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夫瞪了哈格德一小會,然後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的手在顫抖。他望著地板上的屍體,聲音仿佛一個夢遊者:“這個人叫加納。他正打算勒索我。”


    哈格德又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瞥了瞥安妮和唐寧,然後說道:“這下有點棘手了,是吧?”


    沃爾夫含糊地點了點頭,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屍體,臉上掛著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他臉色慘白,額頭在書房台燈的綠色燈光下,泛著潮濕的光澤。他無力地跌坐在椅子裏,身上無窮的精力仿佛被戳了一針的氣球一樣,霎時間全部消失不見了。


    哈格德拿起電話聽筒,注意到了被切斷的電話線,又眨起了眼睛,轉身環視了一圈。接著他慢慢地掛上聽筒,轉身向門口走去。


    沃爾夫並未注意到,但是安妮問了一句:“哈格德醫生,你現在要去哪兒啊?”


    “打電話,”他回答道,“通知警察。突發意外死亡還是暴力致死——”


    杜德利聽到了這句話。他忽然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等一下,哈格德!”現在某些老式的威嚴又回到了他的聲音裏。


    醫生轉身問道:“什麽?”


    “你不能去通知警察,”沃爾夫嚴肅地說。


    “不能?”哈格德的眉毛又挑了起來,“我別無選擇。你不可能逃避——”


    “我倒是有這個打算,”沃爾夫堅持己見,“不管怎麽說,我也別無選擇。我可不能讓這消息登上報紙。這家夥是個聯邦調查局探員。”


    哈格德看起來驚呆了:“但是如果他在勒索你……那你打他就可以判為正當防衛啊。”


    “但是我不能承認這一點。這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報紙雜誌會愛死這消息的。還有參議院軍需委員會……”沃爾夫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了走投無路的表情,但他的下巴很快又剛硬了起來,那昭示著他的決心。


    安妮依然很冷靜,她說道:“也許如果屍體不是在這兒被發現的話……”


    哈格德抗議道:“如果他是個聯邦探員,那麽他的行蹤別人就很有可能知曉。這沒用的。警察可以——”


    “我不確定,”沃爾夫插嘴進來,“這個勒索犯很明顯是在謀一己私利,他應該隻有一個人。很有可能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來過這兒。可能沒人知道今晚他去哪兒了。而且……”他猶豫了一小會,然後看著醫生說,“那麽如果屍體從頭到尾都不出現的話……”


    哈格德吃力地搖著頭:“這不可能,你不能……”


    他的聲音隨著沃爾夫的動作而逐漸減弱。沃爾夫轉向附近牆上的一扇窗戶,打開窗閂。這位百萬富翁望著兩層之下湍急的海水和無邊的黑暗,陷入了沉思。小小的雪花片從窗外的黑暗中飄了進來,在燈光中飛舞了一兩秒,然後消失不見了。


    “這樣不行的,沃爾夫,”哈格德說,“屍體還是會浮起來的,而肺裏沒有任何積水。這樣結論就很明顯了。除此之外,我也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我——”


    沃爾夫轉過身來怒目相向:“你不得不做,你沒得選擇。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但我必須要做些事情。”


    “看在上帝的分上!”哈格德有些崩潰,“別這麽做了!有些事情即使是你也無法逃脫的。我打電話了。”他轉身再次走向門口。


    “唐寧!”沃爾夫命令道,“攔住他!”


    唐寧通常對沃爾夫的命令服從得連一秒鍾都不遲疑。但是今天,一個晚上他就遲疑了兩次。但是哈格德被安妮攔了下來,她站在了門口,挑戰似的麵對著醫生。


    “別這麽著急啊,醫生,”她說。


    沃爾夫也追了過來,插話道:“聽我說幾句話。”


    哈格德麵對著安妮有些不知所措,他半轉過身來。


    沃爾夫語速很快地說道:“這根本就不算是謀殺。根本就不是。我並沒有謀殺他的意圖。你知道的。他是個勒索者。我不會因為這個混蛋恰好有心髒病就被逮捕的。陪審團沒辦法控告我,但是報紙雜誌卻不會放過這個消息,他們等著把消息一挖再挖,他們會把這消息寫得非常離譜,而且如果這消息讓參議院軍需委員會知道了,我就真的倒大黴了。”


    沃爾夫發現他的一番說辭並未產生什麽實際的效果。他忽然停了下來,試了另一種方法:“哈格德,你已經研究現在的課題長達十年之久了吧。你現在就快有大突破了。你願意現有的一切全都從頭開始嗎?即使有人能提供你不需要花錢的新實驗室和足夠多的實驗設備,然而你的實驗小白鼠要怎麽辦呢?為了繁殖這些小白鼠,你需要花多長的時間?還有那些你已經培養了好多年的細胞呢?情況會變得非常糟糕,如果——”


    一擊中的。醫生蒼白的臉上寫滿了驚慌失措的神情,他努力地憋出了幾個字,好像剛被揍過一頓一樣:


    “你——你不能——”


    “實驗室是我的財產,裏麵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我想對它做什麽,就能做什麽。而且我說到做到——如果必要的話。”


    科學實驗的大廈即將在哈格德麵前崩塌,他近乎崩潰了,往前踉蹌了一步。


    沃爾夫看著他眼裏的表情,喊了一句:“唐寧!”


    哈格德停下了腳步。“該死的,好吧,”他說,“你贏了。但是總有一天……”他的眼盯著沃爾夫看了好一會,然後又看了看地上的屍體,“那你又能做什麽呢?根本就沒辦法——”


    “我們現在就要找到一種辦法,”沃爾夫回答,“你是個醫生。你應該給出一些建議——”   棒槌學堂·出 品  答案從安妮·沃爾夫口中傳了過來,她平靜地說:“杜德利,鬆樹林。”


    沃爾夫轉過身來,看著她。他怔怔地站了好一會。接著一字一頓地說:“是啊,當然。就是這個了。沒有人會發現的。”


    “鬆樹林?”哈格德問道,“是什麽——”


    “基地,”沃爾夫說,“老墓地。就在這附近。這房子往東四分之一英裏外的鬆樹林裏,那地方從未有人煙的。我懷疑根本就沒多少人知道那地方。如果屍體藏在那,永遠都沒人能發現。”


    在沃爾夫說完之後,大家又一片寂靜,空氣裏彌漫著緊張的氣氛。


    最後,哈格德說:“你下定決心了?”


    沃爾夫點了點頭:“沒錯。”


    醫生滿腹狐疑地望著唐寧:“那他怎麽辦?”


    沃爾夫根本就沒有看他一眼。“唐寧,”他毫無音調地說,“會照我說的去做的。”


    哈格德瞅了一眼安妮,她依然堵在門口。然後,他下定了決心:“看起來我好像沒什麽其他的選擇了。我們最好快點把這事情辦完。”


    杜德利·沃爾夫是這項工程的隊長,他既殘忍無情,又極富效率:“安妮,去樓下跟高爾特聊天,穩住他。唐寧,去找一把鶴嘴鋤和幾把鏟子,確保不要讓任何仆人看到你。跟我們在靠近高速公路的門口會合,我們會從後門過去。”


    沃爾夫、哈格德和唐寧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裏都工作得相當辛苦。搬運屍體走這麽遠的距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他們還是做到了。


    幽暗的鬆樹林裏,豎立著幾塊小小的墓碑。這群男人在手電筒微弱的燈光下,瘋狂地幹著活。哈格德小心翼翼地切開墓穴上的草地,仿佛在做解剖實驗般地將薄薄的草皮一片片切下來放在一旁,唐寧的臉比以往還要慘白,他將草皮片疊在一邊。


    每個人都經受不住接下來這項工程的體力考驗。不過很幸運的是,冰凍的表層硬土下,是沙質的土壤,不是很硬,因此也不是很難挖。


    當他們挖了有大概四英尺深時,哈格德開始說話。“這麽深就足夠啦,”他的聲音像是輕聲的耳語,“如果我們挖得再深一些,就會碰到一些我們不想見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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