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顯德殿上。


    秦琅奏陳,“請陛下派遣朝廷要員,分派諸道各州,以為捕蝗使,監督地方捕蝗,並賑濟災民。”


    秦琅同時建議,要鼓勵百姓捕蝗,讓各地官府下令,百姓可用捕得蝗蟲換粟。


    “捕得一石蝗,便換一石粟,捕得一鬥蝗,便換一鬥粟。同時,要向百姓宣揚蝗蟲可食,蝗蟲可飼之用。”


    對於秦琅的這些建議,李世民覺得很不錯。其中蝗蟲換粟之事,他則認為這是賑災之法,畢竟饑荒之時,朝廷也得放糧。現在把治蝗抗災跟賑災合到一起,也是上策。


    “臣還有一建議,眼下朝廷上下要團結一心,共同抗災,對待蝗蟲一事,必須得統一思想,不能左右搖擺。故此,令各捕蝗使、各地州縣長官,禁止境內修建蝗神廟、蟲王殿等,並對原有的也一律搗毀禁止。對於有敢趁機散布妖言者,皆捕之。”


    這一條,在殿上引起了爭議。


    但最終還是李世民拍板,定下決心。不能這邊在號召百姓滅蝗,那邊卻有人帶頭拜蝗,做事就得一心一意。


    於是乎,李世民當殿下詔,禁止各地官員們搞官方祭祀蝗神祈禱蝗皇等行為,並要把原有的這些什麽蝗神廟等全都拆毀,大災之時,當上下團結一心,共同抗災救民。


    秦琅被李世民委任於全國治蝗的總指揮,授他為都督天下各道諸州縣捕蝗使,鎮撫司也成為各地捕蝗方麵的總指揮機構,由他們出台捕蝗抗災的條例手冊,負責指導意見。如何滅蝗等,由他們來出台方案。


    為了表示出治蝗決心,李世民還派出朝廷的重臣們分道領銜捕蝗。


    太子太傅、平章事秦瓊授為河西隴右朔方關中捕蝗使,都督整個關隴河朔地區的捕蝗救災。


    太子太師蕭瑀被授為河南捕蝗使,宇文士及授予河東捕蝗使,楊恭仁被授為河北捕蝗使。


    李道宗為淮南捕蝗使、封德彝為山南捕蝗使。


    基本上會發蝗災的地方,都派出了大員。


    由於秦琅的幹涉,這次朝廷對蝗蟲的重視很高,甚至處置很早。並沒有等到無數的蝗蟲已經鋪天蓋地的開始移動的時候才來救災。


    如今許多地方的蝗蟲才剛剛孵化出來,從孵化到成蟲,大約有一個月的時間。


    這一個月的時間,是秦琅想盡辦法爭搶來的。


    能不能控製住今年的蝗災,能不能讓今年不要在雪上加霜,就看這一個月的關鍵時間了。


    好在最頂級的決策層,已經統一了思想。


    走出東宮,秦瓊問兒子,“還來的及嗎?”


    “來的及,亡羊補牢,未為晚也。我們還有一個月時間呢,隻要各級官府統一了思想,一致行動起來,動員百姓們一起加入這場捕蝗大戰中來,我們就還來的及。”


    本來一直稱病的秦瓊,這次很主動的請求外出為捕蝗使,皇帝很高興,讓他一人都督整個關隴河朔的捕蝗,這也是今年蝗災可能最嚴重的地方。


    因為關隴地區是今年夏季旱情最嚴重的地方,大旱有大蝗。


    “現在我終於明白你之前為什麽那麽拚命的在孵蛋養雞了。”秦瓊拍了拍兒子,那個時候兒子麵對各種置疑並沒有過多解釋,因此落了個貪財之名,被人非議堂堂國公卻整天想著賣雞賺錢。


    “嗬嗬,鳥其實才是蝗蟲的天敵,但蝗災之時,鳥也治不了,多養點雞鴨會不錯。這種時候,十隻雞的滅蝗能力,不比一個人差。”


    他的第一批雞苗孵出來,也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算算現在這些雞也有一兩斤。


    眼下正是這些雞們發威的時候了。


    反正他秦琅已經下令,把他名下的那些養雞場的雞全都放出去,趕到郊外田野裏去捕蝗吃蟲。


    連翼國公府裏養的那點雞,也都已經趕到郊外了。


    “吾道不孤!”


    秦琅感歎遇到了個好皇帝,李世民不是那種迂腐的皇帝,更不是不關心百姓民生的皇帝,也不會說出何不食肉糜這種話來。


    大災來臨,皇帝也很急,也一直在積極想辦法抗災救民。


    鬥蝗換鬥粟,這應當是皇帝給出最大的誠意了。


    現在就是他這個都捕蝗使發揮能力的時候了,全國上下一條心還不夠,還得懂得滅蝗之法,否則一個月的時間一過,跳蝻進化成飛蝗,那時可就控製不住了,必須在他們進化之前,將它們的大多數都給滅掉,才能躲過這一劫。


    身為一個穿越者,哪怕不是專門的這方麵專家,可畢竟見識要廣的多,對於如何滅蝗其實他早就已經在考慮,也已經提前編好了數本治蝗手冊。


    蝗蟲烹飪手冊、蝗蟲飼料用冊不過是他的治蝗手冊編寫之餘的副產品而已。


    滅蝗說來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法子,不過是全民加入共同滅蝗,之前他已經在各地開始收購蝗蟲卵,用來做雞飲料,或是直接加進他的幹糧鋪材料中去。


    但畢竟隻是他一家在做,力量微弱。


    如今全國一般棋,就要強多了。


    利用蝗蟲還不會飛,以及他們逆人的特性,在田野裏多挖溝,然後驅趕這些蝗蟲到溝裏,再將它們抓起來放手裏溺死,夜晚則利用昆蟲向火光的特性,在溝邊燒火引他們過來。


    同時,讓百姓把養的家禽趕出去,幫忙吃蝗蟲。


    多管齊下。


    在鬥蝗換鬥糧的這種重賞之下,秦琅相信,應當能成功。


    秦琅紅著眼睛,給各位捕蝗使們拿出了治蝗手冊。


    “按此法動員百姓,蝗蟲可滅。然則,也要讓各地官吏們齊心協力,要啟用問責製度,劃片設區包幹,每個官員各自要對自己的轄區負責,誰沒有治好蝗,到時就問誰的罪,治蝗不力直接免官。”


    “治蝗表現好的,當嘉獎升官!”


    “治蝗須用戰時之法,要嚴格!”


    秦瓊等捕蝗使們對秦琅的這番話,都極為讚同。畢竟災異天遣這種論調在大唐其實還是很有市場的,就算是蕭瑀這樣的重臣,隻怕心裏也對治蝗不是很讚同。


    所以必須要避免有官吏到時陰奉陽違,出工不出力。


    現在把蝗蟲災情跟他們的官帽掛鉤,秦琅相信,這些家夥隻怕為了個人前程也會很努力的去滅蝗了。


    “諸位巡視地方,都督滅蝗,對於那些不配合的,應當嚴肅處理,直接罷官免職,不用按平常的手續,免的他們占著茅坑不拉屎。滅蝗是全國一盤棋,若是有一州一縣沒控製好,到時便會影響整個大局。”


    ·······


    秦琅派鎮撫司的人在長安九門外支起了一排排的大鍋,鍋裏不停的在炸著新捕來的蝗蟲跳蝻。


    那一鍋鍋的炸的金黃的蝗蟲,炸好後直接倒在巨大的竹席上,任由過往路人品嚐。


    城門邊,還張貼有鎮撫司的滅蝗告示,有人在專門的誦讀。


    皇帝親自帶頭吃蝗蟲,蝗蟲有諸多妙用,吃了有病治病,沒病防災,蝗蟲比雞肉還好吃······


    路過之人,有人驚訝,有人疑惑。


    有人忍不住試吃。


    突然一夜之間,整個長安城,好像都在議論蝗蟲。


    蝗神廟蟲王殿被定為淫祠,各地都在強製拆毀,蝗蟲成了美食,甚至蝗蟲能一鬥換一鬥的換糧食,更別說,皇帝還下詔說,若是有那些捕蝗數量極多極突出的,還將授散官、勳職甚至是能換來對亡父親的追贈,對母親的誥命。


    升鬥小民們雖然也敬畏天地。


    可一旦肚子餓急了天王老子也不管的。


    現在糧食這麽貴,就算有糧票,一鬥都要快三百錢了,這種時候,抓一鬥蝗蟲就能換來一鬥粟,這樣的好事,誰願意錯過?


    整個長安城都為之沸騰了。


    家家戶戶,攜老扶幼全家上陣,紛紛拿著網兜羅筐等趕出城去,都去捕蝗蟲了。


    秦琅站在長安城的南城門樓上,看著這千家萬戶無數百姓蜂擁出城的那個熱鬧樣,不由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娘的,不容易啊,終於感受到了點後世吃貨們對蝗蟲的那種渴望了。


    蝗蟲們,顫抖吧。


    你們的天敵,終於決醒了。


    阿黃站在秦琅旁邊,看著那煙塵滾滾。


    “朝廷這鬥蝗換鬥粟令一出,咱們家可就再收不到便宜的蝗蟲了。”


    雖然阿黃早已經有了五品的官階,還有了縣子爵位,但這位到現在都還是天天湊在秦琅身邊的,秦琅給他在長安置辦了一座不錯的宅子,可他根本不去住,用阿黃的話來說,他就是秦家的人,永遠都是。


    鬥蝗換鬥糧,這隻是朝廷一時的救災之策,不可能長久。


    況且,之前秦琅收蝗卵蝗蟲,主要是用來做雞鴨飼料,或是摻入他的幹糧裏做輔料,現在蝗卵孵化,到處是跳蝻蝗蟲,隨便拿袋子去都能抓一大把,這種情況下,哪還用的著收購。


    “把咱們的雞鴨趕出去自己吃新鮮的就行了。”


    阿黃看著那些鬥誌昂揚出城去捕蝗的百姓們,“鬥蝗換鬥粟,確實值得大家如此激動的了,不過問題是現在長安城沒這麽多糧食可換吧?”


    “你沒看到告示上寫著嘛,鬥蝗換鬥粟僅限三天,三天之後,則是鬥蝗換升粟。”說白了,前三天相當於開業大酬賓,來就送。後麵才是正常價格。


    “可就算鬥蝗換升粟,長安也沒這麽多糧吧?”


    “每人限兌換三鬥,換完這三鬥後,餘下的暫時記賬,待災後糧食調運過來再兌付。”秦琅道。


    阿黃搓了搓他那馬臉,“玩套路啊?”


    “不是套路,是現狀如此,咱們得先調動百姓的積極性,再說了,這打的白條也不是不還的,朝廷就算一時半會兌現不了,不也還聲明了,還是可以抵往後的租調的嘛,依然還是很硬的。”


    秦琅望著遠處的終南山,一家若是能捕他個幾百斤蝗蟲,曬幹了搭著其它救濟糧吃,應當能渡過這個災年了吧?


    但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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