頓時也吐了三四個。


    此刻回想,兀自叫人承受不了,劉侍郎額頭不住冒汗,道:“當時便是如此了……尚書未去之前,那些人就在叫罵,說是我們動的手,隻是他們都在水裏,誰又能這般神鬼不知地下水殺人?”又小聲嘀咕道:“再者說,我們又不似他們般凶惡,就算真個兒要殺死,也不必用這般血淋淋的殘忍手段。”


    白樘思忖片刻,問道:“在他們上岸之前,可留意到蕭忠是怎麽樣?是不動……還是也仍在鬧?”


    劉侍郎擰眉想了會兒,道:“尚書恕罪,這個我卻是並未留意。”


    白樘又道:“那,這些遼人上岸後才發現蕭忠未動,當時湖水可變色了?”


    劉侍郎又忐忑道:“好像是不曾有……隻是這一場實在可懼的很,下官著實有些恍惚不清了。”


    又喚了在場的其他官吏同侍衛們詢問,所說也都是大同小異。


    隻在聽了白樘最後兩個問題後,卻也有個侍衛道:“因為這蕭忠著實無禮,侍郎吩咐我們不要理會,更不要擅自打量他們,免得他們借故無事生非。所以我們也極少去端詳什麽。可我因氣他無禮,也略看了他幾眼……”


    這些遼人原本是舜人的死敵,隻因議和,卻也罷了。又受了他們的氣,侍衛們心裏自然含怒,見他們在湖水裏亂鬧,這侍衛白眼瞪著,心中便想:“若是把這遼狗淹死在這裏才解心頭之恨呢。”這般想時,不由多橫了幾眼。


    正那時候幾個人紛紛地上岸來,然而蕭忠卻兀自趴伏在原地未動。


    這侍衛道:“我當時看見了,心裏還覺著奇怪,莫非是天隨人願,果然讓這遼狗死在裏頭了?”這想法自然是因怒生恨的泄憤之意,可卻萬萬想不到,竟是成真了。


    另一名鴻臚寺的官吏道:“雖說當時情形駭亂,然而據下官記憶,那些人下水之前,並不曾見水中有什麽血色……當然,或許是因為離得太遠,有些看不清楚。”


    再問可看見其他陌生人浮現水麵或者周遭,卻都搖頭。


    問過了舜這邊兒的官,便請睿親王的那些隨官前來回話。


    白樘便問這些人是誰下水,誰第一個下水,在水中又在做什麽,各種方位,誰靠著蕭忠最近等話。


    遼人本就性急且粗魯,又見白樘問的如此詳細,那些知道分寸的,還耐心規規矩矩供述,有兩個毛躁的,又因回想不起來,便吱哇亂叫。


    隻是不管他們怎麽鬧,白樘隻淡淡地看著,睿親王因也是一塊兒來的,便從旁嗬斥了幾句,這些人才總算不甘不願地答話。


    白樘又問那兩個問題,這些人抓耳撓腮,唉聲歎氣,終於有兩個說道:“起初蕭忠還跟我們一起鬧,後來就沒見他的蹤影了。”


    另一個說:“我還嘲笑他是不是沒力氣了,他也不理,隻是埋頭在水裏,我當他不知在弄什麽,正大家夥兒都要上岸,我就也跟著去了。”


    至於那湖水色變的問題,卻是睿親王所說,道:“當時我遠遠地看著,那湖水之中看著並沒什麽異樣。隻在他們下水救人的時候,才亂漾開了。”


    睿親王比別人不同,是有名的博聞強記,他的話自然是沒錯兒了。


    隻是說了這句後,隱約有點心神不寧的意思,看白樘一眼,便不做聲。


    白樘卻也看出他麵色有異,便隻示意將其他人帶下,隻留睿親王一個。


    白樘便道:“不知殿下可看出什麽來了?”


    睿親王咳嗽了聲:“有什麽?”


    白樘道:“其一,我問蕭忠何時沒了動靜的,卻是在眾人上岸之前就見了端倪。其二,這血是何時滲出的?卻是在眾人下水之後。——倘若在眾人上岸前,蕭忠便被破腹,那麽血跡擴散,眾人不必上岸就能看出端倪。”


    睿親王道:“尚書的意思,是說在我的部屬上岸之前,蕭忠還沒被破腹?是重新下水之後,才……”


    白樘道:“如今有兩個疑點,第一,蕭忠為什麽會忽然不動了,第二,凶手是如何悄然無聲破腹,又消失無蹤的。”


    如果說排除在場的眾人,那凶手必然是潛伏在水中悄然行事,意思是這凶手必然是個潛水高手,秘密地自水底靠近,給了蕭忠致命一刀後,便又從水中瞞天過海地逃了個無影無蹤。


    睿親王跟白樘目光相對:“尚書懷疑什麽?隻管說就是了。”


    白樘道:“以殿下對蕭忠的了解,他當時會不會是跟眾人玩笑,故意將頭埋在水中閉息不動的?”


    睿親王蹙眉想了片刻:“倒也有這般可能,然而從眾人上岸到下水救援,足有小半刻鍾,蕭忠的水性並未好到這種地步,若說他故意玩笑,除非是玩笑過了份,自己暈厥了……可他並沒有笨到如此,因此不該是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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