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堅聽了不免懊惱,但他還是說:“好的。我也不會遠去,每天會回家來的,也不急於一時,過兩天再說吧。”


    黃金榮說:“總要過三朝的。天鋒,我看你可以白天出去活動,和朋友們聚聚,夜裏還是回來住吧。或者因事有一兩夜不回來,打個電話告訴阿囡一聲,免她惦記。”


    吳宏儒說:“就是嘛。”


    李堅隻好答應了。


    這天晚餐擺了酒,李堅和吳雅男喝了交杯酒,李堅正式稱吳宏儒“阿爹”,算是把婚事定下來了。


    進入九月份,租界上的英、法及各國僑民紛紛撤離,一時“東洋人要打進租界來哉”的恐怖傳言四起,人心惶惶,市麵日漸蕭條,不祥的陰影籠罩在每位居民心頭。


    當年上海淪陷時,許多市區居民拚命擠進租界,在洋人庇護下,過了幾年安穩日子。現在連洋人都跑了,這一葉孤島上的居民,再也無處可逃,隻能等待鐵蹄的踐踏、屠刀的宰割!


    李堅來到殺牛公司,“兄弟們”見到他都很高興。金光日打電話將劉世儀等人請來,大家見了麵,金光日張羅煮肉擺酒,歡飲通宵。


    金光日說:“鬼子、漢奸是被老李殺怕了,再也不敢在租界露麵。現在老李傷好了,我們再搞一次大行動吧,把剩下的炮彈、子彈,都送還鬼子吧。”


    李堅默默無言。


    劉世儀搭茬兒說:“今天先喝酒,不談別的事。以後找時間再慢慢說吧。”


    金光日說:“反正不把炮彈、子彈打完,我是不甘心的。”


    劉世儀私下對李堅說:“張振東很想和你見麵一談。”


    李堅點點頭:“我也很想向他請教今後該怎麽做呢。這樣吧,他們行動隱秘,還是他約時間、地點,我去見他。”


    劉世儀說:“這樣也好。”又吞吞吐吐地說:“天鋒,我們幾個弟兄都參加張振東他們的組織了,我希望你勸勸老金,也參加他們的組織吧。”


    李堅說:“現在局勢很險惡,老金比我暴躁,是需要有個組織約束。這件事已在我思考之中,得機會我會促成的。”


    劉世儀試探地問:“那麽,你自己呢?”


    李堅思索了片刻:“水到渠成。”


    李堅回到吳公館,吳雅男告訴他:“英軍雷姆上校找我,說他們要撤回國了。軍火庫還有不少軍火,隻要我給點錢就歸我了。我若不買下,他會賣給別人,流入民間是隱患;如果被日寇拿去,會屠殺中國人民。我給了他四百兩黃金,他又多要了一百兩,一共五百兩,就買下來了,你看如何處理?”


    李堅很高興:“你做得對,軍火交我來處理。”又說,“現在租界情況動蕩不安,你要當心了!”


    “我不會有事的。倒是你在外麵要多加小心。我不會阻礙你做任何事,但你做任何事都要告訴我,讓我心中有數。”


    “好的。”


    李堅通過劉世儀約見張振東,反饋回來信息,約在劉世儀的電料行見麵。


    李堅來到電料行,張振東已在此等候。劉世儀安排好一間房間,沏好茶就退出,讓兩人單獨去談話。


    李堅先將吳雅男買得軍火之事告訴對方:“我想就將這些軍火轉贈給你們,運到蘇北去,給抗日武裝拿去打鬼子吧。關於運輸問題,我想還是求黃金榮走水路。你看如何?”


    張振東頗感意外,也很激動:“好!好!我們不會忘記吳雅男慷慨捐助抗日的愛國行動,請替我們轉達謝意。事不宜遲,日內就運走吧。”


    “好的,回頭我們去看看,庫裏都有些什麽兵器,有多少,再找黃金榮商議如何運走。另外,殺牛公司還藏著一些兵器,用不著了,我去勸老金交出來一起運走吧。”


    事後他們去倉庫清點,有毛瑟槍數百支,輕、重機槍數十挺,還有十數門迫擊炮。一箱箱彈藥碼得像小山似的,足夠用來裝備一個團。


    談完這件事,張振東告訴李堅:“現在我們已經摸清情況,白光是隱蔽很深的日本特務!”


    李堅大吃一驚:“日本特務?”他又搖頭說,“不會吧,我和她相處了幾個月,她多次為救我,殺了十來個特務呢。”


    張振東指出:“那都是些漢奸。對於走狗,她是不會吝惜的。”


    “她為什麽要策劃我去殺龜田呢?”


    “據我們了解,白光和龜田在對待你的問題上是有矛盾的。龜田不讚成白光收留和支持你的做法,但白光與鬆井大將有私人關係,龜田不得不對她做些讓步。矛盾爆發是在你和龜田在吳公館對決後,龜田逼迫白光殺掉你。白光把你放跑了;龜田要製裁白光,恰巧因為‘軍統之花’逃脫,鬆井大將大怒,將龜田召到南京,投入監獄。倒是你在華界搞了一場襲擊日寇據點的行動,救了龜田,鬆井不得不放了龜田,要他回來追殺你。


    龜田回到上海,將白光抓起來,非刑拷打、勒逼她設計除掉你,她不肯。便派出大量特務追殺你。


    白光一直隱藏很深,也就是在她與龜田矛盾公開化後,我們的內線才發現了她的真實身份,否則到現在我們對她也隻是懷疑。


    她要殺龜田是出於他們間的恩怨,還有一個原因,白光是個有野心的女人,龜田是她前途的障礙,除掉龜田對她有莫大好處。


    據我們內線得到的情報,炸死龜田後,白光被召回東京去了。”


    李堅聽得目瞪口呆,白光居然會是這樣一個陰險的敵人!他不能不相信張振東的話,因為張振東說明,他們在敵人的“心髒”裏有“內線”!情報當然準得可靠。他再回憶一些經過,也證實張振東所說,是“確有其事”的。


    他還有一點疑問:“那麽,她為什麽要救我、收留我、幫助我,寧肯受龜田的非刑拷打,也不肯殺掉我——她要殺我,可以說是舉手之勞,我絕對不會防備她的。”


    張振東問:“你相信她真的對你有了感情、愛上了你嗎?”


    李堅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因為以正常思維邏輯,回答應該是肯定的,但現在說明了她的身份,這樣一個女人,能有正常人的感情嗎?


    張振東笑了笑說:“好,我們姑且不說她對你是真是假,我們來分析一下她為什麽以歌女身份隱蔽真實身份?


    如果她公然以特務身份出現,人們會畏懼她,也提防她,她就起不了任何作用。她以歌女身份出現,這一身份很靈活,可以和任何階層、集團的人交往,人們不會防備她。她從中竊取情報,了解抗日組織的活動。這是日寇特務絕對起不到的作用。


    我們分析,她收留你,還是表明她同情抗日的姿態,對她的隱避、接近抗日力量都有莫大好處。她幫你、救你不過舉手之勞,卻能換得你的信任;租界在宣傳你的同時也會提到她,這給她的身份增添了色彩,使人更不會懷疑她是日本特務。


    我們發現你無論走到哪裏,都有特務跟蹤;你化裝也無濟於事,因為你的化裝,是白光一手造型的。


    白光單獨操縱一個二十多人的特務小組,聽她指揮,為她所用。這一點連龜田都很眼紅,但她有鬆井支持,龜田無可奈何。


    我們為什麽不敢約你到我們的據點會談?原因就在於怕被白光發現。


    白光不是要你多與抗日組織取得聯係嗎?她的借口是可以獲得組織對你的保護。可她的真正目的,就是通過跟蹤你發現抗日組織的據點、人物。當然,她不會馬上加害他們,她會記錄在案,等到鬼子進入租界那一天,她會按記錄一網打盡!


    你是最好的誘餌,抗日組織、抗日分子都會紛紛和你取得聯係。這就是她留你在身邊的最大陰謀!”


    李堅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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