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俊大步闖入。


    身上鎧甲沾滿未幹的血漬,手中一杆黑漆馬槊更是殺氣凜凜。


    一聲大吼,殿中瑟瑟。


    程處默、牛建武、尉遲寶琳、屈突詮、周伯諭等眾人紛紛湧入,都是披甲執銳,殺氣騰騰。


    高護兩股戰戰,站在殿階上蘭花指斥責秦俊謀逆。


    秦俊直接一槊扔去,將高護胸膛洞穿,殺死在殿前階上。


    階上,大殿廊下。


    兩府宰執以及翰林學士們等重臣,全都望著這個恍如殺神的男人。


    他比秦琅更加鋒芒必露。


    秦俊上前。


    無人敢攔。


    事已如此,兩府宰執們都已經知道變天了,就如當年聖祖玄武門之變時,聖人控製皇帝送入海池龍舟上,然後把皇城裏諸位宰相也都控製送入海池龍舟見天子,然後讓尉遲恭來請天子手詔時。


    李淵氣的破口大罵,稱秦王謀反,但宰相們卻都說是太子與齊王謀逆,還說秦王平亂有功,讓皇帝下詔讓秦王節製京師兵馬。


    能當宰相的人,誰傻呢,事已如此,幹嘛非要跟自己過不去?


    秦俊抬階而上,來到廊下。


    眾宰執兩邊散開。


    秦俊推開殿門。


    “臣左神機軍大將軍、光祿卿、齊國公秦俊,勤王護駕來遲,請聖人降罪!”


    秦俊連喊三聲。


    殿中都沒有回應。


    秦俊摘下頭盔,將腰間的橫刀和背上的弓都摘下,放在殿門外,然後大步邁入。


    程處默、牛建武等也紛紛跟著進殿。


    李義府、蕭嗣業等宰執這時也被請入殿中。


    禦榻前,皇帝依然昏迷著。


    秦俊召來了殿中一角的禦醫們,然後當眾詢問。


    禦醫們今日也算是被驚嚇不輕,此時高護背上還插著一支馬槊,仆倒在台階上慘死曝屍呢,誰又敢對這位秦家大公子隱瞞什麽。


    於是當著眾人麵,由老奉禦一五一十的把今日情況詳細稟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諸公都聽到了吧,今日之事,證據確鑿。韋氏、蕭氏等與閹人高護等密謀勾結,謀害天子,明知聖天子有風疾,不能飲酒,更不能飲鹿血,卻故意讓蕭氏媚惑天子,飲下兩杯鹿葺血酒,又故意誘聖人縱欲,害聖天子中風癱瘓在床。”


    “聖天子癱瘓,手不能動口不能言,可高護等閹賊卻假傳詔令,欲控製宮禁,搶奪兵權,謀害秦皇宸妃、秦淑妃等,又試圖擁立年幼的皇十四子,以便於其控製,實是大逆不道,罪不容恕。”


    “若非宮中還有忠於聖人忠於大唐的忠貞之臣,拚死向外報信,今日大唐江山社稷危矣!”


    秦俊說自己是勤王救駕,是清君側除奸佞。


    激昂慷慨的發言,殿門外就是千餘甲士,刀兵還在滴血,宰執們這個時候誰能反駁?


    “大將軍,秦王殿下已經接入宮中。”


    “秦皇貴妃、秦淑妃也已接來!”


    當秦俊接到宮中傳出的消息,決定發動兵變的時候,便派人去尋秦王李賢,以及其它幾位秦妃所生的皇子們。


    因為先前秦家二妃被廢,幾位秦妃所出的皇子也被廢,還一度被判流放房州,不過剛出洛陽,還在半路上,皇帝又翻了巫蠱案。


    秦淑秦婉回到宮中,複妃位,李賢等也恢複王爵,李賢甚至後來還加封為秦王了。


    此時還在京中,並沒有重回藩地。


    這倒也方便了秦俊他們行事,第一時間派人去接李賢幾兄弟。


    李賢入宮,拜見天子。


    接下來事情那就簡單了。


    就在天子所在凝華殿中,秦俊、程處默、牛建武這些剛剛勤王救駕的‘功臣’們,與李義府、蕭嗣業、李安期等府院大臣們相對而坐。


    秦俊在眾人中爵位、官職都不算高,但卻是今日勤王首功,就連程處默、牛建武、尉遲寶琳等都甘願配合,畢竟秦俊是發起人。


    “來人,將蕭嗣業、蕭沈拿下!”


    “將蕭皇貴妃、蕭才人一並拿下。”


    剛才秦俊一進來,就已經把今天的事情定了性了,是韋皇後、蕭皇貴妃以及侍中蕭沈、樞密使蕭嗣業以及少卿韋玄貞、侍郎韋玄浠、員外郎韋溫等一眾韋溫兩家人勾結宣徽院使高護等一眾閹宦圖謀的。


    秦俊當然是毫不客氣的趁熱打鐵的要先拿下韋、溫兩家人。


    天子就在不遠處,可卻一直昏迷不醒。


    此時身披著鎧甲,身上還滴血的秦俊,自然也就說話最管用。


    何況,秦王李賢也已經被請來了。


    “殿下,如何處置韋蕭諸逆?”秦俊先說韋蕭等勾結閹宦謀害天子,現在卻又問李賢如何處置。


    很明顯這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了。


    果然,秦王李賢也是相當聰明,當著眾大臣的麵,說當交宰執們議論,但希望能夠從輕發落。


    於是乎,侍中蕭沈和樞密使蕭嗣業立馬先被押下去,罪名還沒議定,但他們已經先被奪去官爵趕出兩府了。


    秦俊望向李義府,“如今聖人為奸人所害,中風癱瘓又昏迷不醒,國家朝政不能沒人看守,如今形勢特殊,我希望宰執們能夠支持秦王為監國,在聖人醒來之前,攝政監國,臨朝聽政。”


    “秦王是聖人最年長的皇子,且母親出身高貴為皇宸妃,又素來賢德,為朝野士庶將士們所擁愛,此時應當仁不讓出來任事。”


    中書令李義府雖然得天子倚重信任,但他以前也是靠著秦家才起家的,最早就是入秦瓊的鬆州都督府幕府任職,然後又得秦瓊舉薦入京任職,又得秦琅提攜,把他推薦給馬周、許敬宗等,讓他們幫忙照料,這才能有今天。


    雖說這幾年李義府跟秦家往來少了。


    但此時秦俊問他。


    他哪還不懂呢。


    立馬高聲應答,說聖人本就有立秦王為儲,故加封其為秦王,還說秦王這個爵位在大唐是如何特殊,說聖祖當初就是封秦王然後為太子等等。


    反正一通長篇大論,就是各種論證李賢是如何有資格,且是唯一可做監國的人。


    他甚至當眾說,如今情況特殊,應當直接就擁秦王為太子,這樣監國攝政就更加名正言順。


    李義府開了這頭,在座的其它宰執們,也都明白今天的形勢。


    跟秦家關係好的樞密李社爾也主動站起來,支持擁立李賢為太子。


    於是乎,很快,在座的這些大臣和勤王功臣們就已經達成一致,天子病榻前擁立秦王李賢為皇太子。


    由翰林院大學士李安期起草冊立皇太子的詔書,然後政事堂宰相、樞密院執政、翰林院學士,以及轉運司的計相等紛紛在詔書上附署名字。


    這是一份非常特殊的冊封製書。


    但也不是沒有先例,畢竟皇帝此時的狀況,非常危急,可能就醒不過來了,也有可能醒過來後也沒法再治理朝政,甚至連話都說不了,此時擁立太子也是很正常的。


    以往曆朝,甚至皇帝突然駕崩,然後大臣們擁立太子為天子,甚至是沒立儲,直接擁立一位皇子為新天子的事也是很多的。


    當冊封製書擬成,宰執們紛紛署名用印。


    於是乎大臣們就擁著李賢在皇帝榻前即皇太子位,大家對著這位新太子殿下拜禮。


    李安期又草第二道詔敕,仍以天子名義,詔令皇太子李賢監國攝政,由宰執們輔政聽政。


    到此時。


    李賢便算是取得了大唐臨時最高權力,可以名正言順的決策國事。


    李賢坐在殿中,心潮起伏,激動萬分,他望向表兄秦俊,知道今日秦俊當為首功。若非秦俊力挽狂潤瀾,此時隻怕已被高賊等得逞。


    一旦皇十四弟被立為太子,甚至是被擁有天子,那他就再無半分機會,甚至將來處境都十分危險了。


    “今日清君側除奸佞,勤王救駕,靖亂除逆,齊國公秦俊當屬首功。”


    “詔拜秦俊為檢校侍中,仍兼左神機軍大將軍、並檢校北門禁軍諸營。”


    皇太子李賢知恩圖報,對表兄秦俊非常大方的封賞了一個檢校侍中之職,正好填補蕭沈空位。


    當然這也不僅僅是感謝,因為侍中是門下高官官,也是政事堂宰相,這個位置非常重要,他剛監國,自然需要自己人占據緊要之位。


    秦俊也按例推讓幾次,然後勉強接受。


    “宿國公程處默、彭國公牛建武,忠於王事,勤王靖亂,功績並列一等,程處默授樞密院使兼左羽林大將軍、牛建武為判樞密院事兼左千牛大將軍。”


    樞密院的正副長官之職,被授予二人,分領上下院,薛仁貴改為樞密副使,成了上院程處默的副手。


    “起複許敬宗為檢校中書令。”


    ······


    一通論功行賞,勤王功臣們各有加封賞賜,而今日殿前有擁立之功的宰執大臣們,也多得了階加一級,或是爵晉一級或是加食邑的賞賜。


    然後派程處默與薛仁貴、李義府往玄武門外,向北營諸軍將士宣讀詔敕,安撫諸軍。


    派牛建武、許敬宗、李何力往皇城向三省六部百司宣讀詔敕,安撫百官。


    秦俊仍帶兵宿衛宮禁,保護聖人和太子。


    又讓秦懷道與李安期持詔敕前往京畿南衙番上諸營,宣讀詔敕,安撫諸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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