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則道:“難怪迷藏國裏出售福生子。”或許是賣家也養不起了,副作用又大,幹脆賣出去撈最後一筆。


    無根水倒也罷了,不落地的水就叫無根水,舉個甕罐去樹枝上撥雪、去花瓣上集露,都不難辦到。


    可是攢金粉就太難為人了。


    這名字對於燕三郎來說並不陌生。昔年衛國內戰,他找賀小鳶做假路引和特許令就必須用到攢金粉。此物曾在衛國到處都是,現今卻無處可尋,除了天耀宮內生長兩棵之外,也隻有燕三郎在挲羅樹中秘境才發現一棵。


    後來他知道,此物在黑市中的價格一直奇高不下,時常有價無市。周大戶供養福生子,大概為攢金粉愁白了頭。


    當然了,福生子生效期間,他要弄到攢金粉也容易得多,可是銀子必定流水一般出去。


    厲鶴林嗬嗬一聲:“福生子在人身上隻能附著一小段時間,把這人的氣運透支殆盡,其後長達兩個月都要閑置。可這期間它還得進食,寄主還得繼續供養它。”


    燕三郎算賬飛快:“周大戶從迷藏海國回來大半年,就算有二百天好了,每三天就得吃掉一兩攢金粉,那麽迄今就要消耗掉七十兩。這東西的暗市價格比起幾年前又是狂飆突進,差不多是每一兩兌換七百兩銀子,那麽就是……”


    蕭宓也動容了:“近五萬兩。”


    哪怕他是國君,不折不扣的富有四海,聽見福生子的消耗還是大吃一驚。這哪裏是蟲子,這分明就是吞金獸啊!


    燕三郎買下周家大宅,也才不到兩萬銀子。這沒翅膀的小金蟬大半年就能吃掉兩座半周家大宅嗎?


    不過他轉眼又反應過來了:“等等,暗市上有賣攢金粉?”這可是官方明令禁售之物!


    燕三郎輕咳一聲:“其他地方未必,但盛邑的暗市偶爾出現。”有李開良引路,他也去過兩次。


    蕭宓惱怒:“這些該死的奴才!”


    他怎麽會聽不懂燕三郎的暗示:盛邑暗市流通的攢金粉從哪裏來?當然是天耀宮!


    有人悄悄從宮裏種著的攢金樹上抽汁製粉去賣呢!


    錢帛動人心,總有人會惦記著以權謀私。不過攢金粉一般用於國事文書,買走攢金粉的人會做什麽?


    最大的用處當然是偽造聖令!


    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罔顧禁令、傷害國體、假冒王廷令諭,蕭宓想到這裏就怒從心底起。


    “消氣。”燕三郎安慰他,“你想想,這半年來暗市的攢金粉很可能都被周大戶買去喂蟲,至少沒有禍害江山。”


    厲鶴林忍不住笑了。這小子的角度清奇,倒是與眾不同。


    蕭宓果然有被安慰到。他看了燕三郎兩眼,怒容稍斂:“你是不是盤算著,從那人身上卸掉福生子?”


    “應該說,請走。”燕三郎若有所思,“攢金粉製成不易,又是官方嚴令禁售,天耀宮裏的賣家大概每次隻敢製作一點,以免被人發現攢金樹的端倪。因此暗市裏麵即便出現,也是少量流通。周大戶想喂飽福生子,怕是不太容易。”


    蕭宓也摩拳道:“周大戶不容易,福生子的新主人要弄到攢金粉,恐怕也不容易。我們不妨從這裏下手。”


    周大戶被殺前,手裏大概也沒多少攢金粉了。所以喂養福生子就成了新寄主的難題。


    孺子可教也。厲鶴林點頭:“你們記著,福生子生效期間,萬萬不能把矛頭對準它的寄主。否則,屢挫屢敗。”


    蕭宓不服氣:“孤有一國氣運加身,難道還敵不過一隻小小的福生子?”


    “王上氣運,它自不能及。但福生子將活人運勢集中去短時間內一齊爆發,那就像飲鴆止渴,事後可能連命都送掉,但當時一定有效。”


    “對了,還有一事。”厲鶴林正了正臉色,“你在福生子附體期間動用運氣的次數越多、辦的事越大,運氣的損耗也就越大。如果司文睿真要弑君,那就是以一己之力對抗大衛氣運,他無法堅持太久,時限必定遠遠小於周大戶。”


    這都過去幾天了。蕭宓沉吟:“他還得規劃後路吧,畢竟福生子一旦脫落,晦運如影隨形,到時候他可不敢保證能逃出盛邑。”


    厲鶴林聳了聳肩,“你們隻要把它從寄主身上弄下來,後麵想怎麽收拾他都行。他會倒大黴的。”


    蕭宓沉吟:“那麽首先從暗市開始吧?盯緊那裏的攢金粉買家,或許就能找到寄主。”


    “不被發現是司文睿的願望,福生子會滿足他。恐怕我們找不到。”燕三郎搖頭,“再說他和周大戶那等民間富商不同,想弄到攢金粉不一定通過暗市。”


    還可以買通天耀宮的有關人等。畢竟,司文睿現在有逆天的運氣。


    “那怎辦?”蕭宓大恨。不能跟司文睿對著幹?這也太憋屈!


    燕三郎目光閃動,緩緩道:“必須順勢而為,讓他自己找上門來。”


    他頓了一頓又道:“既然用上了福生子,想來司文睿也要時常擔心福生子自行脫落,不敢太過揮霍自己的好運。”


    如果福生子意外脫落,司文睿不僅好運到頭,緊接著還要倒黴。這種要緊關頭是萬萬不能出現紕漏。


    他轉向厲鶴林:“先生,福生子可能聽懂人言?”


    “那是當然。”厲鶴林說得理所當然,“它不辨音,隻辨意,否則怎能聽懂你們的願景?”


    “那就好。”燕三郎側了側頭,燭光在他眼中跳動,“或許,我們這次隻要不跟福生子作對就行了。”


    蕭宓知道這好友滿腹詭計,也是滿懷期待:“你打算怎辦?”


    “恐怕這次要委屈宮裏的攢金樹放放水了。”燕三郎微笑,“王上得替我打掩護,不能讓人察覺我的舉動。”


    小事耳。“好,還有呢?”


    “攢金粉是有氣味的,對吧?”


    “當然了,否則怎能引犬隻發狂?”


    燕三郎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厲鶴林也交代:“司文睿還不知道我們已經摸到福生子這條線索。”這或許是先發製人的關鍵,“切勿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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