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歎了口氣,她姓王。


    王姐清早來清仁堂治療一次,疼痛的症狀是緩解不了多少的,而到了晚上這個時間,則是血液最不通暢的時候,疼痛更會加劇,連止疼‘藥’都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她的這種疼痛我無法感同身受,隻能從經驗來進行判斷,而且,‘女’‘性’比男‘性’要更能忍受疼痛,她現在這副樣子,可能比我想象的痛感還要強烈。


    要說母親都是偉大的,為了生孩子給自己落下這種骨病,確實讓人心裏不是滋味,我抬手在房‘門’上敲了敲,‘床’上的王姐便睜開了眼睛,望向我的時候眉頭微蹙,像是要從身體的疼痛中恢複一陣子。


    等她認清我,這才叫了一聲“張大夫”。


    我走上前,“王姐,怎麽樣,還是疼得睡不著麽?”


    王姐艱難的點點頭,一頭秀發已經被汗水浸濕,疲倦的麵容看起來十分憔悴。


    她其實隻有二十六歲,大學畢業就結婚了,在市裏隻工作了一年,大好的生活還沒享受,便因為懷孕休息不當,落了這麽個病,可惜這個年紀了。


    “張大夫,我……嗚……我是不是好不了了,醫院去過了,中醫也看過好多,我實在受不了,我想做手術。”


    王姐白著嘴‘唇’,眼淚已經滑落到枕巾上,一雙眼睛裏充滿了絕望。


    我無奈的搖搖頭,說起來,比她問題嚴重的病人還有很多,不過王姐的問題也不能單一認為她不夠堅強,懷胎十月已經夠艱辛了,再加上足不出戶的坐月子,還有身上的病,她這期間不像其他‘女’人一樣可以過正常的生活,‘精’神方麵已經不同於常人。


    有一部分產‘婦’會有或輕或重的抑鬱症,‘精’神壓力大,別人又不能感同身受,有時候真是有苦說不出,能順利把孩子生下來,身為一名母親,為家庭的付出確實不小。


    “王姐,電話裏我已經跟你說過了,再給我一個星期,我保證你能下地,到時候你右側的胯部外側就不會太明顯的持續‘性’疼痛了,你心態一定要積極一些,努力配合治療,我爭取年內徹底治愈你的問題。”


    這般說著,我也將準備好的三棱針拿了出來,“一個星期對你來說可能還要繼續痛苦,但現在‘藥’物已經起作用了,中途放棄太不明智,這麽說吧,市裏能把你的問題治好的,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你能找上清仁堂,又‘花’了這麽多錢治病,不差這幾天。”


    王姐聽過我的話,咬著嘴‘唇’不斷搖頭,“可我的‘腿’為什麽越來越疼啊,一疼就大半天,淩晨三四點鍾就能把我疼醒了,去痛片都沒作用了,張大夫,我、我不想活了……”


    她這麽說我也是沒辦法,我們這一輩年輕人經曆的事情太少,有什麽磨難很難扛得住,打小,食品安全影響著身體,‘激’素類‘藥’物濫用,心‘性’成長方麵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短期內還承受不住風‘浪’。


    抿著嘴‘唇’,我伸手掀開王姐身上的被子,幫她褪下睡‘褲’,捏著兩根三棱針在她大‘腿’和小‘腿’上的‘穴’位點紮起來。


    ‘腿’上的‘穴’位不多,但也不少,想要暫時‘性’在‘腿’部開辟一條疏通氣血的管道,則需要反複點紮,‘精’準度、速度都必須有把握,加之房間內光線昏暗,我這邊勢必要積極一些。


    下針、反複下針,回頭又在她‘腿’上鋪上一條枕巾,用雙手為她推拿按摩,放鬆肌‘肉’,疏通氣血。


    也就是十分鍾,汗水便從我的臉上冒了出來,發梢後也滴出了汗珠,直往衣裏麵淌去。


    我抿著嘴‘唇’,心裏明白此時的自己在做什麽。


    中醫的一雙手是不會輕易給人按摩的,手指和手掌下的力度,對手上各個關節都有損傷,如果持續給病人做輔助‘性’的治療,不出一年,我的手指就會變形粗大,哪怕是給王姐做一個星期的輔助治療,想要讓雙手恢複最健康的狀態,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歪著臉在肩頭蹭了蹭麵頰上的汗水,王姐或許並不知道,我這麽做,如果之後處理不好,以後下針就沒有以前的水準了……


    第一百九十章 一時衝動,橫生枝節


    我不是按摩師,手上的力道遠沒有專業人士掌握的好,在王姐身上按摩不長時間,一雙手便明顯酸疼。--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給人按摩,連我爸媽那兒,我都隻是幫著捶捶背,捏捏肩。


    真正的中醫按摩是極為講究的,一雙手要感應病患的肌‘肉’分化,哪裏有腫塊兒,哪裏有結節兒,都要順著肌‘肉’紋理將氣血不暢的地方捋順開。


    這不是光有力量就能把這些症狀減輕的,一雙手放在患處上麵,哪裏收力,哪裏用力,十根手指頭要比針灸還要靈活,做出大量的單一重複的推拿動作,可想而知,手指承受的損傷有多明顯。


    可以這麽說,凡是中醫,隻要病人不是親屬、朋友,都不會輕易給病人這樣的照顧……


    耳邊,家裏的孩子不斷哭鬧著,王姐的婆婆也不知道找了什麽理由,正在‘門’外數落著保姆大娘。


    我明白,她兒子到這個時候還沒回家,肯定是在外工作或應酬,她照顧這一家老小有很多艱辛,家裏的兒媳‘婦’又躺在病‘床’上,她心裏不好受。


    可數落保姆大娘算什麽?


    她家有錢,雇保姆就是拿來隨便使喚的?到清仁堂治病‘花’了錢,我們就必須給她一個‘交’代?


    耍瘋發橫的自以為地球圍著她家轉,哪兒來的這麽多優越感?


    我皺著眉,撤掉王姐‘腿’上的枕巾,又下了兩遍針。轉頭問她感覺如何的時候,王姐活動了一下。立刻震驚的看向我,“張大夫,好、好多了,沒那麽疼了,真的!”


    可是不疼,我這頭忙活了半個小時!


    給人正骨也就是半分鍾的事兒,她這邊我下了這麽大的功夫,要真沒療效。我這中醫就算白學了。


    “好了,明早起來去清仁堂敷‘藥’下針,到了晚上,我還這個時間過來,王姐晚上好好睡一覺,聽我的話,擺正心態。這個坎就快過去了。”


    這般說著,我收拾好三棱針準備離開時,王姐的婆婆便抱著孩子從屋外走了進來,她在‘門’口一停,‘床’頭櫃的暖黃燈光便映在她那張沒有好氣的臉上。


    “王燕,怎麽樣了。有效果麽?”


    王姐聽到婆婆這麽問,連忙點點頭,“媽,我好多了,比早上敷‘藥’的效果都好!”


    “真的?”王燕婆婆愣了一下。轉頭看向我,“早有好辦法怎麽早不用。非得等到我們家找‘門’兒,你們才用真能耐啊?”


    聽著王燕婆婆這麽說,我‘揉’著酸痛的手指頓時眉頭一皺,“大娘,可不帶這麽說的啊,我這不也努力幫忙呢麽,旁人我可不下這麽大的功夫的。”


    出馬的前輩們說的太對了,辦事要講究緣分,我奔著功德使勁,上杆子幫別人,可結果呢,自己一張熱臉竟然貼在這樣的奇葩冷屁股上,糟心不糟心?


    我用天眼在王燕婆婆身上仔細一掃,她家的事情就看出七七八八來,原來王燕這個媳‘婦’能跟這個脾氣的婆婆能和諧相處,是因為王燕家裏有點實力,這房子就是王燕她家出錢買的。


    而這個王燕婆婆也是個能張羅事的主,明白自己家是什麽條件,什麽事兒都爭著搶著護著王燕,王燕不想給自己動手術,她就鼓勵說同意,王燕說我們治療沒效果,她就炸廟似的想找我們算賬。


    我瞥了一下王燕婆婆,就見她一張臉死死繃緊了起來。


    “大娘,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雖然醫者仁心,但也不是誰動能糟蹋這份心意的,說句不中聽的,我給王姐治病,是她的幸運,你要是不服,大可以找比我牛‘逼’的大夫,對人尊重點兒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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