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各懷了算計心思,十幾萬突厥大軍屯兵渭北一線多日,卻始終未曾踏過渭河一步。


    遷延多日後,頡利終於到了。


    頡利可汗的金狼大纛被數萬大軍簇擁著南來,騎著白馬的頡利可汗阿史那咄苾不可不世,驍健的附離狼衛更是耀武揚威。


    頡利抵達涇陽,直接喝斥突利等眾人。


    “為何停頓不前?”


    “烏沒啜為何全軍覆沒?”


    突利可汗阿史那什缽苾瞧了瞧叔父頡利身旁的那個女人,在滿是牛羊皮袍子中,那身漢式宮裙太過顯眼了,絲裙軟軟,肩上一塊銀貂披肩,那梳起的高高發髻,讓他總覺得血液裏有股子不受控製的衝動在湧起。


    真他娘的是個尤物,真的難以想象,這個女人居然已經六十歲了。看她臉上皮膚,依然紅潤光澤,哪有半點皺紋,哪怕經曆了數年的遊離之苦,甚至近年遠避塞外,卻根本不見什麽風霜之色。


    難怪頡利這麽晚才到,原來是跟這女人一起,要是知道得了這女人,估計也會樂不思蜀吧。


    頡利似乎看到了自己侄子對蕭皇後那無禮的目光,不滿的道,“當年我父親喪失國家,全靠大隋扶持相助才得立為汗,如此大恩,我們阿史那家族不能忘卻。此次我引兵南來,就是要討伐李淵父子這亂臣賊子,要助蕭太後、隋王重新還都長安!”


    他招手,把蕭後身邊那個孩子招到麵前,他攬著這個才九歲的孩子,再次向突利等人重申,“此為隋王,我突厥必將擁他重奪中原天下,複國再興!”


    突利看著那個孩子,隻是不屑的撇了撇嘴。


    想當初,楊廣死的時候,這個叫楊政道的隋王還沒出生呢,他是蕭氏次子齊王楊暕的遺腹子,楊暕與楊廣在江都被殺時,楊政道還在母親肚中,後來蕭氏等隨宇文化及北走,結果最後宇文化及被竇建德誅殺,蕭氏和楊政道等一些宮人被竇建德禮遇招待,後處羅可汗繼位,聽從可敦義成公主之言,派人到竇建德處把蕭後和楊政道等接回突厥。


    處羅可汗接回蕭氏後,便擁立楊政道為隋王,並把留在突厥境內的中原官吏、百官,全都配給楊政道管治,複立大隋政權,此後九年,這個後隋設置百官,全部依照隋朝製度,定居於雲州之北的隋時定襄郡,擁有一萬餘人。


    這個定襄郡,也正是當年啟民可汗兵敗投隋後被隋朝安置之地。


    隻是突利又不傻,又豈不知道這個隋王還有這後隋朝是什麽玩意呢?真要說什麽隋對啟民可汗之恩,那為何當年他爹始畢可汗還要圍楊廣於雁門?


    這個所謂的後隋,不過是突厥趁中原內亂而扶持的一個傀儡,想要以此幹涉中原而已。九年了,隋王楊政道也不過才九歲而已。


    這個後隋朝更不過是完全依賴並受控於突厥,甚至楊政道根本就管不了事,真正管理定襄後隋小朝廷的其實還是蕭太後。


    突利挺佩服這個女人的,在處羅、頡利兩任大汗之間周旋,保下了這個流亡小朝廷,沒被突厥吞並,說來也真不容易的,他甚至在暗暗猜測,也不知道這位風韻猶存的蕭後究竟有沒有上過那兩位叔父大汗的床呢。


    若是自己,可能還真拒絕不了這樣的美人吧,哪怕她論年紀都能當自己祖母了。


    頡利心裏很清楚突利等人的想法。


    這趟他來晚了,確實是因為派人去定襄接蕭後和楊政道等人來晚了。


    本來算盤打的好,以為這次大舉南下,李世民剛兵變奪位,肯定內部不穩,他大兵南下,再迎楊隋後人前來,到時關中崩潰,說不定就能奪取關中,然後以楊政道這個傀儡名義上占據關中複隋,實際上由突厥控製關內。


    隻是怎麽也沒料到,突利等人逗留不進,反倒是烏沒啜一個萬人部全軍覆沒。


    河西涼州的秦瓊已經帶三萬勤王軍進入長安,河東並州的李世績和張公謹率八萬河東軍正日夜兼程趕來關中,河南洛陽的屈突通也已經抵達潼關,還有從山東河北趕來的任瑰部數萬大軍,也在路上。


    柴紹也已經率軍出岐州,進駐京西武功。


    李唐的勤王軍來的太迅速了,原計劃西占武功,東奪潼關,然後圍攻長安的計劃,已經失敗了。


    這一切,都怪突利等人不按事先計劃行動,他們在渭北浪費了數日寶貴的時間。


    尤其是烏沒啜兩戰兩敗,一萬人全軍覆沒,這無疑更讓人懷疑唐軍的真實實力。


    突利向頡利提出了他們五個首領之前的打算,準備派人入長安摸清一下唐軍的真實實力。


    頡利卻要求突利等五人立即發兵渡過渭河,兵圍長安城。


    “眼下秋汛,渭河水滿,唐軍控製了幾座渭橋,我突厥鐵騎難以飛渡!”


    頡利對於這個理由非常不滿。


    “區區一條渭河就能擋住我草原鐵騎的去路嗎?沒有橋,那就乘羊皮筏子,造船過河!”


    “羊皮筏子可渡人,戰馬呢?牛羊呢,怎麽渡?至於造船,現在渭河北岸的長安百姓,都逃進了城中,我們根本抓不到幾個造船匠。”


    這些都是理由,但也僅僅是理由,頡利相信隻要願意想辦法,都能找到渡河的辦法的,可是突利等人隻講困難,明顯就是不肯渡河了。


    頡利很惱怒,也很生氣。


    步利設仗著是頡利的兄弟,更是直接提出要把先前派往長安西麵攻武功一線的十萬人馬調回來。


    “既然柴紹已經進駐武功,突襲奪取武功,然後堵住隴右河西勤王兵的計劃已經失敗了,那就沒必要再把兵馬留在那邊,得當心被唐人各個擊破!”


    年輕的拓設阿史那社爾更是直言,這次南下長安根本是個錯誤。


    鬱射設也馬上支持兄弟的意見,“千裏迢迢來關中,大汗隻說關中富庶,可如今我們得到了什麽?什麽也沒得到,我看,不如撤了。”


    看著這些跟自己唱反調的兄弟子侄,頡利很生氣。


    頡利身為大汗,可這些控製一方的設、小可汗們如此反對,也讓他感到無力,最終隻好同意了突利等人提議,派人去長安探一探虛實。


    關於出使人選,頡利最後選擇了自己的心腹,執失部俟斤執失思力。


    執失思力以往跟唐軍也多有往來,甚至與李世民也打過幾次交道,並不陌生。


    得了大汗命令後,突利可汗來找執失思力。


    “這位是朱邪金山兄弟,之前從長安法場上救了烏沒啜出來,上次又在三原救下烏沒啜,聽聞你要去長安,他也想一起去。”


    朱邪金山拱手,“我上次逃離長安匆忙,還有些族人留在長安,這次我想借機會進長安城去接他們回來。”


    “他們剛從長安出來,對長安較熟,讓他們給你帶個路。”突利道。


    這些天,在劉九的特意交好下,突利與劉九關係突飛猛進,已經結拜為異姓兄弟了。


    執失思力瞧了瞧劉九,看到他那猙獰的刀疤,聽說他講述的經曆,便覺得這位能夠幾次拚死救下烏沒啜的沙陀部兄弟,可以信任。


    隊伍啟程,執失思力帶了數十騎手下,然後朱邪金山把自己的手下也都帶上了。


    秦琅做為朱邪沙陀的一部份,也披著羊袍子騎馬跟在後麵,離開突厥大營的時候,他回頭看向了頡利,還有他身邊的那個宮裝婦人,他聽說那就是蕭後。


    可惜這次沒有機會能夠與她接觸上了,頡利已經來到了渭北,該查的也都查了,再留在這裏也並不會有什麽機會,所以在接到了李世民派人冒險送來的召回令後,仔細思考再三,秦琅覺得找機會離開。


    正好頡利要派人去長安,於是便謀劃了這個撤回計劃。


    一行百人打馬來到西渭橋北岸。


    西渭橋並未被拆毀,這座寬五丈餘長裏許的渭橋,依然還在。


    隻是橋上設立了拒馬,橋南更是部署了許多弓箭手。


    執失思力派人稟明來意,對岸負責把守的唐將給予放行。


    秦琅和執失思力等人一樣,都按唐將要求下馬牽馬步行過橋。


    抵達南岸。


    秦琅看到了頂盔貫甲策馬橫槊的唐軍守將,老熟人程咬金。


    三原伏擊烏沒啜後,他與尉遲恭段誌玄率玄甲騎又迅速返回渭南長安,再次回到西渭橋鎮守。


    兩人見麵,都假裝互不認識。


    一番檢查後,程咬金對執失思力還算客氣。


    “本將親自送你們去長安拜見皇帝陛下!”


    路上,秦琅遠遠吊在後麵,中途休息時,找了個機會,給程咬金眼神示意,然後沒多久,兩人便在小樹林裏見麵。


    “你小子,可終於舍得回來了,我還擔心你被狼吃了呢。”


    “我還擔心叔父上次在三原被幹掉了呢,能再見到你真好。”


    “小兔崽子,跟你程叔耍混呢,快說,叫我來有什麽事?”


    “程叔,你一會找個機會,把我砍了,當執失思力的麵。”


    “什麽?”


    “我說你一會找機會把我砍了,既然回來了,我就不想再陪著突厥人玩了。”


    “這個不好吧,你可是叔寶的兒子,皇帝的女婿!”程咬金故意道。


    “程叔,最好是把我和劉九他們全砍了,也可震懾下執失思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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