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琅率兵穿過城門,城中的羌人這才發現上了思頭的當,可為時已晚。


    拓跋思頭親自拔刀砍了幾個頭人的首級,提著他們血淋淋的腦袋威脅那些族人,降者可活,抗拒者死。


    一千羌兵,隻有幾十個膽大者反抗,結果也是立馬死於亂箭之下,其餘羌人看著那些慘死者,都驚懼的跪地求饒。


    秦琅適時的站出來,宣布拓跋赤辭已歸附大唐,黨項羌地諸部三十餘萬眾,皆已向大唐司徒鬆州都督投降歸附。


    順者昌,逆者亡。


    羌人中雖心有不甘者,可在那些頂盔披甲手持利刃的大唐將士們麵前,也隻能麵色發白的跪伏在地上,頭都不敢抬一下。


    諸羌紛紛跪伏請降,願意依附。


    秦琅接受他們的請降,可卻派人收走他們所有的武器衣甲,他們的坐騎馬匹也都收走,連同他們先前屠城搶掠所得的人口女子,牲畜錢糧,也一並沒收,就算是自己帶來的牲畜牛羊也都被收走了。


    除了項上人頭得以保留,他們一無所有。


    秦琅將他們編入後勤營,給他們分派任務,讓他們負責修洮州城。


    兵不血刃拿下洮州城後,秦琅沒有再急著前進,而是隻派出了幾支前騎往東探察敵情,然後自己就駐紮在洮州城,帶領兵士們開始修複城池,構築防禦。同時派人去四麵山裏,尋找避難百姓。


    ······


    岷州城中,席君買、高侃、高甄生三將,現在成了岷州防禦指揮官。羌人攻勢日緊,岷州城中隻有三人帶來的幾千援軍。


    堅守月餘,也是十分疲憊。


    “烽煙!”


    一名校尉大聲稟報。


    正議事的三人聞聽,有些奇怪,“烽煙有什麽奇怪的?”


    這段時間,處處烽煙示警,鄯州、廓州、河州,早就見怪不怪了。


    “今天又是哪邊傳來的烽煙?河州還是蘭州?”


    “都不是,是洮州,洮州烽煙!”


    “洮州?”


    三人都愣住,洮州都已經失陷月餘了,早被屠戮一空,哪還來的烽煙?洮州方向,烽火都停了月餘了。


    “千真萬確,洮州方向升起了烽煙,是平安煙!”


    平安煙。


    這下大家更加不解了,最近處處烽煙,都是警訊,怎麽失陷了的洮州還傳來平安煙了?


    “莫非,是衛公率兵自西而來,已經收複洮州?”席君買道。


    “不可能,衛公五百人守五星要塞,自顧尚不暇,哪來的餘力收複洮州?除非····”高侃道。


    高甄生興奮的道,“除非秦司徒率鬆州軍趕到疊州,殺退了拓跋赤辭解了衛公之圍,然後他們合力一處,殺到洮州來了。”


    這確實有可能,但大家又有點不大敢相信。


    “是否派幾支輕騎往洮州方向去查看?”


    “可現在幾萬賊羌圍城,出城不易。”


    “總得試試!”


    一番商議後,還是決定乘夜派輕騎出城,去洮州方向打探。


    “也不知道為何朝廷的援兵始終未至,我們在這都堅持月餘了。”


    “黨項和吐穀渾突然大舉入寇,隴右河西諸州都相繼遇襲告警,個個自顧不暇,哪還有餘力來援?而朝廷若從關中山南等地抽調兵馬,也需要時間,哪有這麽快。”


    敵軍陷洮州,圍岷州不下,已經分兵去攻渭州和蘭州,兩州也是數次升起烽煙求援,哪還能來增援他們。


    大家一直都在盼著秦瓊秦琅的援兵,隻是沒想到這次等了一個多月還沒到,以致於他們一度都懷疑,是不是秦琅被擊敗了。


    如今洮州升起平安煙,終於讓他們又看到了希望。


    岷州城下,四麵遍布著吐穀渾和黨項人的帳篷,他們攻城不下,便開始在城下挖起了壕溝,準備做長久圍困打算。


    隻是岷州防禦森嚴,羌人數次進攻都不利後,也有些倦怠,如今隻有萬把兵馬繼續圍城,其餘的都四散出去劫掠。


    就是城下的羌人,也有些懈怠起來,牛羊馬匹一群群的日出趕出去吃草,日落趕回營地,羌人們倒跟遊牧沒什麽區別。


    原本即將收獲的莊稼,全都被羌人趕著牛馬踩踏吃掉,他們自己卻並不收割。


    羌營裏,羌人也發現了來自洮州方向的平安煙。


    隻是並沒有幾個羌人注意,在這些羌人眼裏,有時根本分不清這些烽煙的差別。


    最近到處都是烽火,哪搞的清是哪來的。


    這些煙墩都在山頂上,險要難行,一個煙墩大的有七八人,小的才一二人,所以羌人對這些煙墩都懶得理會。


    伴隨著平安煙的升起出現,西邊出現了一隊輕騎。


    打著唐旗,身著唐甲,他們馳至岷州城下不遠,吹響了號角。


    嗚嗚的號角,提醒著所有人關注他們。


    那麵紅旗,是那樣耀眼。


    “唐人?”


    羌人大為驚訝,背後怎麽還有唐人,他們攻下洮州,不是已經把守軍都殺光了嗎?


    “久且將軍,這些唐人哪裏來的?”


    慕容義問降將久且洛生。


    久且洛生站起身來,凝望那支輕騎,看的很仔細。


    “鎮西軍!”


    他眼神極好,認出了那麵紅旗上的字。


    “鎮西軍?”


    吐穀渾統帥慕容義大吃一驚,“疊州的鎮西軍,秦琅的鎮西軍?”


    “是的,上次鬆疊之戰後,以東宮旅賁為骨幹設立的鎮西軍。”久且洛生也沒想到鎮西軍突然出現在了身後,他心中複雜,已經猜測到了這支鎮西軍的來曆,他們定是已經擊敗了拓跋赤辭,然後抄了羌人後路。


    做為洮州守將,久且洛生在河曲兵敗後逃回洮州,可麵臨著緊隨其後圍城猛攻的羌人,他堅守了十日。


    最終選擇了投降。


    投降之後,羌人待他還算客氣,可是他心中也是十分難受,他心裏一直期盼著唐軍出現,又害怕著唐軍出現。


    當唐軍真的出現時,他心亂如麻。


    羌營也吹響了號角,一個個羌人迅速集結,翻身上馬,向著那隊唐騎氣勢洶洶的衝過去。


    那支鎮西軍輕騎卻轉身便走,毫不停留。


    羌人緊追不舍。


    岷州城頭上。


    席君買三將也看到了那支輕騎,看到了那麵鎮西軍的紅旗。


    三人很激動,尤其是席君買,“那是鎮西軍軍旗,是衛國公來了!”


    鎮西軍輕騎,和那支羌騎都很快消失在茫茫山野之中。


    大地似乎重回寧靜。


    隻是城上城下雙方,都不再平靜。


    所有人都在望著西方。


    小半個時辰過後,終於有一支人馬再次出現。


    當大家拭目細看,卻發現越來越近的依然是那支鎮西軍輕騎,他們這次疾馳而來,越衝越近,衝到了羌營不過一箭之地,然後從馬上扔下一個又一個首級,那是追擊羌騎的。


    但是震驚不止如此。


    鎮西軍騎士們把數倍於已的羌人首級扔下後,耀武揚威,並不退去。


    慕容義正要點兵親自去圍殺這支唐騎,卻聽到西邊如雷驚響,轟隆隆的專來。


    “馬蹄聲,許多馬蹄聲,聽聲音,超過一萬!”


    一名羌人驚呼。


    雷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許多羌人都趴在地上,貼地聽聲。


    羌人們一個個臉色驚惶。


    慕容義把箭胡祿放在地上貼耳傾聽,聽了會,他臉色蒼白的站了起來,“唐軍來襲,集結!”


    西邊一條黑潮出現。


    千軍萬馬奔馳而來。


    秦琅在洮州等了一天,秦瓊率領大軍趕來,兩軍匯合,稍做休整後,秦琅派人點燃了平安煙,然後大軍直奔岷州而來。


    岷州城頭,席君買興奮的讓人吹響號角,擂起了戰鼓,然後奔下城頭,點齊能戰之兵,下令拉起吊橋,打開城門,如黑旋風一般,猛的殺出城來接應。


    城下羌營裏,羌人們四下奔走,牽馬,提刀。


    跟隨部落的婦人們也都提起了長矛,就連那些少年羌人也一樣提起了弓,五六十歲的老家夥,同樣拿起了刀。


    戰事一起,所有人都將一起作戰。


    婦人們齊齊發出尖銳的聲音,張牙舞爪,她們在迅速的聚集。


    男子們翻身上馬,從四麵八方聚到一起,然後嘯叫著發起衝鋒。


    可是相對鎮西軍和寧遠軍來說,羌人還是反應太慢了,他們輕敵大意了,或者說洮州的收複,太過突然,讓岷州城下的羌人根本沒反應過來,正常情況下,就算有唐軍自西來,那洮州的一千人馬,也能為他們提供足夠的警訊,讓他們做好準備。


    可因為洮州是被兵不血刃的詐取,根本沒來的及發出半點訊號。


    成千上萬的精銳大唐騎兵如猛虎下山,猛衝而來,後麵是騎馬跟上的步兵、鄉勇、城傍等,也縱馬一路衝來。


    等快衝到城下,他們才下馬。


    大盾、長矛,弓弩。


    迅速布成一個又一個步兵陣。


    騎兵一入無前的猛衝,勢不可擋。


    最要命的是,席君買三將也率領著數千兵馬自羌人身後猛的殺出。


    兩軍齊出,東西夾擊。


    區區萬餘圍岷州的吐穀渾和黨項軍,頃刻間就被衝的四分五落,遭受到了滅頂之災。


    秦琅騎在馬上,就在秦瓊旁邊,他沒有參與衝殺,因為不需要。


    雖然秦瓊還有部隊在後麵沒跟上,可此刻,秦琅和秦瓊爺倆麾下共計兩萬之兵,岷州城裏還有幾千殺出來。


    突然的進攻,猛烈的衝擊,打的毫無準備的羌人暈頭轉向,根本抵擋不住。而拓跋思頭和拓跋細幹等數名羌人降將,帶領的降羌也是極為凶悍的衝殺過去,他們砍起羌人同族和吐穀渾人來,比唐軍毫不示弱。


    岷州城下,殺聲四起。


    這場混戰很快就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秦瓊幾次想下令鳴金收兵,可秦琅卻勸止了。


    除非吐穀渾和羌人投降,否則絕不收兵。


    一直殺到了傍晚時分,一萬多黨項羌和吐穀渾人,死的死,降的降,再也沒有了半點鬥誌,他們扔掉了武器,跪伏在地上求饒乞降。


    “可以收兵了。”秦瓊看著羌人已經徹底崩潰,忍不住歎聲道。


    “再等等。”秦琅卻隻是搖了搖頭,“這些人屠洮州城的時候,可凶悍的很,刀下不會有一個冤死的鬼。”


    沒有鳴金收兵之令,殺紅了眼的士兵便繼續無情的砍殺著,到了最後,鎮西軍和寧遠軍都已經停了手,隻剩下拓跋思頭等帶領的降羌和兩軍的城傍蕃兵在繼續砍殺。


    他們毫不留情,麵對著那些已經扔掉武器跪地求饒的同族,依然是一刀一個。


    當天色昏暗,月亮升起之時,唐軍帥旗之下才終於響起了鳴金之聲,可此時,整個岷州城下,已經再無一個活著的侵略者。


    拓跋思頭渾身是血的提著慕容義的首級來到秦琅麵前,跪地獻上首級。這個家夥,今天起碼殺了三十個同族。


    “記拓跋將軍功勞,斬殺吐穀渾賊帥名王慕容義。”


    拓跋思頭笑了。


    秦瓊搖頭歎氣,今天兒子太過殘忍,一口氣把一萬多吐穀渾和黨項羌屠殺殆盡,這事隻怕會被禦史彈劾的。


    年輕人,戾氣太重了。


    席君買幾個也是一身是血的上前來拜見。


    秦琅有些意氣索然的道,“幾位辛苦了,救援來遲,勿怪。”


    席君買笑著道,“我沒能救援洮州,致洮州被屠城血洗,愧對衛公的托付。”


    “這個怪不得你,你能保住岷州就不錯了。”


    夜色下,唐軍開始打掃戰場,秦琅等進入岷州城中。


    當聽聞拓跋赤辭在五星要塞下全軍盡沒時,席君買等十分興奮。


    洮州收複,岷州解圍,戰況扭轉。


    “先前慕容義分出了兩支人馬,各有萬人,分攻渭州、蘭州去了。”席君買稟報一個消息。


    秦琅卻隻是擺擺手,“那些人隻是一些死人而已,不用擔憂。”


    “衛公說的是,慕容義死了,全軍盡沒,拓跋赤辭也被擒了,再加上整個黨項都被司徒招降,如今整個戰局都已經被我們掌握了,那兩萬餘人馬,確實用不著擔憂,他們已經成了甕中之鱉了。”


    戰場打掃直到第二天依然在繼續,輕騎依然在四出追捕搜查漏網之魚。


    繳獲很豐盛,戰馬就繳獲了上萬匹,牛羊雜畜更是多達十餘萬頭,還繳獲了大量羌人洗劫洮州和劫掠縣鄉所得的財物等。


    最重要的是,還解救了一萬多口被俘的大唐百姓。


    洮州五千餘戶,兩萬多口,還有岷州有上萬百姓被擄,最後卻隻餘下這萬人左右,有近兩萬百姓已經死於賊人刀口之下。


    獲救的百姓們重獲新生,可家園被毀,財物被掠。


    秦琅隻能把他們暫時先安置在岷州城下,拔給他們衣物糧食,如今已是冬季,失去家園的他們,這個冬天已經難以返回家中,隻能暫時先在岷州過冬,接受賑濟。


    “李道彥做的孽!”席君買歎道。


    秦琅卻搖頭,“全是黨項羌和吐穀渾做的孽。”如今黨項羌算是徹底的被打服了,但還剩下一個吐穀渾。


    吐穀渾軍還在隴右河西肆虐。


    “多派輕騎斥候,給我先把那兩萬賊蕃的位置找出來,先滅掉他們,再收拾吐穀渾!”秦琅咬著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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