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鬟一發連臉上都紅了。


    曉晴早就備好了飯菜,雲鬟先去盥漱過,換了一身兒衣裳。


    出來的時候,趙黼竟靜靜地坐著,跟平日那種上躥下跳的態度大為不同。


    雲鬟看著奇異,便在他對麵兒坐了,道:“中午可吃了飯麽?”


    趙黼道:“並沒有。”


    雲鬟道:“那早上呢?”


    趙黼搖頭:“哪裏有心思吃什麽。想必你也知道了,老杜……”說了兩個字,便低頭轉開目光,掩住難過之意。


    雲鬟默默看他,道:“我方才去過太子府,聽殿下說起來過。”


    趙黼深吸了一口氣:“是麽?”


    雲鬟道:“殿下甚是擔心你。”


    趙黼抬眼,沉默了會兒後問道:“那你呢?”


    桌上一盞捧月龍骨蠶紗燈,暖色的明光脈脈閃爍,兩個人目光對上,雲鬟道:“我也是。”


    趙黼眼神微動,道:“你也是什麽?”


    雲鬟複垂了眼皮,輕聲回答道:“我也……甚是擔心六爺。”


    趙黼從桌子底下將她的手兒握住,怦然心動。


    雲鬟略一掙,又低低道:“且安靜吃飯罷,一整天空腹,難道不餓?”


    趙黼原本憂心且事多,竟無意飲食,如今麵對她,先前那忘懷的身子本能等才似蘇醒過來,竟接口說道:“可知,餓得連你也都能一口吞了。”


    這一句話,衝口而出,仿佛渾然天成,卻非故意調戲。


    他的那些歪話……雲鬟聽過無數,幾乎也“見怪不怪”。


    看了看桌上菜色,便夾了兩樣兒給他的碗裏,囑咐道:“好生吃飯,吃過了且快些回府去,要知道事情畢竟多……你早些回去,殿下也早些安心。”


    趙黼得了她這般溫聲軟語,雖無十分動情之態,麵上也仍淡淡……但骨子裏從來的那種冷,卻已經不複存在。


    比之先前,竟是天壤之別。


    把她的手用力捏了一把,心底萬千言語,竟似都在這難以舍放的一握之間。


    畢竟他一整天水米不進,又得她親自布菜,這一頓飯,竟吃得比先前任何一次都香甜。


    飯後,曉晴悄悄地送了茶上來,趙黼吃了兩口。


    雲鬟問起今日進宮的事,趙黼道:“是為了杜雲鶴的事,以及……”


    刑部尚書都動了,此事自然隱瞞不過,可沈正引倒也是個好樣兒的,他竟不肯息事寧人,一早兒上反上書奏了一本,說是白樘跟皇太孫無故夜闖相府,竟要行搜檢之事,驚嚇到闔府眾人等話。


    因此事乃夜間發生,沈正引又是在早朝上本奏的,趙世不明真相,幸而還有個白樘在,便出麵兒說了來龍去脈。


    趙世聽聞是有人竹簡傳信,才道:“原來如此,朕當是呢……皇太孫雖曾是個頑劣的性子,但白愛卿卻是極有定奪的人,怎會隨著他胡鬧。”


    白樘道:“此事原本也是臣考慮欠妥,正如丞相所言,本該進宮請旨後,才去相府問詢的。”


    趙世道:“我知道,必然是皇太孫催著你的?”


    白樘道:“微臣一來覺著是人命關天,怠慢不得,二來,這傳信人意圖不明,若是不立即行事,不知還有什麽後招,三來,相爺從來心懷天下,毫無狹私,應該也不至於大怪我等。”


    沈正引斜睨他一眼。


    趙世頷首,又安撫沈正引道:“丞相且不必惱了,方才白愛卿說,那杜雲鶴曾被受了酷刑,幾乎捱不過去……且又是在距離相府不遠之處被找到的,且還混戰了一場。試問,若真的是有心人暗中挑撥,若不是被白愛卿跟皇太孫他們的人打亂,誰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麽來?”


    又吩咐白樘:“此事便仍由刑部查審,早些找出真凶!還丞相清白,也一雪太子府的恥辱。”


    趙世雖然壓下了沈正引,自己卻也有些驚惱,畢竟有人敢對太子府的管事下如此毒手,實在狂妄。誰知下午,杜雲鶴身死的消息傳來,與此同時,王治卻又向他訴苦,說是趙黼把王書悅綁了,竟似要他性命一樣。


    趙世正惱間,便命人將趙黼傳了進來,問明究竟。


    聽到這裏,雲鬟問道:“是了,你倒是為什麽要把王書悅關押起來?”


    趙黼道:“你有所不知,我押審王書悅,卻是因為根據緹騎所說,當時王書悅曾來到廳前窺探,形容鬼祟。我審問他的時候,他又有些躲閃、言語裏有些不實之意。”


    雲鬟道:“這是何故?”


    趙黼道:“我猜杜雲鶴之死,多半跟他有些牽連,至少,他知道些內情,隻是不知怎地竟然不肯說。若不是父王攔著,這會兒我是斷然不肯放人的,哪怕大刑伺候,也必須要從他嘴裏撬出消息。”


    雲鬟一邊聽著,一邊瞥他,心中卻竭力回想“王書悅”此人,然而記憶卻是少的可憐。


    趙黼說罷,忽地問道:“今日我竟自顧不暇,也不知薛君生的案子,你到底查的怎麽樣了?方才我從宮內回來的時候,隱約聽人說,你今兒出城了?如何還是跟蕭利天一起回來的?”


    鎮撫司的緹騎最為厲害,這些消息自然手到擒來。


    雲鬟略一猶豫,就把今日的遭遇同趙黼說了。遇襲的那一節,便一句帶過,隻道:“危急時候,睿親王忽然趕來,及時將我們都救了。”


    趙黼皺眉看她,早起身走到身邊,握住肩膀,又順著往下一路撫過,道:“果然沒受傷麽?”


    他怎會不知道,偏僻野外,遇到這樣伸手出色的殺手,會有何其凶險,又怎能是一句話能帶過的,事實必然比她所說更凶險萬分,興許還有什麽傷也瞞著自己呢。


    被他從上到下以手撫探過,雲鬟輕咳:“真的並沒有受傷。”


    誰知趙黼見在捏她肩膀的時候,眉峰皺起,似是有些吃痛之色,便道:“我不信。”


    雲鬟仰頭,無奈道:“真的,隻是從馬背上跌下來,磕碰到了,其實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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