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都督府長史王波利的坐在書房裏,這幾日武安都督府眾秦家舊部齊聚魏公堡,這讓他很不安。


    可他百般打探,也隻得到些簡單的消息,據說是秦家在海外金銀島的礦場被土人襲擊,秦琅要召集舊部過海去圍剿土人。


    王波利原為宋州刺史,後因曾依附於魏王而被貶為武安都督府長史,到了這繁華的太平港,才知道武安府這長史難做。


    秦琅這個都督實際不掌都督府事務,秦琅長子秦俊雖為武安州刺史,但也一樣不掌州務,都督府長史實際上是武安都督一府五州的最高長官。但來了這裏才知道,秦家在此影響力太大。


    事事都得考慮他們,甚至受他們影響。


    而自秦琅從京中去職回到封地後,他這個長史就更難當了,如今秦琅又搞出這麽大動靜,卻還處處不與他知曉,做為地方長官,他有義務向朝廷報告,而且他還擁有皇帝賜予的密奏資格,這種事情,更應當向皇帝密折奏報。


    但是他又猶豫著,平時秦家其實對他也還不錯,宋州刺史任上被貶來此後,秦家很給他麵子,反正他這長史基本上什麽也不用做,這裏也一切井井有條,遇到什麽麻煩事,直接找秦家,秦家一出麵,就都解決了。


    如果現在向朝廷奏報,那無疑可能會因此得罪秦家,以後估計在此就不好呆了。但不報告,可如果其它官員奏報上去,到時他又不免會被怪罪。


    報告寫了好幾遍,每次寫完又被他扔入了火盆之中。


    “阿郎,有客拜訪。”


    “不見。”


    “是秦家管事。”


    王波利一聽趕緊站了起來,“不早說,我親自去迎。”


    前廳裏,秦管事正在喝茶,長史隨從小心的侍候著。


    “哎呀,秦管事怎麽來了,可是魏公有事吩咐?”


    秦管事笑著先送上了一份禮物,不是什麽黃白俗物,卻是一幅字畫,居然是秦琅寫的一副瘦金書法。


    “哎呦,魏公大作,無功不受祿啊。”


    秦管事開門見山,“魏公本來想親自來拜訪王長史的,隻是又怕影響不好,所以便讓某前來······”


    一番話語過後,王長史表情凝重,心情更加糾結了。


    秦管事說魏公召集舊部,確實是因為金銀島那邊有土人襲擾,所以才找舊部過去幫助,這件事呢,魏公不希望朝廷那邊被這點事打擾。


    “王公今年快六十了吧?”


    “嗯,五十九了,秋來便是花甲之年了。”王波利捋著胡須歎道,一生宦海沉浮,老了。


    “聽說王公的大公子如今在西京任錄事之職?”


    王波利不由的麵帶苦澀,他快六十了還在地方任職,但起碼也是都督府長史,這也是正五品上的職事,這還是他受了魏王牽連,本來他先前已經做到了宋州刺史,宋州那可是戶口九萬家,人口近百萬的中原大州,正經的從三品實職重臣。


    若有貴人相助,再進一步就能入朝為尚書或九卿或是三省侍郎了。


    隻是相比起他,他雖然有好幾個兒子,可沒有一個有出息的。嫡長子都三十五六的人了,結果現在也僅是從九品的錄事而已。


    而其它的幾個兒子更是一個不如一個,幾個嫡子還能憑著在國子監讀過書的經曆,再靠著他的關係,勉強謀了個流外吏職,而幾個庶子就幹脆連流外都混不上了。


    說來這也是朝中無人的原因,如秦琅這樣的頂級勳戚寵臣,就算是收的義子,年紀輕輕都已是一軍軍使,正經的五品職事。而如他這樣沒什麽背景的,雖說半生沉浮,兢兢業業,好不容易做到上州刺史,可也轉眼就被貶,自己的兒子更是沒機會。


    “犬子無能,既無文采又不精騎射,考不了科舉,立不得戰功,蹉跎歲月,也僅得一錄事矣。”


    管事笑笑。


    “聽說大公子為人慷慨,十分不錯,連魏公都有所耳聞。若是大公子願意,魏公倒是可以幫忙,安排大公子到鎮南來,安排個從八正九的職事,倒也不難的。”


    王波利怔了一下。


    然後秦管事繼續道,“就算是其它幾位王公子,若是願意來鎮南,也好安排的。”


    “對了,這次金銀島那邊出了點意外,我們打算要過去教訓下那些土人,不知道王公的幾位庶出的公子願不願意一起去幫忙?當然,也不會白勞煩的,等剿滅征服那些土人後,到時那海外荒島上的土地,也可以分給經營······”


    秦管事簡單的透露了點。


    王波利聽出來了,這豈不就跟秦家以前剛來武安府時弄的分封騎士家臣一樣?


    到海外去征服土人,然後分封土地?


    “其實現在朝中勳戚貴族,地方士族豪強,哪個沒在海外經營點產業嘛,或是挖礦劃是種植又或是捕奴什麽的,金銀島是秦家發現的,那裏有金礦,也可以種植,若是用心經營,收益應當也還是不錯的。”


    秦管事掏出一張紙來。


    “這是那邊島上的一塊地,三千畝,很不錯的一塊地,弄點人過去,一個田莊就起來了,每年萬把石糧是不差的,就算拋去開支等,收益也還不少的。”


    老王內心猶豫,不斷掙紮。


    “王公考慮一下?”秦管事起身,“我先告辭了。”


    “且慢。”老王終於叫住已經走到門口的秦管事。


    “魏公需要我做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王公給朝廷和聖人的奏報上,簡單的一筆帶過金銀島的事情,一點小事,不值得浪費筆墨,驚擾聖人和朝堂嘛,以後關於金銀島,也如此。”


    老王咬咬牙。


    “就算我不奏報,可這裏還有這麽多朝廷的官員,甚至是暗樁眼線,他們也會奏報的。”


    “這事王公就不必操心了。”


    老王點頭。


    本就是因支持魏王而被連貶數級,從三品貶到五品,如今秦琅來拉攏他,若是拒絕,他擔心自己這長史也做不成了。


    至於說把這事報告皇帝,可這種事能拿來說什麽,本也是無憑無據的事,再說秦琅那是什麽人,天子寵婿,貞觀四貴之一啊。


    老王一把年紀了,朝中也沒有什麽後台,以前他在朝中全靠宰相王珪,但王珪早死了。


    又因支持魏王而被貶謫嶺南。


    “金銀島隻是魏公的一點海外小產業而已,誰家不如此呢,這點小事不值得驚擾聖人對吧?”


    老王馬上點頭,“確實如此。”


    秦管事滿意的笑著道,“大公子的調令很快就會從吏部發出,其它幾位公子就有勞王公去信召他們前來了,希望能夠動作快點,晚了可就趕不上趟了。”


    老王親自把秦管事送到了門口。


    秦管事出了王長史這邊門,很快又去了下一位官員家中。


    馬車中,秦管事的兒子問,“這人不過是個被貶謫之人,何必如此拉攏?”


    “你懂什麽,雖然王長史這樣的官員,確實不會給我們帶來什麽麻煩,但既然他是武安都督府長史,那有好處也分潤他們一點又有何不可呢?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強!”


    “這也太便宜他了,白撿這麽大好處。”


    “哈哈哈,你啊還是太年輕,也就這麽點格局。多看,多想,多學!”老秦教導兒子。


    一個被貶謫的武安都督府長史,在太平港實際上並沒有什麽權力,但是秦家這次還是很給麵子的主動找上王波利,當然不是怕他。


    “知道為何咱們魏公能這麽成功嗎?因為魏公好交朋友,朋友遍及朝野滿天下,所以魏公做事,支持的多反對的少。”


    “再一個,魏公向來大方。你看我們父子原本僅是一商行的奴隸,可後來到了秦家後,魏公是怎麽待我們的?我們做事努力,魏公不僅讓我們吃飽睡好,甚至還給了我們贖身自由,後來還給們頂身股分紅,咱們爺倆為魏公效力十幾年,如今身家那也有數千貫,曾經的你何曾敢想過?”


    “就說金銀島吧,咱們爺倆可還從沒踏足過島上半步,但魏公也給了我們爺倆島上三千畝地,雖說這地還得我們自己招人去開墾經營,但這可是三千畝地啊,一般人誰有這麽大方?”


    老秦感歎著,“什麽叫成大事者,什麽叫慷慨大方,這就是。魏公做事,那才真正叫人心服口服死心踏地呢。”


    小秦道,“阿爺,你說金銀島上這三千畝地咱家要去經營嗎,那麽遠的海外,如今土人又鬧事。”


    老秦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你懂個屁,不要眼睛隻盯著鼻子尖前的那一丁丁東西,要眼光長遠。魏公如此大費周張的全力經營金銀島,那還有錯?咱們要做的就是緊緊跟隨著魏公,魏公給了咱爺倆島上三千畝地,那就得經營,還得好好經營,全力經營。”


    “我現在這裏的差事走不開,你帶你幾個兄弟過去。”


    “現在那邊還那麽亂,要不晚點去?”


    “呸,什麽好事都讓你占全了?狗娘養的,老子怎麽生了你這麽個玩意?”


    小秦被老秦罵的滿臉口水,不敢吭聲,隻好道,“那我去還不行嗎?”


    “這輩子你也就這點出息了,這輩子也吃不上四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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