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對她的興趣不隻生理上的——考慮到她的外貌,確實非常吸引他。她很陽光還有點他沒有預料到的幽默感,這些都是難能可貴的,她的工作大多數都在陰冷黑暗的監獄裏進行,她小時候受過那麽沉重的心理創傷。她真的很出色。但是他還是讓自己放縱了。畢竟,他們精神緊張,腎上腺素超高,感情非常敏感。


    但是如果是他自己放縱自己,他願意這樣的放縱永不結束。


    他們一夜睡得很好,有時候手臂互相纏繞,有時候分開在床的兩側,既沒有特別黏在一起也沒有表現出爭取空間。這通常是一對情侶感情萌芽初期——當他們感受到的感情上不隻是生理上的聯係——可以深夜暢談他們的生活、他們的未來、他們的憧憬,更加深入了解對方。但是這都沒發生,做愛後他們倆生理上心理上都筋疲力盡了,然後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切被艾琳淩晨3點30分的尖叫打斷,她覺得有人把螺絲釘釘進她的眼裏,尖叫直接到達了漢森大腦的驚慌中心,他從床上跳了起來,就像是他被槍擊中一樣。


    他抱著她,試著安慰她,告訴她這隻是一場噩夢。他知道他們倆對於治療精神變態者的倫理討論勾起了她痛苦的回憶。他並不奇怪,這樣能讓人驚醒的噩夢,充斥她童年經曆的噩夢會從她的潛意識中蹦出來,在她睡著的時候企圖吞噬她。


    她說他是對的,這隻不過是一場噩夢。不過她也堅持她小時候確實做噩夢,但是成年後卻沒有做過噩夢,如果這隻是一場夢,她為什麽一點都回憶不起了。


    “如果我足夠自負的話,”他開玩笑說道,“我和你發生了關係,然後你就第一次成年後做了噩夢,那麽看起來不是好兆頭呀。”


    她笑了,溫柔地輕吻著他的嘴唇,告訴他她做的跟他有關係的噩夢是在跟他睡過一晚後不再要發生什麽岔子。


    他們倆都醒了,又來了一次,這次更加溫柔,現在她準備好了麵對新的一天。他聽見她在緊挨著床的狹小浴室裏的流水聲音,他把電視機打開,讓背景雜音把自己帶回現實世界。他等下再去洗。他想過要不要提議他們倆一起洗,但是他不想表現得像個毛手毛腳的大男孩。而且他們在逃命,所以他沒有說出口。


    他感到太多的矛盾情感困擾著他想通這一切。人類的命運就係在這種病毒之上,如果他和艾琳以及德雷克不能逃出富勒的魔掌,這一切都隻是空談。他在逃亡,陷入致命的強大逆境之中。同時,遇見艾琳讓他欣喜萬分。生理上他整個身體都非常滿足,他們倆都饑渴了這麽久,做愛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歡娛的解脫。事實上,解脫還完全不足以說明他們倆的感受。


    但是又摻雜著其他情感——負罪感。在他向艾琳作簡短解釋所發生的一切,以及他們所知道的史蒂夫·富勒時,他並沒有考慮過未來。他並沒有意料到他會跟她發生更長的關係——如果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他們呆在一起。他可以隨時告訴她整個事情。她會明白他已經把形勢最根本的部分跟她說了,盡管還有一部分故事沒有告訴她。明白他們時間不夠了,告訴她他懷疑過她是否完全信任他——但是為了這件事兒——他決定走捷徑,讓事情保持簡單直接,不要搞複雜了。


    但是他還是很擔心她可能會認為這個濃縮版本是欺騙,盡管他是因為有充分的理由才這樣做的。他沒說的這部分到底有多大關係呢?他的思緒回到了一切的開始。他要在心裏再過一遍發生了的一切,與跟她講的這部分對比一下。


    漢森的眼睛盯著電視屏幕目不轉睛,正在播出早間節目。一位豐滿開朗的女士正在教觀眾們如何打造一款健康的甜品。但是他看到的卻是一間全是宜家家具的小公寓裏——囊中羞澀的研究生院——一位叫做摩根·坎貝爾的女士,跟他約會了好幾個月,但是從來沒有達到他現在對一位叫做艾琳·帕爾默女士的迷戀程度。


    25


    “你今天準備幹什麽?我今天得靠換便盆跟見鬼的醫生打交道度日。”摩根·坎貝爾說道,心裏早就知道了答案,“待在家裏?”


    凱爾·漢森點點頭,“又是一天冥思苦想。”


    摩根邊搖頭邊整理她的護士服,他必須承認她穿上還挺好看的,“好吧,別把腦子想壞了,”她妒忌地說道。


    漢森知道坐在那裏思考量子物理和計算機邏輯看上去確實像是一份美差。但是他真的有時候覺得很苦惱。即便如此,要在一個每天麵對一個暴躁的老板還幹著體力活兒的人麵前抱怨實屬不明智的舉動。事實上,他幹體力活兒的時候,感覺就像是在天堂一樣,不用去幾個小時地麵對腦力問題攻擊的折磨。真的是痛苦萬分。隻有偶爾的靈光閃現才會讓你覺得這一切都值了。不過這樣的時刻並不多,而且當你解決了一個問題後,隨即又有新的問題出現。


    他讀過對於小說家生活的描述,覺得他自己的生活也沒有太大差別。寫作很容易,基恩福勒經典的評論:你所做的就是盯著一張白紙直到你額頭的血滴上去。凱爾知道這理論物理也是如此。但是摩根怎麽也不會理解的,所以他隻能在公寓裏受盡折磨一整天還不能痛快地抱怨一通。


    “今晚吃晚飯?”摩根問道。


    他歎了一口氣。“也許吧。到時候看吧,我三點鍾給你電話。”


    漢森敷衍地吻了吻她的唇,然後輕輕關上了公寓門。他們已經在一起九個月了,他想他們兩個都知道他們兩個不太合適。他不相信一見鍾情,但是九個月頻繁的約會半數以上的晚上都待在一起,他們還是沒有任何火花。他想象不出還能發生什麽。他們很了解對方,他們都不是能夠瘋狂愛上對方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不是。


    不過好好想想這不是什麽壞事兒。摩根好像很不喜歡小孩子。他們並沒有太多談論他們的未來——又一個不好的預兆。他覺得她不想要孩子是一個很好的分手借口。


    他十四歲的時候,一位阿姨,比他媽媽年輕很多的阿姨,拖著兩個蹣跚學步的孩子搬到他們家附近。從那以後,他才有更多機會跟小孩子接觸。不過這些為數不多的跟小孩子接觸的經曆大多都是負麵的,比如一個調皮搗蛋的孩子坐在他飛機座位的後麵,整個飛行過程中都在踢他的後座,或者在餐廳裏吃飯時,一直聽到小孩子哀號一般的哭聲。


    但是這兩個孩子,邁克和亞娜經常到他們家過夜。他們越長大,他跟他們的關係就越好。他們非常可愛,可愛又好玩。他一直都很喜歡狗狗,但是現在卻更喜歡這些走路不穩的孩子們,滿嘴可愛的東西,新鮮有趣地看著這個世界。


    所以摩根不喜歡其實挺好的,因為他們倆心裏都知道是時候向前走了。他需要找一個他能跟她穩定下來的人,摩根是一個陷阱,很舒服但是卻不興奮。性和陪伴都挺好,所以他沒有花時間和精力在約會上,他專注於他的工作。但是如果他一不注意,他可能三四年後突然醒悟過來,但是他們的關係還沒有任何改變。他需要找些借口結束這一切,對他倆來說這樣做都更符合人情,他覺得這不隻是合理而已。


    一陣猛烈的敲門聲讓他回過神來,他打開門,以為摩根回來了,告訴他忘記了東西。結果門口站著一位高個子精英長相的人,大約四十歲,短發過早的有點白了。“漢森先生?”他說道,聲音舒緩而自信。沒有等漢森回答,他已經再次開口,“我是史蒂夫·富勒。”


    “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漢森說道。


    “很高興你這樣問了。”富勒不急不慢地說道,臉上露出程式化的假笑,然後,趁漢森還來不及看清楚,富勒的右手從他身旁迅速抽了出來,藏著的小針管立即穿過漢森的睡褲插入了大腿上方。


    漢森覺得自己歪斜著往地毯倒去,但是還是能夠讓自己緩慢地倒下。


    “事實證明,你可以為我做什麽,”富勒說道,這些最後的話對於漢森來說就像是水上的字,瞬間遺落在了他的幻覺之中。


    26


    在仙人掌旅店的房間內,凱爾·漢森回過神兒來,他的心蹦到了嗓子眼。


    一開始他還沒弄清楚自己為什麽會突然心跳加速深感恐懼,四處張望尋找答案,不過馬上他就明白了,是他的潛意識已經反應過來:他麵對著的整個電視屏幕上都是艾琳·帕爾默的臉,他抓起旁邊的遙控器,調大音量。


    艾琳的照片鋪滿整個屏幕,畫外音是一位女性播音員,“……將提供五萬美元的獎金給任何提供關於帕爾默女士下落的有用線索的通報人,帕爾默女士應該在亞利桑那州或鄰近州。警方還說這並不是帕爾默女士的近照……”


    這下好了,漢森暗想。那照片看上去就像是昨天才照的一樣。


    “……所以可能她的頭發顏色、發型等都跟不一樣。如果有人看見這名婦女,並且知道她的行蹤,請撥打9-1-1,或者屏幕上的號碼。”


    新聞播完了,然後回到了早間節目,一個矮小光頭的男人正在介紹他的玩具火車收藏——全國最大的。


    凱爾從床上翻了起來,立即開始穿衣服。他聽到淋浴聲也停了。他敲了敲門,然後打開門發現艾琳正在擦身體。她下意識地遮了一下,盡管毛巾已經把凱爾昨晚看得清清楚楚那部分遮住了,不過在他看來她怎麽都是完美無瑕的。


    “你的照片上電視了。”他脫口而出,“他們懸賞任何提供可以抓到你的信息,也就是說西南部的每個警察都在找你。”


    艾琳嚇得下巴都掉了下來。凱爾轉身讓她能夠盡快擦幹身子穿好衣服。“這怎麽可能?”她問道。


    “一定是史蒂夫·富勒幹的好事兒。他現在是‘全軍出動’了。你現在比威脅他的命還要嚴重。你將砸掉他的飯碗。很顯然,他現在是親自來處理這件事兒了。”


    “他們有說我犯法了嗎?”


    “我隻聽到後半截,不過我想他們沒說。他們想盡量讓你保持神秘。”


    “你覺得我們在這裏還能躲多久?”


    “除非你入住的時候戴著麵具。你要是問我,我覺得你的臉挺讓人難忘的。”


    “見鬼!”艾琳完全意識到這一團糟,她陷入了某種瘋狂的死亡旋渦。她的生活變成了失控的火車。


    怎麽會落到現在這個境地?她一直都是模範市民,直到德雷克偽裝成休·瑞本讓她一步一步陷入其中,說服她重新思考她的道德規範,讓她犯法。她處在噩夢的中心,而且還遠未結束。這就像是選在斜坡上落腳,而且她還不能看見斜坡上覆蓋著一層冰——她隻能選擇忽視這一切。


    她已經深陷其中,無情的。仿佛她自少年時發生的那次滅門慘案後築起的所有的理性防線再次被毀掉了。當第一個犯人在沉睡中死去的時候,她就已經朝懸崖邁出了步子,不過地心引力還沒有發揮作用。她找不到回來的方法。甚至隨著她的想法的改變,她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除了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她和一個她以為是生物科技公司經理叫做休·瑞本的人發生了關係。


    她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不想讓他失望。她越表現出來她對他的擔心,他就越熱情越不安。他對她施加了一點點心理壓力讓她繼續,少得連她的潛意識都不願找出如果她撒手不幹了,他可能會做什麽。他會不會勒索威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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