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琅這個太子少師還沒想好要如何麵對這個差事,結果承乾倒是主動上門來拜見老師了。麵對著這個比自己小八歲的大舅哥學生,秦琅都覺得有些別扭。


    若不是後世曆史記載的先入為主,其實現在的承乾怎麽看都是個非常優秀的孩子,長的俊秀,人又聰慧,還很懂事,又有禮貌,雖然說對於一個九歲的孩子來說,這些表現甚至有幾分過於早熟了。


    可誰能想到這麽優秀的一個少年,將來會有那麽大的反差?


    自己能不能改變承乾?


    秦琅不知道,一個人性格的改變,主要還是環境影響,他所看到的聽到的,學習到的,甚至是接觸到的人,都會對一個人的性格有巨大的影響。所以秦琅就算成了太子少師,他也不敢說自己就能改變曆史軌跡。


    “聽聞陛下拜先生為太子少師,學生喜不自禁。學生與先生也真是有緣,之前先生為崇賢館學士,如今又為太子少師·······”


    “緣,妙不可言。”秦琅隻能如此回答。


    承乾高興的樣子確實不像是裝出來的,他在老師陸德明和孔潁達,還有李綱等麵前時,確實是比較拘束的,因為那些老師動不動就是以聖人言來教導他,處處約束,無時無刻不講規矩,讓他很是壓抑。


    但秦琅人年輕,說話不會那麽老氣橫氣,也不會出口就引章據典,更不會動不動就聖人雲,秦琅不會刻意的擺起老師的架子。


    這讓少年的承乾很喜歡這種氛圍,尤其是秦琅會帶他們出去看看民間的情況,這讓他覺得發現了新世界。


    “先生,之前你給我們部署的第二堂實踐課,結對扶貧一事,我們一直有在做。先前我幫扶的那個賣炭翁柯老漢,如今生活大為改善了。”


    “哦,你怎麽幫扶的呢?”


    承乾於是有些興奮的開始跟秦琅講起他的扶貧攻堅來,說他花了多少時間收集整理了柯老漢的過往經曆,知曉了柯老五其實以前做過匠人,會造馬車的手藝,隻是後來被強征為民夫,流落山東,還受了傷殘。


    “我還查到,柯老漢其實在山東的時候,曾經照顧過一個帶孩子的寡婦,與之一起生活了數年,幫著她養大孩子,隻是後來因戰亂失離,後來柯老漢回到了關中,與他們也徹底的失去了聯係。”


    承乾派人追查,一番功夫下還真查到了柯老漢曾經生活過的那個寡婦和她的孩子,那個寡婦還活著,孩子們也都已經長大成人了。


    在承乾的聯係下,寡婦和她的孩子們聽說柯老五還活著,都很高興。


    寡婦的兒子們甚至願意接柯老五過去生活,說當年他們年幼,母親一個寡婦拉扯他們十分艱難,若不是柯叔照顧他們,辛苦養家,他們娘幾個說不定早餓死了。


    在承乾的幫助下,柯老五去了河南,與寡婦娘幾個團聚。


    然後承乾還幫柯老五他們從開元錢莊借貸了筆錢,盤了個鋪子,開起了一家馬車作坊,農閑之時便能造車賺錢,柯老漢年紀大了,就負責技術指導,幾個孩子負責製作,雖然規模不大,但鋪子生意還可以,尤其是柯老五畢竟是太子照顧的,所以地方上肯定也會有所照顧,幾張單子下去,這鋪子如今已經生意興隆上了正軌,現在不但柯老五帶著養子們在經營,甚至已經招了幾個學徒夥計。


    柯老漢現在是吃喝不愁,徹底脫貧還致了富,晚年再不用擔心了。


    “這是好事,你們能把這件事情認真做到底,很不錯,出乎我的意料,值得讚賞。”


    承乾笑著說不止是他,崇賢館的同學們,都很認真的在幫扶自己的對象。


    “我們在幫助第一批對象脫貧以後,大家又都認為應當繼續下去,所以我們現在又主動的幫扶了一批新的貧困對象,不但如此,我們還號召身邊的人也盡力結對幫扶,當初老師發起的這項扶貧計劃,如今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呢,我們還建了個檔案,現在加入這個檔案的已經有一千多戶扶貧對象,在我們的努力下,已經有三百多戶徹底脫貧,還有五百多戶生活也大為改善,另外還有幾百戶生活也在好轉之中·······”


    秦琅倒真是很意外了。


    當初的臨時起意,後來自己走了,也就沒再關注這事,想不到他們一直在做,而且越做越好了,早超出了自己的預料了。


    承乾請秦琅重回崇賢館,繼續教導同學們,還說大家都很期盼他回去。


    說的好像外旱盼甘露一樣。


    秦琅笑笑,居然覺得被這少年太子的一通話說的有些飄飄然了。


    上次科舉考試,童子科也錄取了五百學生,然後崇賢館、弘文館、國子監各分了一百多童子,崇賢館現在於是有了二百多個學生,規模再次擴大。


    承乾他們這些學生已經正式晉級為二年級了,新來的童子為一年級生,因為學生太多,現在每個年級還分出了甲乙丙丁四個班級。


    李綱年紀越來越大了,現在基本上是在家養病,十天半個月才能來東宮視察一下,崇賢館如今基本上是由直學士褚遂良代為主持,可是因為褚遂良曾經有殺學生們雞的惡劣表現,所以大家對這個代館主都不怎麽喜歡。


    承乾看著秦家馬球隊的訓練,他們打起來有攻有守,極有章法。


    “是不是覺得和那天你看到的程家與尉遲家的比賽不一樣?”秦琅問。


    “嗯,他們進球很少。”承乾也是個喜愛馬球運動的少年,雖然他很難得到下場的機會,偶爾一次,也隻能跟侍衛們打打,而且是騎小馬,侍衛們也會遠遠的讓著他,不會真正的拚搶。


    “其實打馬球吧,不僅要比拚的是球員們的鬥誌,比的是賽馬的優良,更重要的還是戰術,針對不同的對手,製訂出不同的打法,比如在知曉了對手球隊的情況下,還可以根據對方的慣常打法,實行針對性的戰術,甚至針對對方優秀的球手,針對圍堵。”


    “而如果兩支球隊,都采用一樣的針對戰術,那麽這個時候,考量的就不再是誰更猛,而是誰更少出錯。”


    “因此你會看到,場上兩邊雖然拚搶激烈,但進球很少,因為馬球比賽是以進球數來定輸贏的,所以我們不僅要打破對方的球門進球,還要防止對方攻破我們的球門失球。”


    “可是這樣比賽沒程家的好看!”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真正懂馬球的人,會更喜歡這種比賽,因為這種更考量技術,攻守兼顧,精彩更勝。”


    承乾似懂非懂。


    “先生,學生有些不懂的是,您為何這麽喜歡馬球,秦家不但有兩支馬球隊,還在長安搞起了馬球聯賽,建了一個馬球聯盟,而且還搞起了大球場,賣票觀看,並博彩競猜呢?我們崇賢館上課時,直學士們就曾還批評過你的這些行為,說你這是玩物喪誌,還說你借機斂財!”


    “讓我們引以為戒呢。”


    秦琅笑笑,“那些不過是腐儒之言,他們對於事物的理解還停留在表麵之上。他們隻看到打馬球是娛樂,組馬球隊要耗費很多錢,認為馬票是賭博,售票觀球,更認為是引導大家玩物喪誌,卻沒有看到深層次的內容。”


    “深層次的什麽?”承乾問。


    “我可以這麽告訴你,長安做為大唐都城,現在雖然隻有幾十萬人口,但是隨著天下一統,人口隻會越來越多,而且都城做為天子之都,這裏有許多貴族官吏和士族大賈,所以這裏是財富之都,就算我不建這馬球聯盟,實際上呢,長安依然有許多馬球隊。”


    “隻是這些馬球隊,跟普通人無關而已,百姓也看不到這精彩的比賽,長安依然有許多財富是消耗在了這些馬球運動上,卻隻是服務於權貴富戶們的,朝廷不會有半分好處,百姓也看不到。”


    “現在我建立一個聯盟,組建一個聯賽,把長安的馬球運動跟朝廷,跟百姓聯係起來,使其不再隻是權貴富人們的遊戲,還成為朝廷的稅源,成為百姓的一項娛樂活動,這難道不好嗎?”


    “這正如錢本身不分善惡,看你如何取,如何用。如果你是取之於民,而用之於民,那就是正途。百姓觀球時花點小球買張馬票競猜娛樂一下,無傷大雅,而這球票收益的部份將上繳國家,朝廷收了這錢,再用之於民,或用於邊防軍備,這難道不是好事?”


    承乾瞪大眼睛,“按先生所說,那朝廷還應當推廣馬球了?”


    “正確引導就好。”


    “先生你的觀點跟褚學士他們的觀點真的完全不一樣。”


    秦琅拍拍承乾的肩膀,“所以說,有的時候盡信書不如無書,對於別人的話,要辯證的去看,要懂得自己思考分析,而不是輕易聽從,得有自己的思考分辯,知道嗎?”


    “那我也想打馬球可以嗎?”


    秦琅笑著道,“當然可以啊,崇賢館不是有馬球課嗎,你們也可以組建班隊,年級馬球隊,甚至是崇賢館馬球隊,可以班與班之間比拚,年級之間比拚,甚至是崇賢館與弘文館、國子監以及坊內社學之間比拚啊。”


    “這樣真的可以嗎?”


    “有什麽不可能,隻要有條件就可以啊,你們可以建一個學生馬球聯盟,也可以打比賽,也可以決勝爭魁,甚至可以設獎金,賣門票,賣馬票呢。當然,若是沒條件,也可以推廣步球、足球這些運動嘛,既可強身健體,又能培養一些軍事戰術素養,培養團隊精神等,總之是有益無害的,隻是要掌握好一個度,不要荒廢了課業就行。”


    承乾有些興奮的道,“先生,可不可以請你來幫我們主持建立這個長安學生馬球聯盟,就邀請你來做這個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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