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鬟便道:“不管如何,且記得要冷靜些行事,殿下的為人,你也從來最是清楚……絕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就……”


    趙黼不再出聲,隻是打量著雲鬟,那種眼神,卻有些說不出,似冷,似暖,似喜,似憂。


    半晌,趙黼才說道:“今日,我本當高高興興的,不料天不肯從我之願。”舉手勾住雲鬟肩頭,將人攬在胸前,額頭相碰,方道:“先前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之前趙黼因見雲鬟舉止古怪,不知她倒要如何,竟悄悄地進了刑部,想要一探究竟。


    誰知道……竟陰差陽錯聽了這許多。


    忽地又想起那日他因聽說雲鬟在暢音閣過夜,便來刑部“興師問罪”那一場,當時還誤會她是為了查案,前去為難趙莊的,殊不知正好兒是相反。


    且今日,她竟肯不避嫌疑、對著巽風說那句話,可見她從來心底明澈無私。


    知道是趙莊殺了杜雲鶴,叫他震驚且無比難過,可是因有她在、因知道她一片心意,卻又讓他……


    趙黼道:“你既然,已經知道了真相,為什麽不同白樘說?”


    雲鬟垂眸,雖然她已經做出了選擇,但提起來,心中仍覺難以自在。


    便答道:“所以我做不成一個合格的刑官,我、辜負了尚書,也沒有顏麵再留在刑部……”


    正是:


    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曾經為了進刑部為官,她不惜許下他兩年之約。


    而白樘對她來說,則是這世間她最不肯忤逆的那人。


    但是此刻,她竟都撇下了。


    到底是為了什麽,趙黼如何能不明白。


    趙黼將她緊緊地一攬:“阿鬟,你說……我是真心為你好,殊不知,你才是真心為了我好。”


    眼睛有些濕,趙黼把臉埋在她的肩頸後麵兒,不叫雲鬟看見自己眼紅的模樣。


    雲鬟將趙黼先送回了東宮,隻待他進府,方叫車行。


    趙黼心事重重,便也未曾留她。


    且說趙黼入府,知道趙莊如今正在書房,跟幾個幕僚說話。


    眾人不知說到什麽,均都在感歎,一個道:“靜王爺真是好福氣,原本才有個小世子,如今又添了一個,這下兒,隻怕聖上該更喜歡了。”


    另一個道:“還有郭尚書大人,這幾日也是喜歡的很呢。”


    忽地有人說道:“殿下,不知皇太孫殿下的大事……”


    正說到這裏,就見趙黼出現在門口,眾幕僚便噤若寒蟬,都起身見禮。


    又看趙黼沉默肅然,均知有事,便悄然退皆退。


    趙莊道:“黼兒,你從哪裏來?是怎麽了?”


    趙黼將書房的門關了,又拉了趙莊進內間。


    趙莊見他如此舉動,越發驚詫,卻聽趙黼道:“父王,我有件事要問你,杜雲鶴……究竟是不是你所殺?”


    趙莊色變。


    他並未即刻回答,過了會兒,才問道:“你從哪裏聽來的?”


    趙莊原本以為雲鬟得知此事後,會立即告訴白樘……自會揭發出來。


    誰知雲鬟是那樣的心意,故而此刻聽趙黼提起,他也並不覺著是雲鬟泄露,何況崔雲鬟曾叮囑過,叫他不可透露此事給趙黼。


    趙黼卻幾乎無法麵對,轉身道:“父王、這到底是為何?”


    當時杜雲鶴蹊蹺而死,趙黼說要讓季陶然來驗之時,趙莊的表情便有些不對。


    隻是趙黼無論如何也不會懷疑到趙莊身上,因此就算是找不到其他嫌疑人,也絲毫不曾去懷疑當時曾在裏屋呆過的趙莊。


    如今倒也可以明白,為什麽王書悅會堅持不肯說明當時的情形了。


    隻怕王書悅或許無意中看見了什麽,多半是跟趙莊有關的可疑行徑,可王書悅性子機警,他自然知道以趙黼的性情,絕不會相信趙莊會有什麽異常,說了隻怕更加惹禍上身。


    因此王書悅拚了自己擔這份嫌疑,也絕口不提。


    由此推算,沈正引大概也嗅到些異常,所以才派人去“請”王書悅進府,大概就是想問出些內情來。


    趙黼竭力克製,讓自己定神。


    雖然,無意中得知是趙莊殺了杜雲鶴、讓趙黼駭疑震驚……但更讓他不安的,卻是這背後的隱情。


    正如雲鬟所說,趙莊的性情眾人皆知,幾個王爺之中,他卻是個最平和寬仁的,那到底是什麽,竟逼得他親自動手殺人,且還是殺的趙黼認為是心腹的杜雲鶴?


    趙黼五內俱焚的時候,趙莊垂首沉吟,重走回桌子後,扶著桌麵兒緩緩落座。


    良久,趙莊才說道:“你真的想知道麽?那我便告訴你也無妨……”


    趙黼屏息靜候。


    趙莊垂眸道:“是他自己求我的。”


    趙黼雙眸微睜:“什麽?”


    趙莊道:“是他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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