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返校


    我聽完這些話哦了一聲,又問王大磊,你知不知道我哥哪兒去了,怎麽一大早就不見他人,他就忙得連頓早飯都不吃?王大磊說林逸白天都在外邊跑,你想見他,可以先預約著,看他晚上有空沒有。他給我也遞了根油條,又指著一口小鋼精鍋跟我說,那裏麵還有一碗稀飯。趕緊吃完了我送你回學校去,你這曠課都曠出名來了,要沒有人替你出麵,你就等著被學校勸退吧你!王大磊說的也正是我所擔心的,邊吃邊問他,什麽叫我曠課都曠出名來了?王大磊說他也是聽我那個同學說的,我的名好幾次被學校張榜公布。第一次是警告第二次是嚴重警告,後來好像還記過了。學校給我家裏也打過電話,至於我媽是怎麽答複人家的,他就不知道了。我一聽這事連我媽都知道了,趕緊給家撥了個電話想解釋解釋。我媽沒在家,電話空響了半天也沒人接。我奇怪王大磊怎麽會從我同學那聽說消息,問他,他說那是因為霍寧輝曾經到我哥家裏去找過我。他沒找著人於是留了封信塞在門縫底下,後來王大磊再去的時候,正好就把那封信給收了。他為此還專門找霍寧輝聊過,說著說著,王大磊便擺出一副老人的姿態來教訓我:“你說你考個學容易嗎,你還不待在學校裏好好念書。當年林逸連高中都沒讀完就出來混,比起他來,你真是不知道幸福多少倍!”


    我連說是是是,不好好讀書這事確實是我做的不對。你剛才說要有人出麵幫我解決,這話又是怎麽說的?王大磊又催了我一遍快吃,在我喝稀飯的時候對我說:“從開學到現在,加起來你也沒上幾天課吧?你這種情況要是擱在平時,那學校肯定饒不了你。誰讓你趕上好時機了,現在有你哥給你撐腰。據說隻要周氏公司裏給你出一份證明,說你這半年都在那邊實習,那曠課處分的事,便可以一筆勾銷了。”我驚說還有這樣的好事,學校也太他媽勢力了!王大磊仰頭躺在沙發上,說可不是嗎,這個社會就是這樣,走哪都看你有沒有背景。我跟著他一塊義憤填膺了一陣,吃完了早飯返校,由王大磊替我去跟校領導談。談完出來他說沒多大問題,又送我回宿舍去把東西放下。霍寧輝在宿舍待著呢,一看我回來,差點眼淚都下來了。他說老七你可算是回來了,你知不知道為了找你,我這心都快操碎了!我說可不是嗎終於回來了,問霍寧輝最近怎麽樣,沒出什麽事吧?霍寧輝說他能出什麽事,不就上上課打打球什麽的。他反過來問我,這段時間到底跑哪去了?是不是又跑到外地抓鬼去了,臉色怎麽這麽差,在外地染上病了?


    我沒跟他細說我的經曆,收拾了一番,問王大磊接著還有沒有別的事要忙。他是怎麽死裏逃生的我還不知道呢,又問他,最近有沒有見過周同?還別說,經過了這麽多事,我心裏一直怪想那小鬼的。王大磊說他有什麽可忙的,他現在的主要任務不就是看著我。我想知道什麽,他接下來可以慢慢說給我聽。說到周同,王大磊隻知道我哥把他供在某一位地仙的名下。至於具體是哪一位,他沒跟去看過,也不清楚情況。我細想了一下,王大磊說的那位地仙,應該就是我跟我哥去拜過的那塊泰山石。我還記得怎麽去那兒,趕明天有空了,得拎點東西去看看周同。剛返校那一天白天我去上了兩節課,基本上什麽都沒聽懂。這學期已經快要結束了,霍寧輝說,大部分專業課老師都給劃定了考試範圍。他回頭跟我說說,不過,不能保證我不掛科。之前我就預料到會是這種情況,當天下午在圖書館裏,抄了一下午霍寧輝的筆記。那家夥也不是什麽讀書的料,課經常是上一半睡一半。筆記也都亂七八糟的,我本來已經懂了的東西,一看他的筆記又都不懂了。後來我幹脆就放棄了,趴在桌子上想,要是齊方在這就好了。讓他替我代考,至少公共課不必擔心過不去。


    王大磊下午吃飯的時候找的我,順便把齊心也捎上,一塊吃了個飯。我已經跟王大磊說過齊心的身份,也告訴過他,這個姑娘貌似是可信的。所以在齊心麵前說話,王大磊也顯得不那麽拘束了。說起發生在他身上的事,王大磊自個先惡心了一陣。他好像不大願意回想起那段經曆,挑其中重要的部分,簡單跟我們說了一下。我和他分手的時候眼看著他中了槍,雖說一時半會還沒有死,但生命跡象已經非常微弱。就他當時的那種情況,最適合做一件事——靈媒。王大磊問我知不知道什麽是靈媒,我說我知道,不就是能把死人從地底下叫上來,和活人說話的神棍嗎。齊心聽完一笑,叫我說話注意點,那怎麽能叫神棍呢!靈媒是溝通陰陽的媒介,要體質非常特殊的人才能做到。她又補充說道,王大哥既然是勾魂燈出身,要是做靈媒的話,那召喚出來的,恐怕就不是一般的亡魂了。


    王大磊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說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召喚出來的究竟是個什麽玩意。不過他能感覺到,當時有一股非常詭異的力量透過他的身體出來。那種力量幾乎無法形容,好幾次都讓王大磊覺得,他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到後來,就連主持施法的術士也無法控製那種力量。先後死了七八個人,最後,儀式隻能作罷。事情已經過去這麽長時間了,可在說的時候,王大磊還是在不停地發抖。我意識到這事對他的打擊真的非常大,於是拍了拍他,叫他別往下說了。王大磊衝我笑了笑,說幸虧那事沒成,要不然,他這會兒肯定就成林逸的心腹大患了!他解了袖口給我們看了看,隻見他一雙手臂上,全都是撕裂傷。大的傷口兩邊肌肉還未恢複,呈現出一種萎縮的狀態。齊心看的嚇了一跳,說王大哥,你這、這是怎麽挺過來的?王大磊搖了搖頭不說話,我和齊心,也便陪著他一塊沉默。


    那頓飯吃的我們全都心裏不痛快,晚上給我哥去電話,他說是今晚不回來睡了。他那一邊人聲鼎沸,看來又是一窩子應酬。完了我又給家打了個電話,我媽還是沒接。跟大舅那邊打聽,才知道我媽回鄉下,去給我爸上墳去了。吃完飯散了席之後,我回學校,齊心回她住的地方。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起來,我正要跟霍寧輝借他的筆記看。就聽他興奮地喊我名字說,宿舍樓下有個大美妞找你。我一聽還納悶,什麽大美妞周末不睡懶覺,跑來找我這個曠課曠出名來的人。下樓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齊心。她踩著一輛嶄新的自行車,穿一條剛好蓋過膝蓋的裙子。她說是沒事幹來學校看看我,問我今天打算幹點什麽?我答說我要學習,沒空招呼你。齊心也不惱,非要跟著我一塊學習去。我們倆在宿舍底下太紮眼了,我隻好把她帶到自習室去。等我拿出筆記來抄,齊心就在一旁看著。看了一會兒她突然說,這塊內容我懂,我來教你吧。我驚訝地說你怎麽會懂的?齊心挽起頭發絲,說我大學學的也是這個專業。你這些內容都是入門,我能不懂嗎?我更驚訝了,下巴合不攏,支吾著說你還上過大學?齊心說這有什麽可稀奇的,我是上完大學,才回家養屍去的。你以為養屍就不需要有學問啊,我告訴你,我要是好好學,這會兒研究生都畢業了!


    齊心說的我非常震驚,愣愣地看著她,說你們齊家還讓不讓人活了?一個一個又會養屍又會念書,齊方那家夥,還考的是狀元!你們這身子和腦子都是怎麽長的,構造跟別人一不一樣啊?齊心拋給我一個白眼,格外認真地說:“林柒,你以為一個家族,憑什麽能延續幾百上千年?是憑封閉保守、一代比一代愚蠢的後人,還是憑博學多識、一代代人才輩出?我們齊家的教育非常嚴格,自打小時候開始,就要求不落人後。很多人到了我這個年紀,都已經很有成就了。我這種,隻能算是不成器的……”我都不敢再聽她說下去,求著她說:“我知道你們的能耐了,求求你教教我這書上的東西,隻要這回能不掛科,您就是我的親大姐!”齊心順手操起書來拍我,說誰要當你親大姐啊!這回就算是看在齊方的份上,教教你就教教你。齊心大概給我上了三個鍾頭課,能懂的我都懂了,不懂的也就隻能隨它去了。中午我們一塊吃飯,我看王大磊一直沒來找我,就由齊心陪著到醫院去換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千萬別回頭


    真是趕了巧了,在醫院裏我們居然碰見了陳彬。他和齊心認識的比我早,相互之間寒暄了一些我聽不懂的內容。然後他才問我們來幹什麽來了,我給他亮了亮我的傷,說是上醫院來換藥。我反問說你呢?陳彬苦笑了一聲,說他來看看他爸。我記得當初齊方推薦陳彬的時候就說過,這個人很缺錢。原來是他爸看病要花錢,我又試探著問他,你爸什麽病,嚴重嗎?看陳彬的臉色我就知道這話問的多餘了,果然聽他回答說:“我爸得的腎衰竭。本來這病不至於這麽嚴重的,可是我姑姑之前身體也不好,為了湊錢給她治病,我爸賣了一個腎。結果這次病來了,他一個腎就扛不住了。”他說著,臉色緩了緩,又說幸虧現在給他爸治病的錢是夠了,不然,他也得去賣腎去。光聽陳彬說我就覺得慘,跟他分手以後,齊心才說,陳彬家是因為替主家承受了過多的冤孽,所以才會出這麽多的事。她看過很多齊家的家奴,都跟陳彬家裏的情況差不多。不是死絕戶了,就是一家子長期綿延病榻,吊著那麽一口氣咽不下去。


    說到這,齊心大概是發現我看她的眼神不對勁,問說,怎麽了你,怎麽這麽看我?我對她說你們家之所以能延續成百上千年,不是你說的什麽代代人才輩出,而是你們的心夠狠。拿無辜的人替自己頂罪,才換來的這幾百年帶血的基業!齊心聽出來我不高興了,不再說什麽,拽著我去給醫生換藥。換完藥我先送齊心回去,這才慢慢悠悠地走回學校。還沒到宿舍樓底下呢,道上突然衝出來一個人,一把把我拉住了。我正要動手反抗,一看那人,竟然是王大磊。他一臉的蒼白,問我說你這人怎麽回事,到處亂跑什麽?我被他問得一愣,答說我沒去哪啊,不就上醫院換藥去了。你怎麽了,找我找的這麽急?王大磊不給我說話的機會,一路把我拉到他車旁邊。緊接著又一把把我塞進去,踩了油門,呼嘯著開出了學校。我緊張的說我們這是要去哪,王大磊喘了兩口粗氣,說不知道。我哥隻是讓他盡快找到我帶著我走,天黑之前,不要回城裏來。我更緊張了,說我哥出事了?王大磊猛地一拍方向盤,發出砰地一聲響。他很懊惱的說了兩三遍不知道,又說,在林逸的眼裏,我們倆都是需要他保護的人。媽的,他以為他自己是誰啊!他當初還是孤魂野鬼的時候,是誰故意放過他……


    我聽到後邊有點不對味,於是問王大磊,你說是誰故意放過我哥?王大磊一口氣憋了回去,說沒什麽,什麽都別問,我什麽都不知道!他把車開出了城,就在附近的國道上溜達。基本上圍著城市的外環轉了一圈,這一圈下來,開了快四個鍾頭的車。等到天擦黑,我哥還沒給我們來電話叫我們回去。王大磊早就不耐煩了,試著給我哥撥了兩回電話。結果我哥一個都沒接,也沒別的消息過來。到飯點了我和王大磊找了個館子坐下,館子裏正在放晚間新聞。新聞上報道說,今天下午城裏出了一單縱火案。消防員趕到的時候火勢已經控製不住了,最後燒毀了一棟建築物、燒死了三個人。我盯著電視屏幕上那棟焦黑的建築看了半天,猛然之間想到了什麽,一拍大腿站了起來。這一下起的太急,隻聽我屁股底下那張椅子哐當一聲,被我帶的倒在了地上。飯館裏的人都抬頭看我,王大磊也問我,怎麽了你這是?我扶起椅子坐下去,對王大磊說,著火的那個地方我去過!之前我和我哥找陳彬去救你,就是約在那間館子裏見的麵。王大磊一愕,說你要這麽說的話,那地方我也沒少去。那間館子的老板姓鍾,算得上是你哥的一個朋友。他嘴裏喊了一聲壞了,說燒的既然是老鍾的店,那不知道林逸是不是……


    王大磊沒有說下去,突然一把按住我的手,讓我看電視屏幕裏的新聞畫麵。這時候鏡頭轉到了現場,天雖然已經黑了,但被城市裏的燈光照著,看東西一樣還是很亮堂。著火現場周圍有不少的人圍觀,攝像機鏡頭從圍觀人群當中拉了過去。王大磊問我看出什麽沒有,我腮幫子發緊,說那人群裏頭,有三個人沒有影子!王大磊輕輕地點了點頭,話鋒一轉,又問我今天上醫院換藥,醫生怎麽說?我奇怪地回答說醫生沒說什麽啊,就讓我好好休息,按時吃藥。還說是隻要遵照醫囑,我這傷很快就能好了。就在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才發覺,王大磊的眼神打什麽時候開始變得不一樣了。他把筷子筒裏的筷子都倒出來,又把鐵製的筷子筒,套在他自個的拳頭上。打他臉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對著我說道:“醫生肯定也讓你不要劇烈運動。那你可聽清楚了,待會我一叫你跑,你甭管是誰擋在前麵,隻管往外跑就對了。跑出去到車上等我,記住了,千萬別回頭!”


    王大磊的口氣壓根就沒給我留餘地,說完,用他沒套筷子筒的那隻手敲了敲桌子。我渾身的神經都繃緊了,咬著牙對王大磊說:“出什麽事了?我不走,我留下跟你一塊對付!”王大磊斜著眼睛一挑,嘖一聲說道:“這事你沒法對付,你能跑出去就算不錯了,記著自己有多大分量,別在這給我添亂。”他說的我啞口無言,正一張嘴的時候,突然聽王大磊叫了一聲:快跑!他這聲來的太過突如其來,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立馬起身,撒丫子往飯館門口跑去。從我們坐的桌子到飯館門口,最多也就十幾步的距離。我跑的都快到了,突然腳底下一絆,整個人就跟脫了線的風箏似得,直直地飛出門外。這一下摔得極重,我落地後胸口一悶,衣服馬上就被傷口處湧出來的血給打透了。我掙紮著還想要再爬起來,陡然又覺得兩個腳腕子一緊,竟被個什麽東西,向後拖拽又回到了飯館裏。


    我真是想都沒想到還有這麽一招,情急之下,差一點就回頭去看拖我的是個什麽東西。幸虧此時王大磊叫了我一聲,嘶吼道:“讓你跑,你他媽不跑也就算了,怎麽還趴下了!”我回嘴說你以為我想趴下啊!一動氣,胸口疼得幾乎連呼吸都斷了。我一時半會站不起身來,隻能用兩隻手抓緊地麵,奮力地向外爬出去。我這景況在別人看來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總之,飯館裏除了王大磊的聲音,其他任何人的聲音我都沒聽見。我還在納悶人都到哪兒去了,一抬頭,便在飯館那兩扇玻璃門上,看見我身後密密麻麻站得全都是人。他們的臉倒映的不是太清楚,隻能勉強看出來,都是剛才在飯館裏吃飯的人。其中還有館子裏的老板娘和服務員,一個挨著一個站著,都跟假人似得無聲無息……


    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也感到頭皮發麻,脊背上的寒意一陣一陣地往上竄。在那玻璃門的倒影上還能看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腳後邊。我爬一步他便上前一步,好像是在好奇,我這幅德行能爬到哪兒去。我記得進飯館的時候沒見過這麽一個小男孩,而且看他的舉動,也明顯和其他人不一樣。難道說他就是王大磊讓我避開的東西?剛才絆倒我把我拖回來的,也是這麽一個半大小子?我自己感覺他應該沒那份力氣,好不容易抓著門檻,使勁把上身撐了出去。就在這時那小男孩突然加快腳步追上我,什麽動靜都沒有,隻抬起一隻腳,狠狠地踩在我後背上。我估算他最多也不過就十二歲,這一腳下去,卻是二三十歲的成年人才有的分量。我被他踩得一下就爬不起來了,這會兒不僅胸口有血,就連喉嚨裏都含著一股腥氣。


    小男孩見把我給踩趴下了,便拖著我的腳,慢慢騰騰又把我拽回到那間店裏。我已經可以確定那小男孩不是什麽正經來路,這時候完全沒有抵抗的力氣,也不知道該如何對付他。我分心瞅了瞅王大磊的情況,這才發現,他人已經不在大堂裏了。這店除了大堂還有一扇偏門,我剛看見裏麵有火光,料想應該是廚房之類的地方。王大磊他到廚房裏去幹什麽,還有,他剛才在手上套了個筷子筒,難道說他要麵對的東西,靠拳頭就能取勝?那我這邊又是什麽情況,那小男孩力氣大著呢,打我是肯定打不過他了。我尋思了半天,到了實在沒轍的時候,又想去咬我那舌尖。卻突然聽見廚房裏劈裏啪啦一陣亂響,其中還夾雜著一個小女孩叫“哥哥”的聲音。在這店裏我同樣也沒看見有小女孩,心思一動,想她莫非是跟那小男孩一夥的?她叫的哥哥豈不就在我這兒,等把他叫開了,我便可以跑了!。。


    第一百二十章 鬼童子


    我就趴在地上等著這個機會,果然,那小女孩才叫完兩聲哥哥,便傳來王大磊的一聲痛呼。我趕緊往玻璃門上看了一眼,不見那小男孩的影子,隻有那些假人似的食客,還木頭一樣戳在店裏。我不敢耽擱了,連滾帶爬的,終於在最後一刻擠出了麵前那扇門。出來之後我才發現外邊下雨了,瓢潑大雨淋得我連眼睛都睜不開。我往停車那地方趕,跑到半道上,體力就已經透支了。這時候我實在是按捺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飯館還是那間飯館,剛才還燈火通明,此時卻是一片死寂。飯館門半開著,往裏看所有人都站著。最靠近門的地方站著個小男孩,默默地用他一隻小手,反複拍打門上的玻璃。被他拍過的地方留下一個小小的血手印,他拍一下,便對著我笑一下。我頭皮轟的一下就炸了,隻看見那小孩嘴裏沒牙,卻是滿口的血!


    那血是從哪兒來的,別是他從王大磊身上咬下來的!我又急又氣,也忘了要逃命,隨手從地上操起一塊石頭,便要再折回去救王大磊。沒等我過去,那王大磊自個就從飯館裏跑了出來。一開始我還沒認出來是他,隻見出來一人周身是火,一路燃燒著衝進了雨裏。大雨澆滅了明火,激起他一身白色的水汽。我這才看清那是王大磊,臉被燒紅了,脖子上到處都是大燎泡。他踉踉蹌蹌地朝我衝過來,嘴裏直喊:跑啊你!愣著幹嘛!我們倆狂奔著回到了車上,王大磊撥開車上的收音機,這才鬆了口氣。那收音機裏沙的一聲,接著放出來的卻是一首佛曲。我反正也聽不懂唱的是什麽,捂著胸口催王大磊趕緊開車離開這。到這時候王大磊卻又不著急了,拍了拍我說是暫時沒事了,可以在這歇一歇。他身上的熱勁估計還沒退,把窗戶搖下去,接著雨水一捧一捧往嘴裏送。


    我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問王大磊,剛才那飯館裏那是什麽東西?他回答說是一對鬼童子,據他的估計,至少養了有上百年了。要不是今兒個咱們運氣好,碰上了,真是一點生機都沒有。距離近的話,鬼童子能從人眼裏把人的魂魄抽走。所以他才叮囑我,一定不能回頭看!王大磊一邊說一邊把手上套著的筷子筒掰下來,我看了一眼,隻見那上麵咬的全是牙印。從牙口大小看都是小孩的,可那下嘴的力道,卻比成年人還要狠。我看的心往下沉,說你這怎麽還把手送給那小鬼咬。萬一咬透了筷子筒,它能把你的肉給你撕下來!王大磊搖頭說他也是沒有辦法,要沒有個東西吸引那小鬼的注意,他根本就抓不住它。幸虧這還有個廚房,他進去點了把火,差點就把其中一個小鬼給燒掉了。另外一個來救的時候,王大磊趁亂把火引到自己身上。火焰當中陽氣極盛,鬼童子沒敢動他,這才讓他僥幸逃了出來。


    剛爬出來的時候我身上的血被雨水衝掉了不少,這時候靜下來坐在車裏,那血又開始止不住地往外流。王大磊看著我說你這樣不行,咱們得趕緊回去送你上醫院!別待會失血過多暈過去了,林逸會怪我沒看住你。我眼睛看東西有點花,閉上眼眯了一會兒,說我哥不是不讓我們回城裏嗎?王大磊說你哥說的是天黑之前不要回城,現在天都黑了,他的話應該就不作數了。他打火踩油駛上馬路,雨太大了,雨刮器奮力地運作,也還是看不清前麵的路況。我們的車開出去沒多遠呢,就聽見車後麵,傳來一陣陣大車鳴笛的聲音。那鳴笛聲離得越來越近,遠光燈的白光,整個罩在我們車頂上。我聽王大磊罵了聲娘,突然一踩油門,瘋了一樣向前駛去。我一直都沒係安全帶,趕忙一把抓住車門上的把手,問他你開這麽快幹嘛?王大磊那一臉也不知道是汗還是水,厲聲說再不開快點,咱就被後麵那大家夥給軋扁了!


    我直到這時才意識到,整條大馬路上,僅有我們這一前一後一小一大兩輛車。跟在我們後邊的是一輛水泥罐車,龐然大物就跟裝甲車似得。六條車道它哪條都不走,偏偏緊咬著我們的車屁股不放。我把腦袋伸出去看了一眼,水泥罐車的駕駛室裏坐著兩個大人,兩個大人中間,還坐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小男孩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衝著我又是咧嘴一笑。我險些閃著舌頭,還沒來得及把身子縮回車裏,那水泥罐車便已經追了上來。我們兩輛車撞在一塊,小車輕的跟片樹葉沒什麽兩樣。車身劇烈地搖晃,整個車尾,瞬間就被撞扁了。王大磊情急之下猛打方向盤,我被慣性甩地嘭一聲撞在車門上。水泥罐車那反應也不慢,追著我們連跨四條車道,駛入靠左的對麵車道中。我想王大磊肯定是沒有料到,就在前麵路口那兒,竟然又躥出一輛車來擋住了我們的去路。我們刹車不及直接撞了上去,後方水泥罐車同時靠近,轟的一聲巨響,把我們連車帶人擠在了中間。


    像這種力量懸殊的撞車,我真以為我和王大磊和我們的車統統都死定了。沒想到水泥罐車擠扁了後排座位之後,居然很輕鬆地便停了下來。我被變了形的座椅擠得動彈不得,看身邊的王大磊,情況也都差不多。我們倆就跟兩塊待宰的肉似得,眼睜睜地看著攔路那車裏下來一個人。那人我之前沒見過,被雨澆的一頭的雜毛都耷拉著。他爬到我們車頭上站著,踹了兩腳破爛的前擋風玻璃,嘴裏說:“我還以為你們倆有多大本事呢,怎麽除了跑,其他一點招都沒有?虧我還帶了一對鬼童子過來,就為了能陪你們好好玩玩。”我張嘴嗆了一口的雨水,聽見王大磊笑了笑,說真要玩也不是這種玩法,我們倆手頭什麽都沒有,有本事把你那鬼童子勻給我一隻,我再陪你玩一場!


    王大磊他一說話,嘴角那兒就往外冒血。我意識到他可能受了內傷,拚命動了動手,想從座椅上擠出去。那雜毛盯著王大磊想了想,搖頭說我能感覺到,你壓根就不是人,要給你機會再玩一次,結果肯定不是現在這樣。我也惜命,所以對不起了,這一輪算是你們輸了。他說完輸了,舉起一隻手,動了動小拇指。我馬上便感覺到後邊的水泥罐車向後撤,變了形的小車吱嘎一聲,稍微鬆開了一些。然後擠著我的鋼板又被挪開了,一隻小手拽著我,硬是把我從車裏麵拽了出去。我一抬頭便看見那小男孩,輕飄飄地站在我跟前。他這回倒是沒有笑,拖著我把我送上他主子的那輛車。接著王大磊也被送了進來,身邊跟著一個小女孩。男孩女孩都長得很漂亮,卻偏偏白眼珠子多黑眼珠子少,讓人一看便覺得鬼氣森森的。


    那雜毛最後一個上來,拍了拍王大磊的臉,又拍了拍我的。他說你們倆可千萬別死啊,我們家老頭說了,要我活著把你們帶回去。我身子全軟了,有一半壓在王大磊身上。我能夠著他的背,輕輕地按了他一下,問他感覺怎麽樣?王大磊苦笑了一聲,說他肚子挺疼的,估計內髒裏會有出血,但算不上特別嚴重。他說完歎口氣,又說這小子是個禦鬼的高手,咱們這回可算是栽了,也不知道林逸那邊怎麽樣……那雜毛的車也被撞的不輕,他打火打了半天才打著,車正要啟動的時候他說:“你們說的那個林逸,是不是特別有本事?我們家老頭千叮嚀萬囑咐,叫我碰上林逸,萬萬不可與他交手。就你們倆來看,我這一對鬼童子,還贏不了那個什麽林逸嗎?”我和王大磊都被他給問倒了,從他的言談裏可以聽出來,這小雜毛也是個非常好勝的人。他開著車把我和王大磊帶回城裏,這一路上,倒是沒再看見他那一對鬼童子。


    雜毛把我們帶回城裏,哪也不去,光在大街上溜達。他好像在等什麽人的消息,車也不好好開,過一會兒就掏出手機來看一看。他要等的消息沒等著,我和王大磊卻先等來了我哥的電話。王大磊的手機在他褲兜裏一味地震動,被那雜毛給聽見了,幹脆把車停下,爬到後排來搜我們倆的身。他搜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笑嗬嗬地說,是那個林逸打來的!他又一臉得意地把電話接了,擱在耳朵旁邊,囂張地喂了一聲。我昂起腦袋來想喊,被雜毛一把捂住了嘴。他對著手機說:“你要找那人已經死了,對對對,是我殺的。跟他一塊那小子也死了,死挺慘的,都是被車軋死的。你問我是誰?知道了又能怎麽著,你還能來找我報仇?”。。


    第一百二十一章 百鬼障


    我氣得肺都快炸了,張嘴就去咬雜毛的那隻手。他反應比我快,一下子躲了過去,反手捏了個拳頭,又照著我的鼻子狠狠地來了一下。我被他一拳打得向後一縮,聽王大磊在我腦後輕聲說道:“別跟他較勁,他想說什麽就讓他說去。”我說他把我們倆都說死了啊!這話我哥聽見,那還不急死了!王大磊一副不緊不慢的口氣,哼了一聲,又說這小子嘴欠,自然有他倒黴的時候。他說完這一句,我哥那頭電話便掛了。雜毛大概是看王大磊那手機還值倆錢,嘿嘿一笑,把手機揣進了他自個的兜裏。他爬回駕駛座上,擰開收音機聽了兩首歌,自言自語說這老頭怎麽搞的,都幾點了,還不告訴我把人帶到哪兒去。閑得實在是無聊了,他又擰過身子來問我們:“你們倆什麽地方得罪了老頭?”


    被我壓著的王大磊搭腔說話,道:“你說的那老頭,是不是姓江?是從北京來的吧,官還特別的大。”雜毛說可不是嗎,老頭把我從我師父那要過來,就專門為了對付你們幾個。你說你們配嗎?我看啊,根本就不配!那個叫什麽林逸的也不配,我告訴他你們倆死了,他竟然連個屁都不敢放。王大磊笑了一聲,說放屁那算什麽本事,你忘了你家老頭的話了,沒事千萬別去招惹林逸。他說的那雜毛不服氣,硬著嗓子回了一句:“我就招惹他了怎麽的吧!他能有多大能耐,能就憑電話裏那幾句話,找到這兒來做了我?”王大磊咳嗽著說,等著瞧吧,林逸肯定不會放過你。你把你那鬼童子收哪兒了,趕緊放出來,要來的晚了,我怕它們救不了你!雜毛聽這話那還不火了,要不是我在上頭擋著,他肯定要把王大磊揪出來踹他一頓。


    這時雜毛一直在等的那個消息終於到了,我看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一個意外的表情。他也不再跟我們說話,扭頭去開他的車。這車剛走的是進城的路,這時候竟然又折回原路,往出城的方向走。我忍著難受問了他一句,你這是打算帶我們去哪兒?雜毛瞟了瞟後視鏡,看我們兩個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於是說告訴你們也無妨,老頭來短信說,把你們兩個帶到出城的隧道那兒。估計是另外有車要接你們走,等送到地方,我的任務就完成了。他有了目的地開車也變得猛了,我躺在後排座椅上,能感覺到車身在不斷地左右變道。還不到二十分鍾,我們這一輛車三個人,便又回到了三十公裏以外、出城必經的那條隧道裏。我和王大磊反正也看不見車窗外的情況,隻能感覺到車速漸漸慢了,最後靠著路邊停了下來。雜毛趴在方向盤上,看著外麵說:“不對勁啊,來的時候這條路不長這樣……”他像是還想再退出去,一試車,才發現引擎打不著了。


    王大磊一路上都沒吭氣,這時突然輕聲說道:“來了!”我問他什麽來了,在黑暗中,聽見車門開閉的聲音。想來應該是那雜毛下車查看,周圍仍舊是一片漆黑,連一星光亮都沒有。王大磊強壓住一聲咳嗽對我說:“我剛才不是說了,林逸是不會放過這小子的。”我聽得莫名,挪了挪身子好讓王大磊躺的舒服一點,又問他說:“你的意思是,這地方突然黑了,是我哥在找這雜毛的晦氣?我哥怎麽能知道我們在這,他又憑什麽對付那雜毛?你不是說他那對鬼童子極其厲害嗎,有它們在這,我哥根本就近不了那人的身!”王大磊推了我一把,同時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說是不是林逸你就等著瞧好吧,這雜毛是個愣頭,對付他,還用不著下死工夫。


    我們正說著,車門又是一開。雜毛罵罵咧咧上的車來,說媽的,大意了,這外頭被人下了個障子,看來,剛才收到那短信也是假的!他輕聲吹了一聲口哨,黑暗之中,陡然便升起一股寒意。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聽見耳邊一個小女孩說話道:“哥哥,你冷嗎?”開始我還以為她問的是我,正要回答,卻聽另有一個小男孩安慰似的說:“妹妹,我不冷。”這倆小孩應該就是那雜毛的鬼童子了,在這黑暗當中,也不知道離我有多近。我聽見雜毛對他們其中一個吩咐道:“你去看看,這障子裏頭究竟是什麽路數!”一個童音乖巧的嗯了一聲,纏繞在我身上的那一股寒意,隨後便撤了去。這車裏不僅黑而且靜,除了三個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就再沒有其他的動靜。


    等了約莫有五分鍾,車裏的雜毛突然大叫了一聲。我被他嚇得差點沒彈起來,隻聽四扇車門,嘩的一下全打開了。有個什麽東西擠進了車裏,壓過副駕駛座,發出嘶嘶的響聲。此時那雜毛的呼吸已經完全亂了,驚恐地喊叫說:“別讓它過來!別讓它動我!”他喊完了兩聲之後,突然又是一聲大叫。我正在好奇他究竟在叫什麽,眼前一亮,不知道誰把車內的燈打開了。我兩眼一下沒適應,等眼前那陣花白退去,便看見雜毛正跟個什麽東西纏繞在一起。那東西肯定不是人,身子極長,白花花的跟條蛇似得。可又偏偏長著雙手雙腳,四肢也極長,在雜毛身上繞了有好幾個圈。雜毛拚命地掙紮,舉起來一隻手,五根指頭像操縱提線木偶似得不停地跳動。他的那倆鬼童子轉眼就出現了,一個抱頭一個抱腿,硬是要把那條似人而非人的怪物從他們主子身上掰下去。


    這個過程看得我頭皮發麻,沉著嗓子問王大磊,這他媽是個什麽玩意?王大磊半天也不做聲回答,我推了他幾下,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暈過去了。我怕他就此死了,拚了命地坐起來,伸手去探王大磊的鼻息。他還在喘氣,隻不過那張臉,跟死人也差不了多少了。趁著雜毛與那怪物纏鬥,我拖著王大磊,悄悄地擠出了車門。我們倆的情況其實是半斤八兩,下了車以後,我就半步也拖不動他了。我想了想決定先帶著王大磊藏到車底,等那怪物和雜毛兩敗俱傷了,再想辦法離開這。我這想的挺好,還沒來得及做,那車便整個翻了過去。雜毛從車裏跳出來,一邊一個鬼童子,罵了一聲媽的,老子跟你拚了!


    車翻了車裏的燈還在,隻不過燈光微弱,照不了多遠。那條怪物遊入黑暗之中,我看它移動的方式也跟蛇一樣,是用肚皮貼著在地上爬。雜毛並不去追,而是就留在有光的地方。他身邊那小女孩突然拿手一指,那一條怪物,隨即便從她指的方向躥了出來。雜毛冷笑了一聲,探手入懷,掏出一把長長的釺子。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材質做的,通體銀白,閃著寒光。怪物本來想打他個出其不意的,沒想到反被雜毛以逸待勞,一把揪住了頭上的一撮毛。那一撮毛跟普通的頭發也不太一樣,一揪之下,竟然脫落了一大半。雜毛拿他那根釺子去戳怪物裸露的頭頂,隻稍微挨了一下,便聽那怪物發出一聲慘烈的嘶吼。它那一雙長手護在腦門頂上,身子向後一擺,一瞬間急退了三四米遠。這一下輪到雜毛收手不及,被怪物拖著也移動了三四米。我一下就看不見他們倆了,隻能憑聲音判斷,這倆貨又是一場纏鬥。


    那怪物實在過於生猛,等它弄死了雜毛,就該輪到我和王大磊了。我又想著該怎麽帶著王大磊跑的遠一點,一時間沒留意,把一隻手撐在了王大磊的一條腿上。他猛地一下驚醒過來,抽著寒氣,抱著他那條腿拚命的揉。我莫名其妙問他怎麽了,他才告訴我說,撞車的時候把這條腿撞斷了。我剛好按在他骨折的地方,疼得他眼淚都快下來了。他醒了我正好就可以問他了:這地方到底是怎麽回事,跟雜毛打成一團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王大磊邊揉腿邊四下看,答說咱們現在在一個百鬼障裏頭。所謂的障指的是障眼法,施障這一門法術,便是從障眼法裏衍生出來的。不過跟障眼法不同的是,施障是以置人於死地為目的的。據王大磊所知,這門法術已經失傳了近三十年。沒想到這裏頭最後一個懂行的人,竟然就是我哥……我說還有你不知道的事,看來你對我哥的了解,也不是麵麵俱到的。王大磊還想再說點什麽,突然叫了一聲:他們回來了!他的聲音尚未落下,黑暗之中先躥出來幾道影子。打頭的是那長長的怪物,肚子中間被人掏開了一道口子,分不清是什麽的內髒掉了一地,即便如此,它還是用那一雙長手緊緊地環抱著身體,在它的懷中,依稀能看見一頭雜毛。。。


    第一百二十二章 獲救


    我心說不好雜毛又被它給抱住了,隻見那一對鬼童子追上前去,一把揪住了怪物的脊背。小男孩攀上去壓住怪物的頭頸,小女孩抓著那怪物的一條腿,猛地向後一扯。我根本沒法想象她究竟用了多大的勁,眼睜睜地看著那怪物從中間斷開,變成了兩截子。後半截馬上就不會動了,前半截還蠕動了一會兒,最後才雙手一鬆,放開它懷裏抱著的雜毛。可這時候雜毛也已經沒動靜了,脊椎完全折斷,腦袋向後轉了快一百八十度。他那雙眼睛死不瞑目地看向我和王大磊,好像覺得是我們倆把他給害死了。


    這種情況我始料未及,沒想到雜毛和怪物全都死了。現場隻剩下我王大磊還有一對鬼童子,雙方離得不太遠,四雙眼睛互相都能看得見。在那倆小孩的臉上什麽表情也分辨不出來,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上來殺了我和王大磊,替那雜毛報仇。對峙了一分鍾左右,那小女孩突然輕輕地說了一句:“哥哥,你冷不冷?”她主動過去牽她哥哥的手,嗬了一口氣,又問:“哥哥,你冷不冷?”她好像前前後後就隻會說這一句話,她哥哥看了看她,也輕聲說:“妹妹,我不冷。”他們兩個說完冷不冷,竟然一前一後圍著雜毛的屍體,把他胸口那顆心掏了出來。我看的喉嚨一緊,目睹那顆還在冒著熱氣的心,被那兩隻小鬼一人一半分食了起來。王大磊看見此等情形,竟然出奇興奮地說道:“有門!”我問他什麽玩意有門?他們連自己主子的心都吃,對我們那就更不會手軟了!


    王大磊對著我搖了搖頭,解釋說,鬼隻有在碰上和它有大仇恨的人時,才會剖食人心。這倆小鬼如今這麽做,可見他們打心底裏,就沒服過那個雜毛!說話間那一顆整心已經被吃抹幹淨,兩隻小鬼站起身,飄忽地朝我和王大磊走了過來。眼看著他們便要走到跟前了,王大磊突然說:“你們還想不想投胎?既然現在沒有人再約束你們了,不如我給你們想個辦法,讓你們別再在這人世間停留遊蕩。”他的話擲地有聲,看樣子,正好敲在那倆小鬼的心上。小鬼們停下腳步不再上前,互相之間遞了個眼神,又一同轉過頭來看著王大磊,似乎在等著他把話說下去。王大磊接著說:“做鬼做了這麽長時間,你們積累下的冤孽幾輩子都還不完。要是你們有心向善,我一定會想辦法找到你們的屍首,然後再好好的安葬。另外,我在地下還有認識的人,替你們說說,能讓你們少受幾年刑。”


    王大磊這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法子,果然說的那倆小鬼不再對我們有殺意。那小女孩還是隻會說一句話,她的哥哥年紀要大一些,輕輕地說:“我和妹妹的屍體不在一塊。妹妹一直說她冷,那她一定在一個很冷的地方。你找到了請把我們埋在一塊,他們說投胎的路很長,我要和妹妹一起走。”他說話的時候依然是鬼氣森森的,可我聽了,卻打心底裏感到難過。這倆小鬼生前根本就沒機會做錯什麽,卻無辜滯留於人世上百年。王大磊應了一聲好,在胸口結了個手印。小鬼們看了便回頭走了,兩個小小的身影,最終消失於無邊的黑暗之中。他們走了我們卻還留在這,聽王大磊說,這個術法叫做百鬼障。其中不會真有一百隻鬼吧?剛才和雜毛同歸於盡了一隻,待會剩下的九十九隻出來,我們倆可怎麽應付?我都擔心的不行了,王大磊還有心情取笑我,說這是你哥施下的術法,你還怕他會誤傷了咱們?要我沒猜錯的話,林逸這會兒正趕來接我們呢。我們倆這回弄的這麽狼狽,隻希望林逸那邊別出什麽事才好……


    王大磊說完又過了二十分鍾,這期間,我把他那條斷腿固定了一下。骨折的地方腫得非常厲害,王大磊隻能把褲子撕開,讓腿露在外邊。我那傷也流了不少的血,我看了看,傷口咧地跟張大嘴似的。紅的白的肌肉組織都翻了出來,不看還好,一看就覺得疼得人受不了。我們在原地等著,二十分鍾之後,突然看見一輛車劃破黑暗駛入了視線。那車前後的軸距長的嚇人,車裏麵先下來四個黑衣保鏢,接著才下來一個胖子。胖子手裏捏著一張符,下車之後,先拿打火機點了燒了。然後腆著個肚子走上前來,對著我們燦然一笑,說:“小林算的沒錯,你們果然沒死。”我一眼就認出那胖子是那什麽黃市長,實在是沒有想到,我哥竟然會讓他來找我們。黃市長手下的人扶了我和王大磊送上車,黃市長他本人卻還留在原地打量雜毛的屍體。他看完以後回到車上,點了一根雪茄,讚歎說:“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驅使鬼神殺人的事,看來以前是我孤陋寡聞了!”他那根雪茄純粹隻是點著,我沒看他抽過一口。回去的路上黃市長又接連歎氣,大讚我哥,說小林真是有本事!光憑一個電話和那麽幾句話,就能隔空置人於死地!有他這樣的人才幫我的忙,我還何愁大事不成?他一說起話來就笑,麵上的肥肉橫裏堆成了堆。我真是不願意去接他的話,卻還是迫於無奈問了一聲:“我哥現在在哪?”


    黃市長看了看我,稍微正了正顏色,叫我不必擔心,小林那邊另外還有事。他希望我能在接下來的一周內,保證你們兩位的安全。我心說誰他媽要你保護,你別把我哥拖下水,我就該謝謝你祖宗十八代了。嘴上和他應酬了兩句,感覺車子停了,接著便有人來開門。黃市長習慣了被人伺候,沒人扶著他,他連車都不會下。下車一看,我們麵前是一大片花園,園子深處有一兩棟建築,一群穿製服的人正簇擁在門前等著我們。黃市長跟我們說,這地方是他的私人度假區,今年年初剛剛建成,他還沒有正式住進去過。這地方設施不錯,還有一座私人醫院。小林既然把我們交給他了,那他就有責任好好照顧我們。這段時間會有醫生對我們進行全程陪護,之後的事,他另外再安排。他說完掏出一部手機給我,又說:“在這兒的這段時間你們可以聯係小林,當然也可以聯係我。我和小林的關係非常密切,希望你們不要客氣,有什麽需要就盡管說。”出於禮貌我道了聲謝,目送他的車離開花園大門。等黃市長走了王大磊才開口道:“林逸跟這種人混在一塊,不知道得吃多大的虧……”他滿臉的不甘心,還沒等走進房子裏,便先給我哥掛了個電話,我哥那邊異常平靜,除了他說話的聲音,其他什麽聲音都沒有。


    王大磊開的是免提,我哥一接起電話他就問:“林逸你現在在哪?”我哥沒理由聽不見這一句話,卻故意沒回答他,反過來問我們的情況怎麽樣?我湊到話筒旁邊叫了一聲哥,說我和王大磊都還行。不過王大磊斷了一條腿,以後八成會留下殘疾。王大磊敲了我一腦殼,說你他媽說誰殘疾呢?他不讓我再跟我哥說話,順著剛才的話又問:“林逸你那邊到底出什麽事了,局麵你還控製得住嗎,老鍾那店是誰燒的?”我哥應該是站起來走動了,擴音器裏傳來嗚嗚的風聲。他答說目前發生的一切他都還能控製,讓我們不用擔心,就留在黃市長這兒好好養傷。一說到黃市長王大磊就來氣,哼了一聲,讓我哥等著他,他明天就回去幫我哥應付事。我說你腿都斷了怎麽回去幫忙?王大磊說,必要的時候,他可以不要這個肉身!他跟手機那頭的我哥說:“林逸你如果非要選一條死路走下去,那我告訴你,到你死的時候,必須得是我來收你魂兒!”


    這一下電話兩頭都沉默了,我哥不說話,我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王大磊那廝表決心表的太快太突然,我想了好半天,決定學他那口氣也說:“哥我的肉身我也可以不要。”我哥好像是惱了,重重地說道:“我花那麽大力氣救你們,不是讓你們去死的。”他說完略一停頓,接著又說,他現在真的用不著我們幫忙。他能聽出來我們兩個都在電話旁邊,叫我把電話給王大磊,他有點事單獨跟他說。我憋了一口氣說你們有什麽事又是不能讓我知道的?把手機往王大磊手裏一塞,先一步上預備好的房間裏坐下。王大磊關了免提,就在房門外跟我哥私下裏說了幾句。後來他被人扶進來的時候臉色不大對,我問他怎麽了,別是又要暈了。他左右晃了兩下頭,問起我來,說我哥是不是說過,等我身體好了之後,讓我跟他一塊去找一個人?我點頭說是有這麽回事,不過這事如今得等你腿好了才能落實。王大磊兩眼發怔,過了一會兒說,這事用不著落實了。林逸讓我們去找的人這會兒就在城裏,那個雜毛便是他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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