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要在這裏吃晚飯?


    白貓剛好從假山裏鑽出來,嘴裏叼著一隻漂亮的紋眉椋鳥。小鳥驚恐而絕望地拍著翅膀,拚命伸長脖子去啄它的嘴。


    看見燕三郎,白貓轉身就想溜。燕三郎一個箭步向前,按住了它的後背:“芊芊!”


    他在貓腦門兒上打了個爆栗,後者識趣地鬆開嘴,小鳥飛走了。


    蕭宓笑道:“吃個鳥兒有什麽打緊?”


    “吃進鳥毛不消化,不一定能全吐出來。”燕三郎記得千歲最不喜歡芊芊嘔吐的樣子了。阿修羅並不會隨時控製白貓的一舉一動,這會兒她的意識大概在打盹兒吧?


    “照顧得真細致,比宮中那幾隻寵物猶甚。”蕭宓伸手去撫白貓的腦袋,後者敏捷躲開,滿臉不悅。燕三郎還擔心她會不會揮爪還擊,畢竟撓傷了國君是個麻煩事。不過芊芊顯然很聰明,知道眼前這位傷不得,一轉身就跳回假山裏去了。


    這裏的假山比起春深堂隻會更宏偉,莫說是隻貓鑽進去,就算躲進幾人都沒問題。


    俟這小小插曲過去,蕭宓就問燕三郎的迷藏海國之行。後者基本照實說了,蕭宓聽得心搖神往,拍了拍身邊的大樹:“我要是能走上一趟就好了!”


    東海迷霧中的富貴之鄉、金山銀海,吸引著一批又一批人類前往。蕭宓躍躍欲試不足為奇,他今年也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少年。


    聽見這句童心未泯的話,燕三郎才算從他身上找回了那份熟悉。事隔三年再見麵,彼此都有些不同了。除了外貌上的巨大改變,蕭宓也不再是從前那個怯懦而天真的少年。


    燕三郎注意到,這是重逢以後他第一次說“我”字。


    一個“孤”字,天然將別人都排斥在外。


    接著,燕三郎又談起暄平公主的失蹤案。“對了,魯將軍傷勢如何了?”


    他答應過張雲生,一定能保張涵翠平安,因此必須爭得蕭宓首肯。


    國君點頭,萬事好說。


    “恢複中,孤著他在家養病。再有一個月,他才能來參加廷議。”蕭宓忍不住長歎一聲,“燕時初,你可真是孤的福星!”


    彼時魯聞先和石從翼護送暄平公主前往盛邑,而燕三郎留在三焦鎮養傷,遲了十多天才出發。因此等他抵達盛邑時,暄平公主失蹤事件始末早就傳遍了整個都城的上流貴族圈子。


    蕭宓當然比其他人知道得都多,石從翼和魯聞先返都當天就進宮向他匯報。


    燕三郎上次出現,救了他的命,又幫他從前衛王手裏奪下王位;燕三郎這次出現,哦不,是還未出現,在路上就救出了攸國公主的送親隊。


    否則暄平公主在衛境走失,他都不知道怎樣跟攸國交代。


    用指頭想都知道,那必是一場外交災難。


    燕三郎微笑:“暄平公主可好?”


    “好,她住在韶晶府,被好吃好喝供著,昨天還出去看了一出戲。”蕭宓摸著下巴,“倒是孤要給攸國一個交代。不過她也往國內發訊,孤派人截下來看了……”說到這裏,輕咳一聲。


    “沒有不滿?”


    蕭宓搖頭:“未見不滿,也未見委屈,反倒替孤說了好話。”


    “甚好。”


    “沒有委屈勞騷,這就不對了,被困在畫卷裏的十幾天不好過。孤聽說暄平公主在攸國久得聖寵,有些小性子。”蕭宓臉上不見笑容,“或許她有意為之,想要討好於孤。畢竟再有月餘,我們就要完婚。”


    或許暄平公主很聰明,猜到衛王會截留她的信件,幹脆就在信裏誇讚未來的夫君,這可比當麵說好話強得多了。


    這話燕三郎不好接,幹脆向外轉移:“是了,張涵翠要如何處理?”


    “張涵翠?”蕭宓茫然,“誰?”


    “張雲生的女兒。”看蕭宓神情,燕三郎更放心一點。衛王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可見把她歸在無足輕重之列,這就好辦了。


    蕭宓想了想,才有點印象:“張雲生,是在風雪圖上蓋章、讓畫卷成真那人?”


    “是,他受季楠柯脅迫,花了七年壽命蓋章。”燕三郎進一步提醒,“公主的隊伍離開之前,他就已經去世。”


    蕭宓哦了一聲:“此案已經審理完畢,主犯季楠柯已被打入天牢、嚴加看管,張雲生被脅迫,哪怕有罪也已經身殞,不該禍及家人。”說到這裏頓了一頓,“既是如此,來人——”


    不知哪裏鑽出個太監,垂手聽令。


    “傳孤之意,張涵翠無罪釋放。”


    燕三郎笑了。


    這話其實傳遞出兩重含義。


    其一,案子雖然審完了,但張涵翠還被官方羈押。其實燕三郎早就知道了,並且有石從翼打點,張涵翠這段時間沒吃苦頭。但是蕭宓金口未開,沒人會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張涵翠向國君開口求情。


    其二,關於張涵的處理,可好可壞。翠蕭宓是看在燕三郎麵子上,才將她放走,也算還燕三郎一個小小人情。


    燕三郎領了情,他們的關係才會更融洽。


    溫室之中,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待燕三郎把這三年來的經曆說完,天色向晚,也到了日暮時分。蕭宓看一眼天色,默默計算時間。


    天黑了,那她……?


    這時,燕三郎才有空詢問蕭宓的近況。


    “尚好。”少年君王言簡意賅,“這幾年忙於平叛,國情已經穩定。去年無災無禍,中部和南部的良田大豐收,國庫終於不再枯耗。”說到這裏,輕輕籲出一口氣。


    燕三郎知道,他肩上的擔子很重。衛國前後經曆十餘年戰爭,已經耗得民窮財盡。蕭宓接過父兄的王位,看起來風光無倆,其實是接過了一個空殼子。


    這幾年,想必他也是殫精竭慮了。相比之下,燕三郎的日子可算悠閑。


    蕭宓顯然也是這樣想的,盯緊了燕三郎道:“時初來幫孤吧。護國公雖然了得,但他長於戰事外務。至於內政,孤還需要好手。”


    燕三郎沉默。


    蕭宓再接再勵:“連容生的弟子出師,大小勢力都搶著要;你案頭的邀請已經摞得很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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