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塔,卻是實心的,看起來更像個微縮版的塔模型,每一層都雕著諸多佛像,塔邊掛著佛鈴,整體做工比較粗糙。


    感業寺後院不對外開放,我以前從來沒聽說過這後院還有個佛塔,那晚去的又急,事情又多,一直沒留意,還是昨天去後院放雞的時候才看到這麽座塔,那幾隻雞還挺不喜歡那塔的,在後院溜達的時候,都離著塔遠遠的。


    包括晦明在內,感業寺的僧眾都是一臉詫異,顯然誰都不知道浮羅塔下居然還有個地宮。


    年紀最大的那個感業寺老和尚念了一聲佛號,“貧僧自幼在感業寺修行,說起來比晦清師弟入寺還要早上好些年,從來沒有聽說過浮羅塔下有地宮的事情。”他頓了頓,又有些懷疑地看了看濟妙,“貧僧也不記得哪年有過日本僧眾來訪的事情,除非是當年日軍侵化時,曾有日軍占駐寺中,還劫走了我寺的大批經文!濟妙禪師該不會是當時的日軍一員吧!”說這句話的時候,老和尚的聲音已經變得極為嚴厲,“濟妙禪師該不會是想來拿走什麽當年沒能搶走的東西吧!”


    濟妙神情淡然地衝著老和尚搖了搖頭,女尼便說:“大師多慮了,濟妙禪師在日中戰爭前便已出家,是自幼修行,有度碟為證,他從來沒有參與過戰爭,當年與晦清禪師相交也是私交,沒有驚動過寺中其他僧眾,每次來訪均在夜裏!就是因為感業寺僧眾對日本人有些偏見,不想讓人誤會!”


    老和尚冷笑:“晦清出家前俗名鬱慎思,是明城地區抗日遊擊隊的隊長,最恨的就是日本人,他會私下與日本僧人交友?我是不相信的!”


    女尼說:“晦清禪師心懷寬廣,不因人廢事,與濟妙禪師交流佛法,互有心得,各位若是不相信,可以一起去浮羅塔看看,是不是有這麽個地宮,當年兩位禪師在地宮中辯論佛法,興起時還曾刻字於地,這些年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了。”


    老和尚還想說什麽,晦明卻突然說:“師兄,不如先去看看那個所謂的地宮,再說其他?”


    女尼合什道:“正該如此,濟妙禪師還記得道路,願與晦清禪師執禮弟子同行引路!”


    我一聽,好嘛,原來這裏還有我的事情呢,我不光是全程打醬油的啊。


    看看晦明,見他微微點頭同意,我也不說廢話,跟著濟妙就往後院走。


    濟妙說他認識路可真是不假,往後院一路走過去,噌噌噌的連一丁點猶豫都沒有,該轉彎轉彎,該掉頭提頭,我也往後院走好幾回了,都沒他這麽熟悉,這位不像幾十年沒來過,倒像昨天才踩過點!


    感業寺的僧眾和一堆日本和尚緊跟其後。


    一大群人呼啦啦來到後院。


    濟妙看到浮羅塔,顯得有些興奮,加快腳步就要過去,可剛走了兩步,一隻又肥又壯的大公雞撲楞楞從眼前飛過,搞得濟妙一楞,正想再走,撲楞楞又飛過一隻大公雞,跟著就有好幾隻同樣肥壯的公雞排著隊雄糾糾氣昂昂地從我們麵前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


    我幾乎都能看到濟妙腦袋頂上有烏鴉飛過了。


    晦明也是一臉尷尬,正要解釋,就見馮甜急匆匆從塔後邊繞出來,邊跑邊喊:“站住,死雞,今天非得好好教訓你們一頓不可!”


    猛得看到這麽多人,她不禁大吃一驚,趕緊停下腳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我,我悄悄指了指身邊的濟妙,她立時就明白了,立刻向晦明道歉,“大師,對不起啊,我家雞又跑進你們寺裏來了,我……”


    她這掩飾的話還沒說完呢,濟妙卻是眼前一亮,指了指那六隻公雞,女尼沉聲道:“六爻雞?女施主想必是道家弟子,何必謊言偽裝呢!”


    第145章 牛鬼


    要說見過這六隻公雞的人可是不少,尤其是這兩天在感業寺裏,包括晦明在內的許多和尚都見過,多半也就是像晦明一樣說一嘴寺裏養雞不合適之類的話,卻從來沒有人認出這是六爻雞!


    單從這點看來,濟妙這日本禿驢可比感業寺這群禿驢有真本事!


    馮甜一聽女尼這麽說,就停下腳步,背負雙手,兩腳不丁不八地一站,眉頭微挑,“我不知道這日本和尚還懂中國的道法了,你們臨濟宗改行了嗎?”


    女尼說:“濟妙禪師當年在中國遊曆,很是遇到過幾位道教高人,曾切磋過法術,其中一位就在身邊養著六爻雞,據說這六爻雞有驅陰避邪吞噬噩夢之能,可護主人陰魂出遊不受惡鬼戕害。當時濟妙禪師因破真覺境,受心魔困擾,每晚噩夢不斷,在六爻雞守護下安睡一夜,神清心靜,因此羨慕非常,曾想向那位高人求買六爻雞或是養煉密方,可惜那位高人也同樣離不得這六爻雞,密方又不能泄與外人,所以未能求得,殊為遺憾!”


    馮甜就顯得挺好奇,看了看女尼,又看了看濟妙,問:“閉口禪?這年頭還能靜下心修閉口禪的和尚可是少見了。不過你用這個通心聯意的法子不覺得缺得嗎?人家一輩子最好的年頭都要浪費在你這老和尚身上了!”


    女尼微微一知,合什說:“貧僧自願舍身奉佛,當年不遠萬裏自歐洲赴日本,就是為了求佛法點化,如今喜樂安寧,不勞女施主關心!”


    “求佛法不來中國去日本?”馮甜卻是冷笑一聲,“當我像你身後那幫傻缺一樣好唬弄呢?”


    做為站在濟妙身後的我,突然間有種躺著也中槍的微妙感覺。


    女尼不動聲色地道:“貧僧與日本有緣,離歐之前,曾得高僧指點,大緣法當在日本!果然我下機當日便有幸得遇濟妙禪師,獲得點化開悟!”


    “所以你臨來之前特意先剃個頭?”馮甜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之前都不用剃頭的?你背上背的又是什麽?”


    聽馮甜這麽一問,我不禁一罰,下意識往女尼後背看了看。


    唔,僧袍很合身,緊緊貼在身上,將腰臀的形狀凸顯得清清楚楚?


    好吧,除了這個,我什麽都沒有看到。


    不過吸取在俞家教訓,我生怕是因為看得不仔細錯漏了什麽,轉過來又盯著細看兩眼,然後換個角度再看,還是什麽都沒看出來,正想看看馮甜有沒有什麽暗示,結果一抬頭,就見感業寺那幫老禿驢全都直勾勾盯著女尼背上看,那神情緊張專注。


    都說和尚是色中惡鬼,果然啊,這麽大歲數了,看個背影都能被看到快要噴血的樣子,簡直太沒深沉了!


    我正想鄙視一下,晦明收回目光,低宣一聲佛號,麵現怒色,“濟妙禪師,你們這是什麽意思,佛門清靜之地,怎麽可以攜此妖物進入,快快出去!”


    耶?妖物?他們看到東西了?怎麽我什麽都沒有看到!


    我使勁揉了揉眼睛,仔細再看,還是什麽都沒有啊!


    這沒道理啊,晦明也不懂法術,怎麽就能看到?我多少還懂點,之前還喝過桃木精,馮甜說過桃木精的效用能持續一個星期呢!


    我隻好用目光向馮甜求助。


    馮甜很是鄙視了我一眼,然後把抬起兩手,互相掐住兩個虎口,再輕輕咬了一下舌尖。


    我趕緊有樣學樣,掐虎口,咬舌尖,正忙活著呢,那六隻公雞排著隊跑過來,在我腳邊圍了一圈,頭朝外,屁股朝裏,虎視眈眈,身上毛都炸起來了,也不知在防備什麽。


    沒功夫答理它們,我掐完咬完,再往女尼背上一看,謔,看到了!


    女尼的背上趴著一個大家夥,個頭比女尼也差不到哪裏去。


    這家夥,頭上生有水牛一樣的雙角,卻長了一張猴子臉,身體毛色斑斕仿佛老虎、手腳蹄子狀,兩手緊緊摟著女尼的脖子,兩腳盤在女尼的腰間,腋下斂著層層疊疊的骨膜般的東西。


    那怪物正轉頭環顧,見我看它,居然還做了個鬼臉,呲牙嘴角,腋下斂著的東西突然張開,竟然是一對蝙蝠一樣的巨大翅膀!


    六爻雞突然齊聲鳴叫,刷的從圓圈變成兩排,正對著那猴子臉怪物!


    這什麽情況?


    女尼神情淡然地說:“貧僧在歐洲時因體弱受惡魔侵擾,幸虧受濟妙禪師指點,煉了這護身式鬼才得平安,它不是什麽妖物!”


    馮甜卻道:“牛鬼嘛,我知道,日本很有名氣的鬼怪,也算是珍稀妖怪了。不過這東西性惡,又喜食女子精氣,愛騷擾命火微弱者,你養它挺累吧,晚晚都要應付它,能睡好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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