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


    廣州城裏,衛國公秦琅公開宣判處決邪教教主以及其一眾黨羽。


    全城圍觀,萬裏空巷。


    表麵為光明教主,暗裏是鷹巢刺客之王,這個曾經在廣州地下稱王三十載的王者,今天卻被曆數數十條大罪,然後被判公開碎剮。


    三世早就被刑訊的幾乎毀容,那張臉血肉模糊看不出本來麵目。


    刑台上,一群劊子手站在那裏有些為難。


    秦琅的要求是得剮足一千刀,還不能讓他死早了。


    一個須發皆白的瘦弱老頭子上來,“如今的年輕人啊,連淩遲都不會了。”


    “師爺。”


    一群劊子手見到老頭,連忙恭敬行禮,這是同行老前輩,金盆洗手多年,想不到大都督府把這位都請了過來。


    老劊子手雖然身形佝僂,走路都顫微微,可看到那綁在刑台上的鷹王,眼裏還是閃出精光。


    “老夫當年金盆洗手的時候,這光明王還沒來,這三十年盡聽他的威名了,想不到如今卻也要在這刑台上受刑了。哈哈哈,老夫臨死前,能剮這麽一個大人物,也過癮了。”


    “取我家夥事來!”


    老子的曾孫背著一個箱子上來,打開,裏麵零零碎碎數十種工具。這位家傳的行刑劊子手職業,世代傳承。


    千刀萬剮,這可是非常考驗劊子手功底的,一般人都沒這本事。


    淩遲處死,也叫千刀萬剮或碎剮,並不在大唐五刑之列。


    雖然唐律裏不見淩遲列入正刑,但淩遲依然還是會有。


    一般來說,能行淩遲的都是極重的罪,甚至一般的十惡重罪都並不會淩遲。謀反大逆,殺一家非死罪三人,肢解人、采生折割,殺死祖父母、父母、外祖父母、夫之祖父母、父母,奴隸謀殺家長,妻妾因奸情同謀殺死親夫,一般隻有犯有這些極其違背倫理綱常,影響惡劣的罪犯,才有可能被淩遲。


    淩遲要求公開處罰? 將犯人零刀碎割,讓其極盡痛苦而死,而對民眾起到極大的震懾作用。


    很少淩遲能真正做到千刀萬剮。


    許多犯人都會很快流血而死等? 根本割不到多少刀。


    老劊子手換上了一件大紅袍? 係上紅色抹額? 整個人都精神煥發起來。


    秦琅與一眾官員們坐在觀刑台上,冷眼瞧著這一幕。


    刑台前,港口? 無數的蕃人胡商都被趕來見證這一幕。


    “太殘忍了!”


    常平使賈務本對兒子漳州刺史賈潤甫歎氣? “看這樣的好戲,就應當配上一壇子好酒,再來幾個下酒菜? 這才看的有味道嘛? 這樣幹坐幹看? 實在是殘忍啊。”


    賈潤甫對老爹這番言論撇撇嘴? 不好回答。


    老賈當年是隋朝軍官? 跟著張須陀南征北戰? 打過突厥,征過高句麗,平過吐穀渾,還曾與張須陀隨史萬歲南中平過爨氏之亂,隨楊廣平定南陳? 隨楊素平江南之亂。


    隋末之時? 與張須陀在中原擊滅了一股又一股的蟻賊亂軍? 最後自己還上了瓦崗? 這輩子打了大小上千場仗。


    “想當年啊,前朝為震懾蟻賊亂軍,什麽法子沒用過啊。碎剮真不算什麽? 真的。你知道我們當年中原剿賊,數千人麵對數十萬蟻賊圍攻的時候,箭盡糧絕,怎麽活下來的?”


    賈潤甫的經曆沒他老爹豐富,但當年也是年紀輕輕便也到張須陀麾下效力的,跟秦瓊羅士信他們一起並肩子戰鬥過。


    “吃人肉啊,天熱不好保存,於是得拿鹽醃,放火上熏,這樣既能多保存些時間,還能去掉些人肉中的酸味呢。羅士信這小子,當年最喜歡吃人耳朵,串一串放火上烤一烤,烤到焦脆,一口一個。”


    “叔寶當年就總吃不下,大家都關照著他,經常為他找些老鼠啊麻雀啥的充饑。”


    小賈想起自己當年的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經曆,曾經他們不僅吃人肉,甚至在窮困之時,大家還爭人肉呢。


    他就為了一條腿,跟好幾個兵打起來,現在肩膀上還有一個爭鬥時留下的疤痕。


    “阿耶,當年的事就沒必要老提,一提我就反胃。”


    “哼,你還矯情起來了,當年你跟人爭條腿差點被打死的事不記的了?”


    小賈苦笑。


    “寧做太平狗不為亂世人啊,當年我們還好點,想那偽楚王朱粲那才是吃人惡魔,手底下裹挾了十萬人馬,結果也不占地經營,隻是一味的劫掠,劫不到糧食,便劫人,驅趕著活人充當軍糧,甚至把攻城略寨時打死的屍體也全都帶走,直接拿鹽醃人一車車拉著,走一路,吃一路,被他們吃掉的人有幾十萬之多。”


    “那個朱粲更是隻吃孩童的心肝,惡魔啊。”


    秦琅在一邊聽著這爺倆回憶當年往事,都不由的感覺牙酸。


    吃人這玩意,終究還是突破了人類的底限了。


    得在多麽殘酷的環境下,才可能如此啊。


    對於老賈爺倆來說,從地獄走來的他們,碎刮真的不值一提。


    隋末亂世,啥樣的沒見過。


    楊玄感叛亂,楊廣擒了楊家兄弟後,就讓人將楊家兄弟車裂五馬分屍,又讓所有官員一人一箭射死楊家人,那場麵,人都成了一座箭山。


    各地官府為了震懾叛亂的百姓,各種各樣的殺人手段都用上了,碎剮也隻是一般般。


    “當年齊郡有個很厲害的老劊子手,那是真正能活剮犯人一萬刀的,連剮九天九夜,犯人日夜哀嚎,隻求一死,卻求死不得。”


    “這手藝,估計如今已經失傳了。”


    “這老頭看著好像也挺厲害啊!”


    “嶺南終究是嶺南,再厲害能厲害的過中原?我估計這老頭鼎盛時也最多能割個四五千刀,現在嘛,頂多三千來刀,能讓犯人三天不死就了不得了。”


    程處默和牛見虎等在一邊聽的不敢吭聲,他們雖也是瓦崗出來的,但當年瓦崗正盛時,他們跟秦琅一樣,都還隻是小屁孩,在金墉城裏騎竹馬扮將軍打仗呢,哪裏真正經曆過什麽慘烈殘酷。


    處默也算是在河套鎮守過幾年,經過了不少風霜之人,今年攻高句麗剿流求,也以為了不得了,現在賈家爺倆一番話,讓他們都老實了不少。


    跟他們比起來,自己還太嫩了啊。


    “朝廷正式刑法最高為斬首,腰斬都算是加刑了,現在這般千刀萬剮,想必二三十年裏,蕃商都不敢再亂來了。”市舶使王承恩坐在秦琅旁邊感歎著道,在這次秦琅的行動裏,他倒是挺配合,但也沒過多參與。


    本以為那光明王不是那麽好搞的,誰料到秦琅隻用了一個來月時間,便把那光明王連根拔起,連人都給擒來了。


    他沒懷疑秦琅找了個替身來行刑。


    秦琅對光明教的行動十分成功,到現在前後偵破清剿的光明教和鷹巢的據點等已經有幾百處,抓獲了上萬人。


    這是相當驚人的。


    在廣州以及嶺南,居然還有一個這麽龐大的地下王國,其實他這個市舶使也有失職之罪了。


    現在秦琅肯給他加一個剿賊協助之功,他已經感激不盡了。


    更何況,秦琅清洗光明教和鷹巢之機,也把許多漢蕃海商牽連進來,大批的商貨或被沒收,或被清稅,或被常平司低價和買,秦琅讓老賈給市舶司也分了許多奢侈海貨。


    讓市舶司一下子就提前完成了今年的和買采購任務,甚至花費極少,這無疑也是一件政績了。


    刑台上。


    老爺子正在跟一群年輕劊子手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隻懂的些皮毛,淩遲也隻會八刀。八刀算什麽淩遲,淩遲也叫寸磔,那是要一寸一寸的割的,沒割個三千六百刀以上,都不叫淩遲。今天爺爺我就給你們好好展示一下,什麽叫淩遲,好好睜大眼睛學學吧,這門手藝以後隻怕也要失傳了。”


    刑台上,白眉鷹王想要掙紮,卻被全身固定住。


    一名劊子手拿來一張漁網。


    “拿這玩意來做什麽?”


    “聽說把漁網罩在犯人身上勒緊,待其身上的肉從網眼中突出來,正好一刀一片。”


    老劊子手不屑,“真正的劊子手誰用這玩意,拿走。”


    他拿起一把鋒利的尖刀走到鷹王麵前,嘿嘿得冷笑,“這身肉倒是不肥不瘦,挺好下刀的。”


    說完,他拿出一個葫蘆,往鷹王嘴裏灌進了幾口藥水。


    “祖師爺,這是什麽?”


    “嘿嘿,這是我們家的不傳之秘,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要想割上萬刀,割上數天犯人而不死,這可是很有講究的。”


    他笑了笑,提起鋒利尖刀隻見動作熟悉的一閃,鷹王都沒感覺到痛楚,然後胸口就被片下了一片又薄又細的肉。


    老劊子手把這第一刀肉往天上一拋,大喊一聲。


    “第一刀肉,祭天!”


    接著,不等那片肉落地,老劊子手手腕又一抖,鷹王眼睛上方頭皮被劃開,卻又還稍稍相連。


    老劊子手刀輕輕一挑,兩塊肉皮便耷拉下來,剛好摭住了鷹王的兩隻眼睛上麵。


    “看好了,這叫遮眼罩!”


    “老祖師爺,這刀又是什麽講究?”


    “哼,省的下刀時老被盯著,免的將來你半夜夢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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