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琅知道定是承乾與武媚奸情東窗事發,卻並沒有主動提起,而是讓承乾自己說。


    “殿下先喝杯茶,慢慢道來。”


    承乾現在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實在是沒什麽心情飲情的,但是他在聽說秦琅已經到了,並第一時間得到皇帝召見,召見後就被白麻複相,且位在政事堂群相之首後,他便立即跑來找秦琅,且直接就下跪,甚至喊老師。


    兩人已經有超過十年沒有以師徒相稱過了。


    特別是這幾年秦琅離開中樞後,私下裏,除了年節時那種禮儀式的信件問候外,再沒有什麽私情可言。


    “學生做了一件糊塗事,太糊塗了,一時鬼迷心竅,以致釀成大錯。”


    “殿下慢慢說。”


    秦琅給他倒了杯茶,然後給自己又續了杯,捧起茶杯坐下,目光打量著承乾,想看看他的表演。


    相比起先前李世民那種精湛的近乎自然的表演,承乾的演技無疑還顯得有些生硬拙劣,有許多掩飾不了的表演痕跡。


    從他那進來就下跪,到喊老師,都讓秦琅給他打了個不及格的表演分。


    承乾麵對著秦琅的目光,有些羞愧的低下頭,慢慢的把這件醜事說了出來,其實過程並不複雜。


    皇帝去年服丹後突然病倒癱瘓在床,差點駕鶴西去,當時承乾也是日夜不離的服侍皇帝病榻前,然後就跟皇帝身邊的徐惠、武媚等嬪妃們熟了。


    相比起大小韋妃大小楊妃等跟承乾年紀差著輩的那些,徐武等一些年輕的嬪妃其實比承乾還年輕許多,此時多是二十上下。


    本來雖因侍疾朝夕相處,但大家各守本份,也不會出事。


    可問題就出在皇帝病倒後,宮中亂成一團,那些嬪妃們都六神無主,唯有武媚卻依然心思縝密,把宮裏操持的很好,承乾在宮裏,許多事情於是都要跟武媚交接。


    承乾也說不清自己當時怎麽就會糊塗,對武媚這個庶母居然就有那種非份之想,然後這種念頭還越來越強烈,終於有一天兩人談事時,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承乾,對武媚動了手。


    武媚自然也是抗拒不從,可她越是抗拒,不知道為何承乾卻越發的刺激想要。


    “殿下確實糊塗,武氏雖為尚宮,卻又不是一般的女官,她還是聖人的才人,那是聖人的嬪禦,名份上是殿下的庶母,殿下怎麽能如此呢?”


    承乾也深感後悔,但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就突然如此。


    “武才人事後沒有報告聖人嗎?”


    承乾無奈的道,“其實那天,我雖一時糊塗,做出非禮武氏舉動,可並未得逞,武氏扇了我一個耳光,然後孤愣住,武氏便跑了。事後,事後我再麵聖時,並沒從聖人那裏發現什麽不對。”


    承乾非禮武媚娘,動了手腳,但並沒有最終得逞,武氏居然敢扇太子耳光,當時打懵了承乾,也似乎打醒了承乾。


    而事後武氏並沒有跟承朝的宣華夫人一樣,在被楊廣非禮後馬上告訴楊堅。武氏事後表現的沒發生過一樣,甚至在需要跟承乾交接談事的時候,依然沒有逃避,表現如常。


    本來事情到此為止,也算沒鑄成大錯。


    可問題是承乾老實了幾天後,麵對著與武氏經常的單獨相處,居然又蠢蠢欲動了,他都不知道為何,自己在麵對武氏時會有這種衝動,在麵對其它人的時候,他並不會如此。


    接下來的事情,發展的連承乾都有些不敢置信。


    承乾居然追求武媚娘,然後武媚娘對承乾雖然拒絕,可卻又一直沒把這事上報,甚至繼續跟承乾接觸,甚至兩人私下的接觸越來越多了。


    事後回想,承乾覺得武媚明顯就是有意勾引他,欲縱故擒。


    但在當時,承乾卻沒想到這些,他隻是被一種情緒所操縱,不斷的突破自己的理智,做出那些失禮犯禁的事情。


    他瘋狂追求武氏,就在他父皇的宮殿之中。


    他和武氏,甚至漸漸的開始談起了戀愛。


    但是,就算到如今,兩人相處小半年,卻也僅限於第一次時承乾的非禮,之後兩人頂多也就是牽牽手抱一抱而已。


    秦琅聽的滿臉不信。


    兩個賤人偷情通奸小半年,居然還隻是牽牽小手抱一抱?


    這種話,跟他娘的我隻在外麵蹭蹭不進去有什麽區別?騙三歲小孩子?


    但承乾賭咒發誓說真的是如此,說他們發乎於情止乎於禮,聽的秦琅差點嘴中茶葉都噴出來了。


    最後承乾紅著臉說,他也不知道為何,麵對著武氏的時候總會很衝動,但是武氏卻又能輕易的掌控他的情緒,自己似乎受她控製一樣。


    她不許,他就不敢用強。


    “可你們的身份,你們的關係,這是造孽啊,你們就不怕敗露?”


    “怕,可不知道為什麽,這些危險,反而讓我覺得非常刺激,每次在一起,總是那麽的激動······”


    把無恥的通奸偷情都能說的這以清新脫俗,秦琅隻能自歎不如。


    但反過來想,秦琅又覺得武則天好像懂得pua,她似乎真的能完全的掌控承乾的情緒,反正秦琅覺得承乾這人性子上並不是那種軟弱的人,他既然對武氏如此衝動,沒理由居然還能以禮相待。


    隻能說這武二娘的手段確實了得。


    雖然說這隻是承乾的一麵之詞,可秦琅卻覺得他的這些話可信度挺高。


    “聖人東巡泰山,本來令我在洛陽監國,可臨時不知為何,卻突然讓我隨駕。來泰山這一路上,聖人對我極度冷淡,甚至我身邊的侍衛都全換成了陌生的羽林郎。”


    這是非常危險的信號。


    承乾這些年在東宮,除了那段緊張的時間,其它時間都是權力極大的,東宮有一支三千人的精銳旅賁軍衛隊,還沒算上東宮六衛率所統的那些軍府。


    平時東宮的護衛警戒等任務,都是由旅賁軍負責的。


    而這次在路上,承乾感覺自己被軟禁了,之前他曾覺得自己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甚至成了大唐的君主。


    可突然之間,他就連跟外界聯係都做不到了,他成了孤家寡人。


    直到剛才,皇帝才把羽林郎調走,重新給了他自由,但也派人警告了他,他才知道,原來這巨大的變化,都因為他與武氏私情的敗露。


    雖然皇帝撤走了羽林郎,但承乾依然感覺如同末日降臨。


    承乾覺得如果自己是父親,在知曉了這樁醜事之後,隻怕也不可能再將大唐儲位交給他。


    “殿下去見過聖人沒有?”


    “尚未向聖人請罪,想先向老師問計。”


    “老師,如今隻有你能救我了!”


    承乾滿臉灰敗,之前的那種刺激,如今通通化為了懊悔,可世上並沒有後悔藥。


    秦琅手扶著個小憑幾,跪坐於坐榻之上,很想說承乾咎於自取,甚至趁機勸諫他一番,但秦琅又不是魏征也不馬周,更不是張行成、杜正倫等人。


    他和承乾的師生之情誼,其實早就已經淡薄了。


    如今維持兩人關係的,是相連的利益。


    雖然承乾當上了皇帝未必會對秦琅好,但若是換成任何一個其它人當上皇帝,估計更不會對秦家好,因為天下皆知秦琅那是鐵打的太子黨,還是領袖。誰當了皇帝,肯重用秦家?


    再者,此時換儲,並不是好選擇,極容易引發大唐的內亂,貞觀二十一年好不容易才發展出今日之局麵,這些不僅僅是李世民一人的心血,也是秦琅等人的滿腔熱血。


    何況中原若安穩,海外呂宋才能安心發展,中原若動蕩起來,呂宋也未必能安穩的了。


    承乾不是好的選擇,隻是現在相比之下不是更壞的選擇而已。


    因此他絲毫沒有打算趁機給承乾說教什麽,承乾馬上三十歲了,這個年紀,誰又還聽的進別人的說教?


    今天說的越多,他日承乾隻怕越要記仇了。


    “殿下莫慌,臣以為聖人既然調走了羽林郎,又不再限製太子,再加上今日聖人的政事堂相公調整白麻詔令來看,殿下的儲位並沒有因此動搖。聖人雖然憤怒,可眼下聖人龍體不容有其它大動作了,當然,殿下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請老師教我,我該做什麽?”承乾連孤都不自稱了。


    秦琅在心裏轉了一圈,李世民明明可以不捅破這事情,卻還是先跟自己說了,又透露給太子,這是把事情搞複雜化了,目的為何?


    估計也是想嚇一嚇承乾,畢竟換儲是不可能換的,現在也隻能用承乾才能保證江山平穩過渡,但承乾的膽大妄為不敲打也是不行的。


    現在皇帝還在,等皇帝一死,誰還能約束的了承乾?


    李世民也隻能在臨死之前,再敲打一下承乾了。


    正常情況下,也隻是敲打敲打而已,不會再有什麽大的變化,除非承乾犯傻,做出更大的傻事來,比如驚懼之下直接來個宮變造反什麽的,或者死不認錯等等。


    所以李世民需要的也隻是承乾去認個錯。


    對症下藥。


    秦琅給承乾提了幾個建議,去向皇帝好好真誠的認個錯,最好是能夠態度誠懇真心實意。


    “有一件事情殿下當要注意,萬一聖人問到武氏的處置,殿下知道要如何回答嗎?”


    承乾咬了咬牙,“我請求聖人賜死武氏。”


    “錯,大錯特錯,此時殿下請求賜死武氏,並不能改變做錯的事情,反而顯得殿下刻薄寡恩無情無義,所以如果聖人不問及武氏還好,若是問及武氏可千萬不要說這種話。”


    “那我該怎麽說?”


    秦琅想起當初李世民本想把儲位給李泰,問李泰將來若當了皇帝怎麽處置承乾,結果李泰居然說自己若當了皇帝,死前會殺掉自己的兒孫而把皇位傳給自己的弟弟李治。


    這樣的蠢話不僅沒為他贏得太子之位,反而讓他徹底與太子之位無緣了。


    這種泯滅人性,不合常理的話,隻會讓皇帝覺得李泰是個虛偽的人,這樣的人又還有什麽可信呢。


    “不管怎麽說,殿下和武氏私通是實,不管到哪一步。可反過來說,這雖然是非常失禮的行為,但也隻是名節有虧,如果殿下能夠為武氏爭取個活路,不管是打入冷宮還是出宮入寺為尼,這都會讓聖人認為殿下與武氏這事,起碼是因情而起,就算最後也是有情有義。”


    這是加分行為,而提出殺掉武氏,隻會讓李世民覺得承乾無情無義,減分。


    這個關頭,還是要盡量順著李世民,讓他消氣,而不是再惹怒李世民讓他不滿,畢竟理論上李世民不會這個時候再易儲,但也隻是理論上而已。


    總得盡量小心,避免這個可能。


    “去吧!”


    秦琅起身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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